第四章 萌芽時分

青田蹲在虹莘路3065號的瓦礫堆上，橡膠手套沾滿黑色黏土。晨霧中的拆遷廢墟像被巨獸啃噬過的骨架，唯有她昨夜埋下的茉莉枝條抽出新芽，嫩葉在酸雨預警的黃霾中泛著不自然的熒光。

"這批防酸涂料要開成裝修發票。"建材市場里，青田指著標有"工業級"字樣的鐵桶。老板擦拭金絲眼鏡的動作比往常慢了半拍，鏡片反光掠過她工作證上的"行政采購"字樣。當貨車駛離時，空間貨架自動生成防腐涂層標識——這是上周發現的智能分類功能。

公司倉庫的異常到貨頻率增至每日兩批。青田借著整理消防物資的名義，將三箱凍干蔬菜混入過期檔案。老陳的測磁儀在附近貨架持續蜂鳴，他嘟囔著要申請設備檢修時，青田正用手機拍攝罐頭編碼——這些數字與匿名快遞的物流單號存在九位重疊。

午休時分的突發暴雨讓整座城市猝不及防。青田站在落地窗前，看酸雨在玻璃上蝕出蜿蜒淚痕?？臻g里的防酸涂料桶自動移位到邊緣區，貨架標簽更新出PH值預警。她沒注意到窗臺的茉莉正以肉眼可見速度攀爬支架，花苞在雨聲中裂開第一道縫隙。

"裁員名單下周公布。"行政總監的咖啡杯在會議桌上磕出輕響。青田低頭整理會議紀要，指尖在鍵盤上敲出"倉儲優化方案"，文檔里的數據與空間庫存實時同步。當小林抽泣著跑出會議室時，青田將U盤插進主機，后臺程序開始抹除異常采購記錄。

深夜的第三十六次實驗中，青田嘗試在空間種植虹莘路的黑土。當第十粒種子萌發時，靜止時空里突然響起水滴聲——嫩芽尖端滲出膠質，在虛空中凝成微型星圖。母親的照片無風自動，背面的地址褪色處浮現出分子結構式。

匿名快遞在暴雨季卷土重來。這次是標著"辦公家具"的木箱，拆開卻是整套水培設備。青田對照采購系統查無此單，卻在組件內側發現"3065"鋼印。當她將設備收入空間時，茉莉枝條突然瘋長，根系穿透真空包裝扎進黑土。

全城停水第三天，青田以"消防演練物資"名義申請倉庫使用權。老陳的備用鑰匙在抽屜里消失又重現的間隙，她已調包十二箱異常藥品?？臻g貨架延伸出新的種植區，茉莉根系在時停領域分裂成精密網絡，每處末梢都閃爍著數據流般的微光。

"這是社區發的抗酸雨手冊。"青田將復印資料分發給同事時，袖口沾著茉莉花瓣的汁液。小林紅著眼眶道謝，沒發現手冊夾頁印著空間庫存的加密分類表。

酸雨腐蝕市政管網那夜，青田在空間里搭建起完整的水培系統。虹莘路的種子在時停領域開出第一朵花，花瓣紋理竟與手肘傷疤完全吻合。當她觸碰花蕊時，千立方米空間突然震顫，北側邊界浮現出門框輪廓，木紋里嵌著母親最常念叨的二十四節氣歌。

晨會宣布半數裁員時，青田正凝視著空間新出現的門。行政總監的訓話模糊成背景音，她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茉莉花瓣——那上面凝著的水珠，與首份匿名快遞的防撞膜氣泡如出一轍。

暴雨季結束的清晨，青田抱著茉莉盆栽走向公司。根系已爬滿整個空間種植區，花朵卻定格在將綻未綻的剎那。當她把最后一箱"服裝樣品"調包完畢，老陳突然舉著監控截圖沖進來："青田快看！午夜錄像里有光斑！"

屏幕雪花點中，隱約可見銀色立方體的虛影——正是她昨夜試驗新貨架時的空間投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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