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燃髓

混沌光柱吞沒李嚴的剎那，他聽見自己骨骼在歌唱。

三百六十塊骨頭化作青銅編鐘，每條血管都成了共鳴的銅簧。懸浮在識海中的璇璣盒正在解體，盒內三千枚星辰齒輪咬合重組，構建出一座青銅巨輪。輪緣刻滿逆時針旋轉的太古銘文，每轉一圈，就有黑色火焰從李嚴毛孔噴涌而出。

"虛空鍛骨，混沌燃髓。"蘇媚的聲音穿透烈焰傳來，"小郎君，你可要撐住這九轉涅槃啊。"

劇痛讓李嚴的五感反而異常敏銳。他聽見三丈外玄鐵戰傀融化的滋滋聲，聞到西市方向飄來的焦糊肉味——那是來不及逃離的商販。最詭異的是能清晰感知到地底百丈深處，某種沉睡的巨物正在呼應自己心跳。

"你...對我做了什么..."李嚴從牙縫擠出質問。黑色火焰在他脊背凝成虛影，隱約是九首十八臂的魔神法相。

紅衣女子踩著燃燒的屋脊翩然而至，鎏金鈴鐺在火風中寂然無聲。她指尖挑著一縷李嚴的黑焰，竟放在唇邊輕嗅："混沌玄脈的滋味，比傳聞中還烈呢。"突然揚手將火焰射向天際，正在結陣的十二尊降魔金剛被黑焰纏住，瞬間化作鐵水暴雨。

地面突然塌陷。李嚴隨著瓦礫墜落時，看見地裂深處睜開三只黃金豎瞳——每條瞳孔都映著齒輪轉動的倒影。這才是真正的天工城秘密：整座城池竟建立在某只洪荒巨獸的背甲之上！

"抓緊了。"蘇媚的狐尾卷住李嚴腰身，殘影在空中劃出九宮遁術。身后傳來城衛軍的怒吼："是虛空教余孽！啟動誅邪雷塔！"

李嚴的右眼突然涌出銀輝。視野中浮現密密麻麻的靈絡網絡：雷塔底座的靈石陣列、地脈中奔涌的液態玄氣、甚至能看見蘇媚心口處跳動的血色妖丹。這是混沌玄脈覺醒后的"洞虛之眼"，萬物在他眼中皆成可解析的機關圖譜。

"坎位雷塔有裂隙！"李嚴突然反手抓住蘇媚手腕，"走巽宮，七步后踏震位！"

蘇媚眼中閃過異色，狐尾卻誠實地按少年指示騰挪。兩人險險擦過三道誅邪雷光，李嚴趁機看清女子后頸的鎖魂釘——七根釘尾都連著虛空鎖鏈，盡頭消失在北方天際。

爆炸聲突然從四面八方傳來。十八座雷塔同時過載，天工城穹頂的防護大陣竟開始逆向運轉，將誅邪雷火傾瀉向城內居民區。慘叫聲中，李嚴的洞虛之眼看到更恐怖的東西：每個死者逸散的魂魄都被地底巨獸吸食，黃金豎瞳愈發璀璨。

"城主在獻祭全城！"李嚴渾身發冷，"那怪物要蘇醒了..."

話音未落，整座城池突然傾斜。三百里機關城墻節節隆起，無數蒸汽管道爆裂形成白霧迷陣。在遮天蔽日的迷霧中，李嚴的璇璣盒突然射出一道星軌，直指城西亂葬崗。

"跟著星引。"蘇媚唇角溢出血線，七根鎖魂釘劇烈震顫，"那里有我要的..."

一聲龍吟打斷了她。白霧被罡氣撕開缺口，冰藍色劍光如天河倒卷而來。劍鋒未至，李嚴的混沌黑焰竟被壓制回體內。霜霧中走出個戴寒玉面具的少女，手中長劍刻著"寒月"二字。

"李家人？"少女目光落在李嚴腰間玉佩上，聲音比劍鋒更冷，"天工李家竟與妖女為伍？"

李嚴摸向母親留下的玉佩，突然頭痛欲裂。玉佩內層浮現的"冰"字道紋，竟與少女劍鋒上的銘文同源。記憶深處傳來破碎畫面：五歲那年，母親用霜刃剖開自己眉心取血的場景...

"寒月宮的小冰塊來得真快。"蘇媚九尾暴漲，每根狐毛都燃起血色咒火，"可惜這孩子現在是我的劫引呢。"

冰劍少女并指抹過劍脊，身后浮現十丈冰鸞法相："妖女，你可知他身上的混沌玄脈會引來什么？"

"總比被你們煉成劍傀強。"蘇媚突然將李嚴拋向半空，"小郎君，看仔細了——"

她撕開胸前衣襟，露出心口處旋轉的虛空陣圖。七根鎖魂釘同時崩飛，化作北斗七星陣困住冰鸞法相。李嚴的洞虛之眼清晰看到，那些釘眼涌出的不是血，而是粘稠的暗物質。

冰劍少女正要結印，地底突然傳出洪荒巨獸的嘶吼。整片亂葬崗的墓碑沖天而起，露出下方青銅鑄造的八卦祭壇。璇璣盒掙脫李嚴懷抱，重重砸在祭壇中央的凹槽上。

"終于..."蘇媚染血的手指按在璇璣盒表面，"九曜連珠之時..."

李嚴突然抱住頭顱?；煦缧}在脊椎深處炸開，無數不屬于他的記憶碎片噴涌而出：他看到星空倒懸的戰場，九條斷尾的白狐被釘在青銅巨輪上；看到寒月宮地窟里，三百具與自己容貌相似的冰棺...

當八卦祭壇迸發通天光柱時，整個蒼梧大陸的強者都看到了異象。東海深處，正在占星的四海商會大小姐秦艷捏碎玉盞；魔淵血池，浸泡在萬魂湯中的曹魔女睜開重瞳；而西北荒漠深處，某具埋在流沙下的機關傀儡，突然抓住了唐武秋的腳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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