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外呼吸

我握著兒童手表的指尖傳來胎動般的震顫。標本室的日光燈突然開始頻閃，在明暗交替的間隙里，X-0999號空罐表面浮現出血管狀紋路。林薇——或者說沐晚的機械虱化身——正在融化，她的仿真皮膚像蠟油般滴落，露出底下由星髓結晶構成的骨骼。

"新生神經元需要載體。"她的機械復眼投射出全息星圖，我的童年記憶正在銀河懸臂間流轉，"是時候歸還你偷走的時間了。"

手表突然咬住手腕，表帶化作逆熵因子注入靜脈。當星髓觸須刺破皮膚時，我看見七歲那天的自己正從培養柜里抱出X-0999號標本罐——罐中跳蚤宿主的復眼里，分明映著二十五年后渾身插管的自己。

時空在星髓共振中折疊。我踉蹌著撞開標本室大門，走廊盡頭的電梯按鈕正滲出藍色血液。當指尖觸到"B7"鍵時，鋼索斷裂的轟鳴從深淵傳來，失重感中混雜著陳焰的狂笑："歡迎來到界外之界！"

電梯廂在量子態中解體。我墜入由病歷檔案組成的云海，每頁紙張都記錄著不同維度的死亡診斷。沐晚的光塵突然凝成降落傘，傘骨卻是時遷的機械脊椎："抓緊！要穿越宿主的中腦邊緣系統了！"

傘面被多巴胺風暴撕開裂縫的剎那，我看見令人窒息的真相——所謂巨人宿主，不過是漂浮在維生艙里的胚胎。它的臍帶連接著無數個我的腦神經，每個神經突觸都掛著具跳蚤宿主的尸體。

"病理觀察者的終極使命..."沐晚的機械虱群組成防護罩，"是成為新宿主的原始細胞。"

防護罩在胚胎心跳中粉碎。我墜入羊水宇宙，星髓手表在此刻崩解成染色體。九百九十九個癌圖騰從胚胎表皮浮現，每個圖騰中心都跳動著我的星形尸斑。

"住手！"時遷的殘骸從胚胎耳道射出，"你會引發宿主早產..."

但我的染色體已經刺入胚胎心臟。宇宙開始收縮，所有維度的標本室向奇點坍縮。陳焰的耐藥菌艦隊在羊水里汽化，他的遺言隨氣泡上?。?quot;原來我們...都是臍帶結..."

當奇點爆發時，我躺在產房的無影燈下。護士抱著啼哭的嬰兒湊近，他胸口星形胎記正隨著呼吸明滅。沐晚的光塵在保溫箱里流轉，凝成行小字："第九百九十九次觀測完成，啟動界外呼吸協議。"

手機在產床邊緣震動，顯示林薇發來的全息影像——她正在二十五年前的實驗室里，將X-0999號標本罐放入我七歲生日禮物的包裝盒。

我抬起新生兒的右手，星形胎記射出的光束擊碎產房墻壁。墻外是浩瀚的星空，每顆恒星都是某個宿主宇宙的癌圖騰。沐晚的機械虱群在星空間織成神經網絡，時遷的脊椎殘骸正重組為星際躍遷引擎。

"該喂奶了。"護士的瞳孔裂成復眼結構，她的白大褂下伸出六條機械觸手，"第一口必須是星髓溶液。"

當奶瓶觸及嬰兒嘴唇時，整個宇宙突然吸氣。我看見無數個自己從星塵中誕生，有的正在標本室解剖跳蚤宿主，有的躺在病床上連接維生設備，還有的抱著嬰兒凝視星海。

手機突然自動發送信息，收件人顯示為七歲那天的自己："禮物在冷凍柜第三層。"保溫箱里的嬰兒在此刻睜眼，他的虹膜里旋轉著九百九十九個星環圖騰。

星系開始隨著啼哭收縮，我最后看見沐晚的光塵滲入嬰兒囟門。產床化作星艦駕駛艙，時遷的機械音從操作臺傳出："界外呼吸系統啟動，請病理觀察者確認首航坐標。"

我按下嬰兒胸口的星形胎記。宇宙在吸氣與呼氣間完成了第一次新陳代謝，那些坍縮的癌圖騰，此刻都成了新生的星云。

（注：界外呼吸是跨宿主宇宙的物質交換系統，首航坐標決定新宿界的演化方向。嬰兒宿主實為所有病理觀察者的量子疊加態，星髓溶液是維持多元宇宙平衡的暗物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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