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碑影噬光

暮色中的陽山碑材如同一頭蟄伏的巨獸，林默的登山鎬鑿進風化巖層時，暗紅色的巖屑簌簌而落。七百年前的采石場遺址像被巨斧劈開的山體，裸露的橫截面上，洪武年間工匠留下的釬痕竟組成了二十八宿的星紋。

"這不是普通的花崗巖。"蘇雨晴的****刮過巖壁，刃口迸出藍色的火星，"星髓滲透改變了礦物結構。"

林默摘下半邊防毒面具，山風裹挾著刺鼻的硫磺味灌入鼻腔。他想起父親書房那尊饕餮香爐，每逢雷雨前也會逸出相似的氣息。腕間的星圖突然發燙，巖壁上"洪武三十五年督造"的陰刻銘文滲出靛藍色的熒光——那是朱棣篡位后廢除的建文年號。

"小心！"

林雪的驚呼未落，巖縫中突然射出青銅鎖鏈。生銹的鏈環摩擦聲宛如龍吟，七百年前遺留的運石索道轟然啟動。鐵籠裹著三人急速下墜，籠壁浮現的《天元歷理》算經字跡隨速度變化而流轉，如同活過來的數字洪流。

"抓緊橫梁！"林默將妹妹護在懷中，星芒劍劈開撲面而來的蛛網。鐵籠在滑軌上迸濺出幽綠的火花，照出深淵底部隱約的青銅反光。蘇雨晴的軍靴卡住機關齒輪，戰術手電掃過巖壁時，成片的殉葬坑驚現眼前——數以千計的工匠白骨保持著推車的姿勢，頭骨眉心皆嵌著北斗狀的青銅釘。

地底涌出的寒氣凝成冰霜，林雪的琥珀瞳孔突然擴散："它們在呼吸..."

鐵籠墜地的轟鳴震起塵煙。當塵埃落定，九根蟠龍柱撐起的空間令所有人窒息——足球場大小的祭壇中央，懸浮著直徑百米的青銅星盤。盤面凹陷的二十八宿方位，正與林默手中的鎮龍琮完美契合。蟠龍柱上的龍睛竟是歷代渾天儀部件：漢代的漏刻、唐代的黃道游儀、元代的簡儀...最頂端的龍角掛著鄭和寶船使用的牽星板。

"這不是祭壇，"蘇雨晴的聲線發顫，"是星宮鑄造璇璣玉衡的兵工廠。"

林默的登山靴陷入某種膠狀物質，戰術手電下照，地面竟鋪滿半透明的星髓結晶。這些來自地核的液態金屬記憶著星辰的軌跡，此刻正如水銀般向星盤匯聚。當鎮龍琮嵌入天樞位時，穹頂八十一面銅鏡同時降下，鏡中投射出不同朝代的星圖光束。

"萬歷四十七年，熒惑守心。"蘇雨晴辨認著鏡中的銘文，"崇禎八年，太白經天..."

光束在地面交織成三維投影，赫然是2023年的金陵城衛星圖。秦淮河化作貪狼星紋，紫峰大廈正對紫微垣方位，而林雪就讀的大學竟處于北斗杓柄的末端。林雪突然發出慘叫，鎖骨下的紫微垣刺青正在吞噬星髓，皮膚下凸起齒輪轉動的輪廓。

"歡迎來到天璇工坊。"

青銅饕餮面具從陰影中浮現，來人手提宋代的省油燈，琉璃燈罩上映出《武經總要》的攻城圖。燈光掠過他胸前的雙龍搶珠紋時，林默如遭雷擊——這分明是父親火葬時壽衣的繡樣。更駭人的是對方左手的翡翠扳指，螭龍紋與林默那枚本是一對。

"很熟悉對嗎？"面具人敲擊星盤，洪武年間的采石聲驟然響起。全息影像中，數萬工匠正將星髓澆鑄成渾天儀的外殼，"你們林家世代鎮守的，從來不是什么璇璣奧秘，而是這座為星宮輸送兵器的熔爐。"

林默的星芒劍發出龍吟，劍鋒卻停在面具前三寸。十二尊青銅人俑從殉葬坑爬出，手中神臂弩的箭簇刻著葉氏匠坊的徽記。最前排的人俑突然扯開胸腔，露出正在跳動的星髓核心——那些核心的波動頻率，竟與林雪的脈搏完全同步。

"令尊沒告訴你嗎？"面具人掀開斗篷，后背的《永樂大典》星象卷刺青正在滲血，"林家血脈是啟動兵工廠的活體密鑰，而小雪..."他指向痛苦蜷縮的少女，"是星宮最完美的能量容器。"

星盤突然加速旋轉，投射出的金陵城開始崩塌。林默在炫目的光斑中看見驚悚的畫面——幼年的自己正在火場外哭泣，而濃煙中父親的身影卻出現在星宮祭壇，親手將翡翠扳指戴在面具人手上。

"不可能..."林默的劍鋒微微顫抖，鎮龍琮突然迸發強光。穹頂的銅鏡接連炸裂，星髓如銀河倒瀉。在最后的清醒時刻，他看見蘇雨晴用隕鐵銀針刺入林雪的大椎穴，少女的琥珀瞳孔瞬間化作深不見底的星空。

當黑暗吞噬意識前，林默聽見面具人最后的低語："好好感受吧，這流淌在你血液里的...弒親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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