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通靈金猱

這是一座巍峨而險峻的大山，青黑色的山峰隱沒在薄薄的云霧里。

山口處只有一條非常狹窄的山道，宛如一條巨大的蟒蛇，彎曲延伸通向山里。

兩個已經無家可歸的孤兒，正沿著彎曲的山道向山里緩緩的前行。

山道是在巖石上開鑿出來的，因為年代久遠已經變得更加崎嶇難走，走在上面只要一個不小心隨時都會滑倒。

雖然路上充滿了無法預知的危險，但蒙歌和依蘿毅然不畏艱險堅定地往前走。

兩人相扶著走，他們沿著山道穿過一道道險峻的峽谷和懸崖。

到了午時他們已繞過八、九座山峰，進入到這座大山的最深處。

忽然，依蘿聽到一陣輕輕的腳步聲自身后傳來，趕忙回頭望去。她發現一只很像狗的動物正緊緊地跟在他們身后，心里不由得一陣害怕。

依蘿扯著蒙歌的衣角，怯怯道?！懊筛绺?，有只狗跟在我們后面?！?/p>

蒙歌轉過身去，望著依蘿說的那只狗。只見那狗渾身青灰色的油亮毛發，一雙綠色的眼睛發出貪婪的幽光，血紅色的大舌頭正舔著下巴的口水。

這哪里是狗啊，分明就是一只大野狼。

蒙歌看著那只緩緩逼近的野狼，搖頭苦笑道：“這不是狗，是狼，一只大野狼?！?/p>

依蘿吃驚的望著那只野狼，不解的問道：“這就是狼嗎？我看跟狗沒什么分別??？”

“有分別的。狗不會吃人，狼卻是會吃人的?！泵筛杌卮鸬?。

依蘿一聽嚇得縮到蒙歌的背后，驚恐萬分道：“那我們快跑吧！要不然會被它吃掉的?！?/p>

蒙歌卻笑了笑道：“不用怕，我們也好幾天沒吃過肉了，今天我給你做烤狼肉吃?！?/p>

“你……你不怕……它吃了你？”依蘿嚇得結結巴巴地問道。

蒙歌自信滿滿地道：“你放心好了，我十一歲的時候就在上林苑殺死過一頭狼了，這次咸陽之戰我還殺了七個楚軍。一只老虎我不敢惹，一頭狼還是能殺的?！?/p>

蒙歌說的并不假，他從八歲起為了報胡亥的滅族之仇，一直在暗中苦練劍法。他出身將門本身也極具武學天賦，四年苦練現已初窺劍道。

為了讓自己的劍術得以快速提升，他經常跑到上林苑去和那些野獸搏斗，每次都是傷痕累累的回來。

終于在他十歲那年可以獨自捕殺一頭野豬，十一歲的時候已能捕殺一頭野狼，今年他又在與楚軍的作戰中殺了七名士兵。

蒙歌從腰間拔出那柄斷魂劍，一步步的向那只狼走去。

那只狼發現這兩個小孩竟然沒有逃跑，還以為他們是被嚇傻了。忽然看到蒙歌反而向它走來，也不禁怔了一下。

它歪著腦袋看著漸漸走近的蒙歌，心里大概在想這孩子是不是有毛??？怎么還自動送上門來？

蒙歌走到距離那狼五步的地方就停下來，右手握著斷魂放于身側，左手曲起擋在胸前。

一人一狼對恃了一會，只見那狼身子突然往后一挫，“嗷嗚”一聲就撲上來咬住蒙歌的左手臂。

在這狼牙咬進手臂的同時，蒙歌忍痛右手一劍刺進狼喉。

那頭野狼還沒來得及品嘗人肉的滋味，就“啪”的一聲倒在地上斷氣了。它到死都不敢相信這男孩居然這么狠，用一只手臂換它一條命。

但不得不承認，蒙歌這樁買賣很劃算。依蘿睜大眼睛，吃驚的看著倒下的野狼，半天合不攏嘴。

“你這么簡單就殺了一頭狼？”依蘿有些不敢相信見到的事實。

“就是這么簡單?！泵筛枞掏葱Φ溃骸爸灰呗赃\用得當，殺死一頭老虎也是這么簡單。如果用蠻力的話，我絕對斗不過這頭狼的?！?/p>

“你的手臂還在流血，快點包上?！币捞}趕忙撕下一片衣袖，幫蒙歌把受傷的手臂包扎好。

然后，他們拾來一堆柴火，在一塊干燥的大巖石上點著。把那只吃不到人肉的倒霉狼宰了燒烤，吃上了幾天來的第一頓肉——烤狼肉。

香噴噴的肉香隨著升騰的煙火，不斷的向四周擴散開來。兩人大口大口的吃著這得來不易的烤狼肉。

“蒙哥哥，這大山里除了狼，還有沒有別的吃人的野獸？”依蘿問。

“有啊，比如說豹子和老虎，據說還有吃人的妖怪”蒙歌邊吃邊說。

“這肉香不會把那些豹子和老虎引來吧？”依蘿有些擔心，說著忙扭頭望望左右，生怕哪兒又躥出一只老虎什么的。

“豹子和老虎會不會來我不知道，但現在卻引來了一只金猴子?！泵筛枵f完的時候。

一只渾身金黃色的小猴子，已從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上跳了下來，搖晃一根長長的尾巴向他們爬來。

爬到近前就停了下來，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望望火堆上香噴噴的烤肉，又望望蒙歌二人，一臉渴望的神情。

“好可愛的小猴子哦！”依蘿轉頭看到那只金黃色的小猴子，忍不住喊道：“小猴子，你是不是也想吃烤狼肉呀！給你只烤狼腿?！?/p>

依蘿說著把手里已經烤好的狼腿，遞給那只小猴子。

蒙歌看了覺得好笑，心想猴子是吃果子的，怎么會吃肉？

那猴子望著依蘿遞來的狼腿，遲疑上前用鼻子嗅了嗅，覺得很香忙接過咬一口。

它發現味道居然很不錯，高興得舉著那只狼腿手舞足蹈，在那兒“吱吱吱”的叫道。

依蘿見小猴吃得高興，笑著過去把它抱進懷里, 用手輕輕的撫摸它金黃色的毛發。小猴卻一點都不怕生人，還坐在依蘿的懷里大吃特吃。

這小猴子很是乖巧，通體披著純金黃色的柔順毛發，一雙爪子長著堅硬而銳利的指甲。它不但長像奇特罕見，行為也很通人性。

依蘿撫著小猴柔順的毛發說：“蒙哥哥，你看這小猴子多討人喜愛，不如我們帶它走吧！”

“不行，我們現在是逃難，自身都難保，怎么照顧得了一只猴子？”蒙歌不同意。

“可我很喜歡它嘛，你就帶上它好不好？”依蘿央求道。

“如果這小猴子愿意跟你走的話，那我沒話說?！泵筛璨幌胨^續糾纏下去，就出了這么個主意。他想猴子又聽不懂人話，當然不會愿意了。

誰知那小猴竟放下手里烤狼腿，一個勁的點頭表示同意，還不忘來個猴式微笑。倒把蒙歌嚇了一跳，心想這世道變了，連猴子也會聽人話了。

“呵呵！小猴真聰明，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你的主人，以后你就跟著我，好不好？”依蘿歡喜地對著猴子道。

小猴聽了又開心地點點頭，嘴里還不忘啃上一口狼肉。

看它坐在依蘿懷里那副陶醉的樣字。蒙歌只能苦笑的搖搖頭，心想這小猴不但是只貪吃猴，還是只好色猴。

這小家伙特別能吃，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就把一只狼腿給吃掉了。蒙歌看得下巴都快掉地上，奇怪那么小的一只猴子是怎么裝得下那么大的一只狼腿。

“依蘿你確定要收養它嗎？我只怕養咱們養不起它??！它簡直比豬還能吃?！泵筛柽呎f邊搖頭。

那小猴一聽蒙歌居然把它和豬相比，氣得雙只小爪子捏成小拳頭不停的在空中揮著，還“吱吱吱”亂叫，就像一個氣急敗壞的小流氓。

“你看你把小猴惹生氣了吧。小猴乖，我不會丟下你的，我們這就走?！币捞}抱起小猴哄著它道：“對了，我給你起個名字，以后就叫你小金好不好??？”

小猴高興得點點頭，然后轉過頭來沖著蒙歌做了個鬼臉，好像在說想甩掉我可沒那么容易，猴爺我以后就跟你們混了。

于是在這個逃難隊伍里又多了一個令人頭痛的新成員，給這次逃亡之旅增添幾份活潑的氣氛。

二人一猴吃飽了繼續上路，依蘿抱著小金又逗又哄笑聲不斷，嶄時忘記了所以的煩惱。蒙歌看到依蘿笑得這么開心，心里也覺得很寬慰，必竟她還是個孩子，戰爭讓她已經失去了太多的東西了?？墒撬约菏欠褚餐怂策€是個孩子，他又何嘗不是失去了太多的東西了！

這幾天來他們遭逢巨變，國破家亡，隨時都有可能被楚軍殺死。依蘿年紀尚小更是受不得驚嚇，整日在悲傷和惶恐中度過。

現在有個這么乖巧可愛的小猴逗她開心，蒙歌只好遷就她收養這只小猴。

二人一猴結伴同行，一路上倒也平安無事，沒有再遇上什么意外。走了半天之后，他們終于走出了這片大山。

山腳下有一個小村莊，此時炊煙正裊裊升起，一派平和寧靜的氣象，一點也不受外面的亂世影響。這個村莊就是呂家坡。

蒙歌和依蘿找到尉繚少叔所說的那個仲舒，只說他們二人是尉繚少叔的子侄，因避亂世之禍前來投靠。

仲舒是個和藹可親的老人，仙風道骨，一笑兩只眼睛就迷成一條縫。當年他和尉繚少叔在咸陽城的酒館里認識相談甚歡，于是便成了忘年之交。兩人皆是道家之士，每年秋季尉繚少叔都會來此與其探討道家經典。

“原來是賢侄??！快進來，尉繚怎么不來呀？他怎能這么不負責任，讓你們兩個小孩走這么危險的路？”仲舒埋怨尉繚道。

“尉繚叔叔正與楚軍周旋，無法分身護送我們。小侄年齡雖小倒學過一點劍術，足已自保。尉繚叔叔這才放心讓我們來的?！泵筛栊⌒膽兜?。

他身世悲慘、屢遭巨變，早已懂得如何謹慎處事，是以不敢對仲舒透露他和依蘿的身份免遭變故。

“嗯！想不到賢侄年紀輕輕便學得一身武藝，真是后生可畏??！”仲舒見蒙歌如此精明武勇，不由贊道。

“仲伯伯過獎了，小侄愧不敢當?！泵筛枰环t遜更讓仲舒覺得他是個知書達禮的好孩子。

“哈哈，賢侄如此知禮不愧是名門之后！你們在這里安心的住下吧，相信尉繚不久便可來和你們相聚了?！敝偈姘参克麄兊?。

是夜，仲舒讓人打掃兩間廂房與蒙歌和依蘿居住。

夜深人靜月如水。

蒙歌和依蘿終于可以好好的睡個好覺了，但是命運是不會睡著的，它仍在不知疲倦的運轉。誰也不知過了今天，明天又將去向何方。

尉繚叔叔呢？他是否已逃出楚軍的包圍，他是否一切平安？我們以后該怎么在這亂世中生存下去......

蒙歌帶著這些紛擾的想法，不知不覺中進入了夢鄉。

日出三竿高，蒙歌仍在夢鄉里，他好久沒有睡過這么沉這么香的覺了。

呂家坡村口，一個渾身是傷的黑甲武士，雙手拄著一柄長劍，蹣跚地向仲舒家走來，正是前天晚上跳河的尉繚少叔。

當時他被河水沖出二十里多路，第二天清晨在河灘上被一個好心的老漁夫發現。老漁夫見他還有生機，就將他救醒過來。

尉繚少叔醒來后將身上的傷口處理好，便辭別老漁夫帶傷尋找依蘿和蒙歌。但蒙歌他們提前一天來到呂家坡，尉繚少叔在路上不見他們只好邊走邊找，故而遲到一天才到呂家坡。

他走到仲家大門吃力的敲門，一不小心牽動胸部的傷口，痛得他滿頭冷汗。

“誰??！大清早的過來串門?！敝偌业睦掀腿酥俑?，聽到敲門聲過來開門，嘴里還不停的嘀咕。

他打開門看到面前站著一個渾身是傷的血人時，著實嚇了一大跳。

“這不是尉繚將軍嗎？怎么傷成這樣子？快進來?！敝俑ｋm然已老花眼，還能認出這個血人一般的武士，是他家老爺的故交尉繚少叔。

他趕忙上前扶著搖搖欲倒的尉繚少叔，將其扶進門來。

“仲伯，有沒有一男一女兩個孩子過來投靠仲舒先生？” 這是尉繚少叔的第一句話，重傷之時仍不忘蒙歌和依蘿的安危。

“來了，昨晚來的。你放心好了，他們現在還在睡呢？你的傷要緊，我先扶你進屋療傷?！?/p>

仲福攙扶著尉繚少叔進入大堂后面的一間偏室，然后叫人去通知仲舒和蒙歌他們。

這是一間很簡潔的偏室，是平時仲舒靜心打坐之所。

室內有一張干凈的竹榻和一張古樸的矮幾。矮幾上放著一個青銅香爐，香爐里燃著紫檀香。

蒙歌和依蘿聞訊趕來的時候，仲舒先生正在給尉繚少叔把脈。小金就趴在依蘿的肩上，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望著眾人眨呀眨的。

“尉繚叔叔，你沒事吧？傷得重不重？”依蘿看到傷痕累累的尉繚少叔，傷心得流淚。

“公主別哭，臣下的傷不礙事。只怪臣下不能好好保護公主，讓公主受驚了?！鼻貒m已亡了，但尉繚少叔仍不忘君臣之分。

“公主？”仲福吃驚的望著依蘿問：“你們不是尉繚將軍的子侄嗎？”

蒙歌見尉繚說出依蘿的身份，不好意思地對仲舒說：“請仲伯伯寬恕，小侄昨晚欺騙伯伯，實是情非得已……”

仲舒忙擺擺手，微笑著說：“哈哈，不妨，不妨，小侄的心情老夫理解。為了公主的安全，是小心謹慎些好。由此亦可看出小侄真有蒙將軍的大將之風??！”

“原來仲伯伯早已看出小侄的來歷，真是漸愧?！泵筛璞傅?。

仲舒撫著胸前的白胡子，道：“其實昨晚看到你腰間的這把斷魂劍，我就猜出你是蒙恬的孫子，只是沒猜出公主的身份，我還以為她是你的妹妹呢！”

依蘿挽著蒙歌的手道：“我們是一起長大的，他本來就是我的哥哥嘛！”

尉繚少叔聽了不禁婉爾，在別人面前她是個高貴的公主，但在蒙歌面前她永遠都像一個可愛頑皮的妹妹。

尉繚少叔先向眾人簡述一遍他如何逃出楚軍追殺的情況，然后拱手對仲舒道：“尉繚在此先謝過老哥的大恩大德，這次又得勞您費心了?！?/p>

“哪里話，你這么說就見外了。唉！現在亂世兇險，你們暫且在此安心休養?！敝偈姘矒崴麄兊溃骸澳銈兊娜粘Ｊ乘蘩戏蛞寻才藕昧?，只是這只通靈金猱的口糧卻是個難題??！”

“金猱？伯伯說的可是小金？它不是只猴子嗎？”依蘿指著肩上的小金問道。

“公主有所不知，這小猴可不是普通的猴子。它叫通靈金猱，通人性，乃天地間少有的靈獸，喜食虎豹熊羆等猛獸的腦髓。這種猴子天生力大無窮，身手敏捷如電，一雙利爪更可斷金裂石，當真是厲害無比?！敝偈娌W多才，向眾人解釋小金的來歷。

小金坐在依蘿的肩上，一聽有人夸它厲害無比。忙站直身子兩手叉腰、抬頭挺胸，一副很臭屁的樣子，惹得眾人開心大笑。

“仲伯伯放心，村外大山多是虎豹，小侄每天和小金進山狩獵，應可解決小金的口糧?！泵筛璧?。

“如此甚好，你們就在此安心休養，好讓老夫盡地主之誼?！敝偈嫖⑿χ?。

這時，蒙歌卻憂慮地問道：“尉繚叔叔，我們在這里休養，楚軍會不會追來??？”

尉繚少叔咳了兩聲，答道：“你放心吧！關東的形勢還不穩定，楚王對項羽殺死卿子冠軍宋義大為不滿，兩人的矛盾已經激化。我在來時路上打聽到項羽不久將引軍東歸的消息，他們內部矛盾一激化就無暇顧及追捕我們了?！?/p>

這樣蒙歌他們在仲舒家靜心休養，等尉繚少叔的傷好了之后，再啟程前往瑤花谷尋找贏月長公主。

蒙歌帶著小金每天進山狩獵，把整座大山的虎豹熊羆攪得獸心慌慌，不可終日。

小金更是喜歡蒙歌的燒烤手藝，每次都吃得只剩骨頭，一人一猴由此結下深厚的戰斗友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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