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

我是一個傻子，從小別人都這么叫我。至于原因嘛，就是我8歲那年親手挖開了親爹的墳！

我與別的孩子都不同，自小便是不會說話的。父母倒是沒怎么在意，只當我比別的孩子蠢笨了點而已。但好在我和我爸像是一個摸子里刻出來的，不然可真得跑去做個親子鑒定了。

記得那天父親病的很重，不停的咳嗽。臉色煞白，被單上全是粘稠的血。姐姐站在一邊不斷的抹眼淚，好多長輩蹲在長凳上不停的抽煙。從那煙霧繚繞中我仿佛再次看見了父親的臉頰，但他一點也不快樂。

好像在說著什么，嘴巴一張一張的。其實我沒有多大的情緒波動，好像發生了間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樣。直到父親布滿皺紋的臉被憋的通紅，兩腿不停的在空中亂蹬。一旁的干爺爺上前拉著我的手溫柔的說著：“浩浩，去給干爺爺幫會忙好不好?！?/p>

我無法回答他，只好點點頭就跟著出去了。其實我覺得很奇怪,這是干爺爺第一次干活要我幫忙，在我的記憶里他只會一個人干。我要幫忙他也不讓，說是小孩子就是要玩，哪是干活的料子。

來到院子里一會抬木頭板一會打掃大堂，忙的不可開交。雖說活都不重，也是干了近一個小時。再次見到父親他已經沒了任何動靜，換上了一身奇怪的衣服被好幾個人抬著進了大堂。

但我的注意力始終不在這里，父親還是在南房的炕上一臉急切的看著我。但我看不見他的腳，而且為什么是站起來的？

接著便是一聲聲嚎哭順著大門口飄進來：“哥啊，你怎么就丟下我這么去了！”

“啊啊啊啊.........哥啊.......沒有你我可怎么活啊?！?/p>

不多時3個姑姑就戴著白帽子從門里哭著進來了，像是遭受了重大打擊一樣哭的很是傷心。但我是很疑惑的，我只有過年的時候才能見到她們一次，甚至再父親癱倒在地時已經3年沒來過了。在我看來她們是不喜歡父親的，至少我沒有任何感覺。為什么會哭的那么傷心？大姑已經哭的上不來氣了。

之后便是這里白事的流程，我被一個大我10幾歲的堂哥拉著挨家挨戶的請人幫忙，帶著白布縫制的孝帽一家挨著一家磕頭。當然人是不能進去的，黑頭孝子進門是要被主家罵的。

直到所有的街坊鄰居都走遍，堂哥帶著我來到了最后一家。陰陽先生，也叫陰陽。每個村子都是有這么一號人的，每個陰陽的秉性都不相同。但是白事都是漫天要價，有些甚至已經上萬。

這家在我記事起我只來過三次，爺爺奶奶過世，還有家里修大門。著陰陽是個很怪的人，父親總是說他不是好人！但還是每回都來請人家，真的是夠諷刺的。

他好像也和父親差不多大，堂哥和他在院子里互相發著煙交談。我被遠遠的支在一邊，聽不清他們在說什么，只看到堂哥給了陰陽一個黑色的煙斗袋子。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很多，陰陽跟著我們到家里安頓著事情，手里拿著奇奇怪怪的鈴鐺。

這鈴鐺一搖我便頭疼的厲害，蹲在地上止不住的哭，像是腦袋里有鋼針在旋轉。母親輕輕的把我抱在懷里不做聲，但我能摸到她的胸膛那里熱熱的，想來也是剛哭過。

不一會兒棺材就拉回來了，那棺材很是奇怪，像是小時候養牛的那種石槽做的。好幾個青壯年抬著都很吃力，只知道那是父親很多年前訂做的。陰陽從隨身帶的布包里拿出七枚硬幣，按照北極星的樣子擺放整齊。接著把父親抬了進去，臉上蓋著白紙。

之后的時間我被告知要一直守在棺材跟前不讓靈香熄滅，一根快完了趕緊續上。外面的活跟我沒多大關系，有幾個叔叔長輩操心著。但我總覺得父親還是在南房的炕上，我能看到他。眼神越來越急切，于是乘著靈香剛點燃的時候我起身去了南房。

母親也在這里，和我看著相同的位置。喃喃自語的說著：“真的值得嘛？”

身子抖動著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放心，事情辦完以后我也去?！?/p>

隨后兩手叉腰，臉頰鼓起來像哥紅彤彤的蘋果：“你管呢？你能做我為什么不能做？”

像極了她平日里和父親吵架的樣子，我看的也笑了。時不時還能聽到院子里的人說著：“可憐的孩子，死了丈夫怕是受不了打擊！”

母親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便出門了，出門的時候用眼睛狠狠的瞪了眼陰陽：“我告訴你胡老二，最好別給老娘耍什么花樣！”

胡老二？這是我第一次直到陰陽叫什么名字，父親會和我說所有的親戚，唯獨沒說過這個。當然因為我不能說話，也是不會讓我問好的。

陰陽過來想拉我的手，卻是被我躲開。直覺告訴我應該離他遠一點，但他的速度更快。比半夜擾人清夢的蚊子還要難抓，反應過來時我的頭發已經被他拽下來一根。

很快到了下葬的日子，村里所有人都來送行。我還見到了很多陌生的面孔，開著四四方方的汽車排成一排。守靈的公雞被殺了取血，雞肉分給了幫忙挖墳的人。我走在最前面手捧著遺像，姐姐是沒跟來的。我們這的規矩是未結婚的女子一律不許上墳！

姑姑們哭的聲音奇大，有時候甚至蓋過了嗩吶的響動。但就在起棺時出了變故，10厘米直徑的柱子突然斷裂。無論抬棺的幾人再怎么用力都無法抬起，棺蓋更是直接裂開了一道縫隙。

從縫隙里伸出一只漆黑干瘦的手掌死死撐著不讓落下，幾個青壯年哪里見過這種場面。紛紛嚇得掉頭就跑。陰陽就坐在一邊有一口沒一口的抽著煙斗，一時間附近只剩下了我和陰陽。

其他人在院里圍出了一個中心地帶，幾個長輩紛紛給陰陽發煙，問道該怎么辦。但得到的回答只有1個字：“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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