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今年的秋收，對于草原屯兒來說，是失意的，傷心的。絕大部分的莊稼都被洪水淹了?？磥碇荒艹試曳典N糧了。勤勞的莊稼人。不想給國家帶來困難。他們想辦法自力更生。搞些農副業。各生產隊秋收后就集中力量打羊草。除了自足外。到城里賣多余的羊草換錢。

人們都知道今年秋水大，相對羊草的面積比往年少。許多羊草處還被水淹著呢。

精明的賈樹林又是第一個帶領著社員們趕來了。他又像往年的那樣，帶來了許多的土豆，白菜，和副食品送給李務農家。他在和李務農閑談時總覺得少了點兒什么。是什么呢？他是在尋找李春花的影子。

當他看到李務農家房后堆滿了紅磚，木材，砂石等建筑材料時，他有些失落了。怪不得上次他去見李春花時，她對他是那么的無情。也許李春花是對的，應該為她有滿意的歸宿感到高興。

李務農一家更忙了。白天在生產隊里干活兒。下工后為自家蓋房子做準備工作，挖地基的累活兒，都是李志剛和李志強干的。

李志強不讓田壯干這種累活兒，田壯沒有辦法。只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兒。

打羊草是力氣活兒，大釤刀輪起來一會兒就是一身的汗。李志強是打頭刀的，跟在他后面的小伙子們，讓他悠著點兒，他總是笑著說：“今年羊草區不抓緊時間搶著打。怕是冬天不夠喂牲口的。多打些，還可以到城里去賣”。

田壯放羊就在他們不遠處。見他打羊草那股子勁兒。像有使不完的力氣，大釤刀輪起來羊草齊刷刷地倒在一邊。

“我來換你一會兒”。田壯說著搶下李志強手中的大釤刀輪了起來。李志強看著她那搖擺的身姿，心里既高興又心疼，她已經磨練成真正的大草原的女兒。跟在田壯身后的小伙子們來了興致，加快速度趕了上來。

于得水笑著說志強：“你一邊兒歇著去。我們愿意跟在她的后頭，你放心。摟不到她的后屁股”。

陳波也笑著說：“得水說的對。保證摟不到她的后屁股。我們只要能聞到她身上的香味兒就知足了”！

大家笑了起來。

田壯不理他們，也不在乎他們說些什么，她只想多打會兒羊草，讓志強多歇一會兒。

賈樹林心不在焉的一會同社員們打羊草。一會兒回去幫助翟志遠做飯。他覺得今年打羊草沒有啥盼頭。社員們都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什么。翟志遠更知道他的鬼心思。沒有辦法人家李春花已經嫁人了。他只能在夢里相見吧。

翟志遠打心眼兒里看不起他。

田壯放羊回來，見翟志遠正在給社員們做晚飯，便問他：“翟玉今年咋沒有來呢”？

翟志遠：“她現在已經上學了，別說，你們倆還是挺有緣的。她總是說想你。忘不了你這個大姐姐”。

“可不是嗎，我也挺想她的，她長高了吧，一定很漂亮吧”？田壯笑著說。

翟志遠：“是長高了，也漂亮了。他自豪的說”。

各生產隊打羊草的社員們都收工了。像往年一樣喝酒、劃拳……。酒足飯飽后，大部分人到崔志偉家去聽他拉二胡、唱小曲兒。也有人到處閑逛。

賈樹林喝高了。獨自一人坐在羊草垛上望著夜空上的星星，像是在尋找失去的夢。他覺得外遇偷情，是那樣的讓人難以忘懷，激情伴隨著恐懼，幸福伴隨著渴望。李春花的影子總是在他的眼前晃來晃去?，F在他覺得生活失去了色彩，失去了未來，他的眼淚流了下來。

遠處傳來崔志偉的歌聲,他雖然沒有聽懂他唱的歌詞,但是調子很好聽。他想起起了第一次進城。車店老板王喜財同他說過的一段話：“咱們窮啊，沒有錢,有錢我領你進城里的花花世界。那可是人間的天堂！”

他發狠的站了起來自語：“還得多儲備羊草，多賣錢。天涯何處無芳草”！

李務農家蓋磚房引起了人們的關注。盼望著自己啥時候也像他家那樣住上紅磚瓦房。

隊長陳林說：“別著急，只要咱們好好的種地，

很快的，也能住上紅磚瓦房”。

“我看那，早著呢。馬不吃夜草不肥，人無外財不富。人家李務農靠的是姑爺，咱們靠誰呀”？

是啊，就靠咱們種地。收入那么幾個錢兒。還想蓋紅磚瓦房，做夢去吧！

人們議論著，眼看著李務農家的三間大瓦房，一天天就高了起來。十一月末，三大間紅磚瓦房。建起來了。窗明幾凈？墻刷的雪白。

張杰開始忙著給大兒子操辦婚事。李志剛高興的睡不著覺。經過雙方父母商定，十二月初結婚。

李務農和大兒子李志剛到城里籌辦家具和結婚用品。李志強和田壯忙著收拾房間，貼喜字。田壯深情的看著他說：“哥哥結婚了。明年該咱們倆結婚了”？

“聽你的”，李志強說。

田壯笑著說：“真的聽我的”！

“真的，聽你的”！李志強說。

“好！現在咱們就結婚”。田壯把他推倒在炕上，壓在他的身上，咯咯咯的笑了起來。他們說呀，笑呀，鬧啊，高興極了。是啊，他們都長大了，人生最渴望幸福的時刻很快就要到來了。他們多么希望那一刻快些，再快些的到來！

李春花的身子行動不便了，細算起來，懷孕已經近八個月了。她想回家看看哥哥和玉蓮的婚事兒辦的咋樣兒了？更想媽媽和親人們。

戚運來還是忙著拉貨掙錢，他知道家里的錢用的差不多了。

“春花，明天我得下屯去看看大哥結婚。還缺啥不”？戚運來說，

李春花心疼的看著他：“不用了，今天上午。我爸他們來了。送來一車草料，順便把哥哥的結婚用品置辦好了”。

于蓮決定在結婚前去看李春花。她太想她了，當然，更多的是感激她。在她最痛苦絕望的時候，是她在陪著她，幫助她走出了陰影，堅強的活了下去，重新燃起愛情的火花。

李志剛陪著于蓮進城了。她很長時間沒有進城了。過去一想到進城就會讓她心痛，現在不同了，她開始了新的生活。于蓮見到了李春花。她們緊緊的抱在了一起。各自流下了眼淚。于蓮流下的是思念，幸福的眼淚。李春花流下同樣有思念，但是更有說不清楚的眼淚。

李志剛看到她們倆見面，應該高興，哭什么呢？他不理解她們的心情，只能嘆息，搖頭。

李春花的婆婆，杜玉芝聽說鄉下來人了說：“春花兒啊，好好的招待客人。多弄點好吃的，要不上飯店去吃吧”？

“不用啦，大娘，我們已經吃過午飯了”。于蓮說。

“下回可不能這樣了，一定要在家里吃飯”。杜玉芝說

“好的，大娘，下次來一定聽您的”。于蓮說

看著李春花的肚子，于蓮笑著說：“做女人真難”。她們又在說悄悄話。

李春花說：“哥，你去前面的百貨商店。給我買瓶雪花膏去”。說著她去取錢。

“不用了，我帶著錢呢”。說著，李志剛就出去了。

于蓮：“春花，沒想到你嫁給了這么好的男人。沒有他的幫助我和你哥結婚哪能住上紅磚瓦房”，

李春花：“是的。我做夢都沒有想到。這也許是命運。不過他越對我好。我更覺得對不起他。對了，前幾天賈樹林兒來了。他來找我。幸虧他不在家，我把他趕走了”，

“你做的對。不能讓他打擾你平靜的生活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于蓮說。

“想當初，我也太不懂事了,現在才知道什么是后悔。什么叫一朝失足千古恨”！李春花的眼睛紅了。

“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重新開始吧，誰都有犯錯誤的時候”，于蓮說。

李春花：“過去了，能過去嗎？在我心里，永遠有抹不掉的陰影”。

十二月初的一個星期日，李務農家喜氣洋洋。大門前兩側飄揚著紅旗，這是草原屯，第一次成親掛上了紅旗。他象征著喜氣，象征著新社會，新生活的日子。開始啦！

新郎新娘都是本屯兒的。什么車都不用。人們前呼后擁的在新房門前舉行了婚禮。鑼鼓喧天，鞭炮齊鳴。黨支部書記孟德才主持婚禮：“”鄉親們，大家靜一靜。今天的草原屯兒充滿喜氣，充滿生機，一對新人結成了百年和好，現在結婚典禮正式開始。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送入洞房……！

筵席開始了。戚運來領來了十幾位好朋友，大部分都是蓋新房。送材料的人們。

李春花挺著個大肚子，正和媽媽親熱呢。

張杰說：“我閨女的臉上有幾個雀斑？看來懷的八成是男孩兒。女孩兒是打扮媽媽的”。

“媽，管他是男孩兒女孩兒。想他干啥”？李春花看著新房的大紅雙喜字說：“媽媽，志強和田壯的婚事也該辦了。他們是老天安排的一對兒，將來一定會幸福的”。

張杰：“我看還是等等再說吧。要是按照田壯的意思該辦了，可我的心里頭沒底兒，萬一她的日本父母來尋她咋辦”？

“管他呢，生米做成熟飯了，再說了，把田壯養這么大容易嗎”？李春花說。

做人不能光為自己著想，也得為別人著想。這么多年了，他們咋就一點兒音信都沒有呢？當老人的，哪有不惦記自己的孩子，他們一定有難處。張杰嘆了口氣說。

這時，李志強，田壯走了過來。李志強說：“媽媽，姐姐咱們入席吧?？腿藗兌汲缘牟畈欢嗔恕?。

他們高興的入席，張杰說：“付鈺妹妹，咱們是親家了，比以前更親近了”。

付鈺笑著說：“可不是嘛。比以前更親了。她們的手握在了一起”。

“我挨著于蓮姐坐，哦，應該叫嫂子啦”。李春花笑著說。

于蓮笑著說：“咱們倆呀，叫啥都行”。

大家都開心的笑了。

天黑前李志強和田壯把生產隊里的羊趕出圈。讓他們撒歡兒的去天邊的大草原。盡管周邊的生產隊都來打羊草。但是永遠也打不干凈的。羊群跑進了大草原。它們不喜歡吃打過的草茬了。喜歡吃嫩草葉子。即使是草都黃了，上面的草葉子也是柔軟的。領頭羊沒命的往遠處跑去。禿尾巴黑汪汪的，要去追趕頭羊。

田壯：“禿尾巴黑，回來！”只有一聲，禿尾巴黑就乖乖地跑了回來，圍著她的身邊轉。田壯摸著禿尾巴黑的頭。讓它們跑去吧。喜歡到哪去就到哪去。禿尾巴黑。會意撒嬌的汪汪地叫了幾聲。

李志強說：“禿尾巴黑對你親著呢。它知道是你救了它的命，當時你那一刀砍下去他的白尾巴尖時，可把我嚇壞了。你也真能下的去手”。

田壯：“不狠心下手咋辦？你沒看見姐姐那態度”？

他們倆都笑了。

他們坐在羊草垛上。李志強摸著禿尾巴黑的腦門兒說：“禿尾巴黑，你要好好的報答你的主人，沒有她。你哪能活到現在？你要幫助她看好羊，別讓她累著”。

是的，它在報答她的主人。每次牧羊它都替主人管好羊群，羊群跑的太遠了，影子有些模糊了。禿尾巴黑。汪汪地追了過去。

他們太累了。田壯依偎在李志強的懷里。閉上了眼睛。

李志強親吻著她的額頭：“睡吧，好好的睡一會兒吧”。是的，依偎在男人的懷里。睡在這迷人的大草原。那一定會做幸福、奇妙。永不忘懷，甜蜜的夢。

李春花在城里生活了幾個月？就有點想念大草原了。是??！那里有她難忘的童年，有她更多的親人。時間過得真快，哥哥已經結婚一個多月了。她不想回城。還想呆在媽媽的身邊。

張杰看出了女兒的心思。她也不想離開女兒。特別是現在。她該在女兒的身邊才肯放心?？墒羌蕹鋈サ呐畠嚎偛荒荛L時間的住在娘家。她含著眼淚說：“春花呀，你現在的身子待在城里更安全。隔三差五的到醫院去檢查”。

李春花點了點頭：“媽，我知道，可我就是不想離開你?？傆X得在你的身邊更安全”。

“別瞎說，在家哪有在醫院生孩子安全。別等運來接你啦，他是好心，想讓你在媽這多待些日子，再說了。你哥結婚蓋房子。怕是把他們的家底兒都用上了。他也是想多掙些錢。怕你以后受委屈”，張杰說。

李春花想媽媽說的沒錯。運來確實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想到這兒。她還真的有點兒想他了。她吸了口氣心里想，人真是個感情動物。

第二天上午。張杰讓李志強和田壯送女兒回城。李志強和隊長陳林請好了假。

李志強把馬車趕到了院子里。李春花見到棗紅馬。心疼的說。咱家的棗紅馬瘦多了。

田壯把馬車箱里鋪上了厚厚的干草。上面又鋪上了被子。他們高高興興上路了。

人們都說，人生的初戀是難以忘懷的。李春花也是這樣，她坐在馬車上，回想起和賈樹林在一起的情景，那也算是初戀？她搖了搖頭。不，那是罪過。她咬著嘴唇。一定要忘掉這不該發生的罪過。她似睡非睡的做了個夢。夢到戚運來。帶著大紅花兒。笑著掀她的紅蓋頭呢！

這天晚飯后，田壯提出讓大家意想不到的建議。她說：“讓爺爺住進新房吧。爺爺那么大的歲數了，應該住新房”。

張杰說：“那可是給你們準備結婚住的新房啊”。

李志強支持田壯提出來的建議。他說：“我們結婚的日子還沒定呢。再說了我們年輕。住老房子一樣”。

田壯笑著說：“我們年輕。應該住老房子”。

李務農吸了口煙：“難得孩子們的一片孝心，就依了他們吧”！

張杰說：“我看這樣吧。咱們都搬進新房住。南北兩鋪大炕。都能住得下。這樣冬天還節省燒煤了。老房子就不住人了”。

“這注意好，就這么定了”。李務農高興地說。

“那更好了。咱們都住新房子了”！田壯高興的說。

李志剛聽說都搬到新房子住，非常的高興，一家人住在一起，熱鬧。吃飯也方便。不然還得兩頭跑。

于蓮更是高興。馬上就到老房子搬東西。李志強背著爺爺很快的。就搬家了。

李長友躺在炕上兩只眼睛不夠用了，看來看去，心里明白了。這是給孫子志強,準備結婚住的新房,于是他搖著頭，嘴里不住的哼唧著。大家都弄不懂老人是咋想的,是舍不得新房,怕弄臟了房子,還是有生之年能住上這么好的房子，知足了呢?！?

一切都安排好了。李志強，田壯到崔志偉家，聽他拉二胡,唱小曲。崔志偉的二胡拉的真好，每天晚上都有一大幫子人。到他那里湊熱鬧，當然還是小青年兒占大多數。

田壯最喜歡。聽他唱的，還是那首《故鄉情》。他唱她也唱?？梢哉f是她心中的歌兒。

回來后，田壯對李志強說我要洗澡。李志強笑著說。你的心眼兒多著呢。你急著讓大家搬到新房子住，老房子洗澡方便，對不？

田壯笑了，月光下，她笑的很美。雖然她的面龐有些模糊，但是更令他向往。

李志強進屋后就給她燒熱水。用手試溫后說：“水溫正好。你慢慢的洗吧”，說著他轉身要走。她猛地抱住他說：“屋子里太黑，我害怕你得陪著我”！

“真拿你沒辦法”。李志強說。

田壯在大洗浴盆里。輕輕的撩水聲。和陣陣女人身上散發出來的香味兒。他似在云里、霧里……。

志強：“幫我搓后背，我夠不到”。她的聲音是那么柔和、甜美。他猶豫了一下，心里想。是在黑夜里啥也看不到。他轉過身接過毛巾。他的眼睛一亮，在黑夜里。也無法遮擋住她那雪白的玉體。他的手有些顫抖。不知從何部位搓下去。生怕搓疼了她。

田壯笑著：“想啥呢？快搓呀”！

??！啥也沒想，馬上就搓。他的動作輕極了，慢慢的、輕輕的給她搓著后背。

田壯：“再用上香皂。把你的雙手給我”。

李志強以最強毅力克制自己說“田壯快點兒洗吧。屋子里有點兒冷。盆里的水也有點兒涼了。他喃喃的說”。

田壯：“不嗎，我還沒有洗好呢”。她抓住他的雙手。不肯松開。

“是媽媽來了，快穿衣服吧”，李志強說。他像似聽到了媽媽的腳步聲。

田壯知道，他那是借口，他是個好男人。處處都在為自己著想。他需要她。更不能傷害她。她聽他的話，穿好衣服。

張杰見他們很晚才回來，聞到田壯身上的香氣，她知道她洗澡去了。她雖然相信自己的兒子，但是他們畢竟是年輕人，她有些擔心了起來。

李春花最近這些日子，心情很不安。按日子計算，臨近產期了。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現實，面對那憨厚，勤勞，深愛著自己的丈夫。有時她真的恨這個小生命不該來到這個世界上。她常是在悔的淚水中度過，終于有一天下午，這個小生命急著出母腹了，她有產前的預兆了。不是運來他心粗，他也懂得十月懷胎。他每天也在計算著，產期還有一個月呢，他照常外出拉貨掙錢。

產前的反應強烈了。她對婆婆說：“媽媽，我肚子有點兒疼，我得去醫院看看”。

“這可咋說呢，運來不在家？”杜玉芝急的直拍大腿。

李春花說：“媽媽，你別著急，醫院不遠，我們慢慢兒走就行了”。她是帶著哭腔說出來的。幸虧婆婆看不到她在流淚。

她走了一會兒，在馬路旁邊歇了一會兒。這時路過一輛蹬三輪車的好心人，把她送到了醫院。幸好來的及時，剛進了產房，就順利的生了一個男孩兒。順利的讓她都沒有感覺到疼。也許是她滿腦子里的恨。忘了生孩子疼這一關了吧！。

護士把孩子抱在她的眼前讓她看。她到閉上了眼睛。弄得護士不高興的說：“沒見過你這樣當媽媽的，這么大的喜事兒，連看一眼都不看，像似這孩子不是你親生的”。

戚運來回家聽媽媽說春花上廁所時絆了一跤。肚子疼，上醫院去了。急的他連飯都沒吃，就趕到了醫院?？吹酱夯ㄌ稍诓〈采?，閉著眼睛身邊兒躺著孩子。歡喜的喊了起來，我當爸爸了，我當爸爸了。喊聲驚動了李春花。她見到親人來。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戚運來高興的說：“春花讓你受苦了，咱們有兒子了”。他越這么說，她的心里越是不好受。

出院后，杜玉芝聽說春花生了個兒子，高興的眼淚都流了下來：“他爹呀，你就安心吧。你們老戚家有后了”。

李春花的心里一陣劇痛，他見男人給她做月子飯去了。她把兩只手放在了孩子的脖子上，只要用一點力氣這個小孽種就沒命了，忽然看見了孩子，兩只不大的小眼睛瞪著她，一動也不動。她心里想真是個小孽種，是在向我抗議。還是在怪我？她把雙手縮了回來，畢竟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畢竟是個小生命。不是小貓小狗。就連禿尾巴黑被人扔掉，田壯還把他撿回來養到現在，還能看管羊群呢，說來也怪。她去掉那種想法時，孩子竟然哇地一聲哭了起來。李春花忙把奶頭放到他的嘴里?？蘼曂Ｖ沽?。她不再流淚了。

于蓮做夢都沒有想到，他和李志剛結婚還不到兩個月就懷孕了。張杰高興的說：“哎，還真讓春花說對了。于蓮姐和別的男人不生孩子，和我哥就不一定不生孩子”。

為了證實于蓮懷孕，李志剛把崔志偉請來給于蓮切脈。崔志偉切脈后說。于蓮確實懷孕了。

李志剛撓著腦袋說：“不是于蓮不能生孩子嗎”？

張杰：“放你娘的臭屁！跟別的男人不能生，跟你就能生”！

于蓮笑了，大家都笑了。

李務農高興地說：“春花生了個大胖小子。俺老李家也有后了。應該好好的慶祝一下”。

鄉下的孩子，盼過年，過年放鞭炮，吃餃子，穿新衣，看秧歌兒……。

田壯和李志強更盼著過年。因為過年后很快雪就融化了，河開了，草綠了。他們有可能就結婚，真的在一起了。張杰太喜歡兒子志強了。自從他知道田壯是女孩兒后他是怎樣克制自己的？他是那樣兒，他是那樣的愛她，守護她，不讓她受到一點兒委屈。她想給他們辦理婚事。不想那么多，那么遠了，不然太苦了他們了。

田壯更愛李志強了。幾乎她每天都是逼著媽媽辦理他們的婚事。

張杰問田壯：“你可想好了，結婚，這可是人生天大的事，你和別的女人不同。你父母是日本人。將來他們來尋你咋辦”？

田壯堅定的說：“媽媽，我的一生都跟著志強哥。我的父母可能早已經把我忘了，也許他們也不相信我能夠活下來。因為我那時候太小了。只有六歲，根本沒有生活的能力，再說我已經把他們淡忘了”。說這些話時，他沒有傷心的表情。但是，張杰還是從她的目光里不難看出她還是有思念親人的心情的。她和志強結婚是真心的，因為她太愛志強了。同樣，志強也太喜歡她了。張杰覺得再這樣繼續下去，對他們太不公平了。那是對他們的一種折磨。

他們盼望的日子終于快到了。雪融化了，小河開了，草綠了，生產隊開始忙著春耕了。大隊召開干部會議，黨支部書記孟德才作春耕動員報告，號召全體社員出滿勤，苦干，實干，爭取多打糧食回報國家？今年積肥超過往年。一巴掌厚的農家肥，鋪蓋在黑土地上。

田壯還是負責放羊。她很想和婦女們一起干農活兒，可是隊長認為他們老李家管理羊認真負責，有經驗，特別是李務農真是一把養羊的好手，把羊喂的膘肥體壯。今年又添了不少的羊羔子，那可是秋后的一大筆收入呢！

李志強他最喜歡牧羊了。但是他還是讓田壯去放養，因為放養總比干農活輕松一些。他忽然想起了賈樹林兒和他說過，他們大樹屯兒九個日本女人，每年到了山里紅開花的時候都聚一次。到山里紅那里看花開，她們說那些山里紅盛開的小白花很像她們家鄉的櫻花。在那里聚會，可熱鬧了。她們在那里吃呀，喝呀，跳呀的。你應該也把田壯帶去和她們在一起樂呵樂呵，交流交流，畢竟他們都是日本人。李志強覺得他說的有道理。今年，他上心這件事兒了，現在是五月份了。山里紅樹快開花了，可她不確定那些日本女人們是哪天去看山里紅樹觀花兒，幸好山里紅樹離他們屯兒不算太遠。在大橋下的高崗處，他每天干活時都向那里眺望。

李春花的兒子名叫連生。是婆婆給她起的名。孩子已經四個多月了，虎頭虎腦的，戚云來非常疼愛他。李春花沒事兒的時候總是看著他。長得像誰呢？總覺得像自己，她放心了。

一天戚運來提出要到鄉下去。李春花很是高興，現在暖和了，她也想家了，想媽媽了。婆婆勸她回去住個十天半個月的，不用惦記他。

張杰見到女兒回來了，高興極了。于蓮見到李春花。第一句話。就告訴她自己懷孕了。

李春花高興的說：“我就說嘛，跟我哥一定能生孩子”。她看著于蓮的肚子，等你顯懷的時候，一定到老陳家轉一轉！

“看你這孩子哪壺不開提哪壺，你就不怕你嫂子生氣”。張杰瞪了女兒一眼說，

于蓮說：“媽我才不生氣呢。春花說的對。讓他們老陳家知道。陳家的臭小子。是只會撒尿，不會打種的騾子”！

她們笑的很是開心。

張杰抱著連生：“走了。讓太姥爺看看去”。

李長友見到兒媳抱著連生過來，高興的流下了眼淚。

付鈺聽說李春花回來了，趕了過來：“春花呀，讓我看看你那寶貝兒子”。

李春花：“嬸子呀，我剛進屋，還沒來得及看您。

晚飯很豐盛。是李家大團聚的日子于有財全家，崔志偉，他們都來了。他們喝的很晚。李志強和田壯早早下桌散步去了。李志強對田壯說：“等有機會。我領你去個好玩兒的地方”。

田壯：“什么地方”？

李志強：“過幾天你就知道了”。

這天，李志強和社員們正在鋤玉米地，休息時他模糊地看到大橋下面那高土崗那片山里紅樹的地方，有人影在晃動。他心里一喜，忙和隊長陳林請假，說明用意，隊長陳林很支持。他的想法說：“去吧，現在農活兒不太忙了，對了，趕馬車去。路挺遠的。陪田壯高興的玩兒一天吧”。

“謝謝隊長”！李志強還回家和媽媽說了。

張杰高興的說：“你陪田壯去吧，這是件好事，讓她們交流交流也好。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

李志強趕著棗紅馬像小河那邊兒奔去。李務農坐在馬車上說：“田壯這孩子不易呀，打小就被爹媽生下來不管了，在咱這兒也吃了不少苦，幸虧你把她帶來。不然還不知道她會咋樣呢”？

“是啊，爸爸。這都是你和我媽媽心眼兒好”。李志強說。田壯見李志強趕著馬車來了，不解的說：“志強哥。你咋把馬車趕來了”？

李志強笑著說：“前幾天我不是說過帶你去好玩兒的地方嗎？現在就去，快上車”。

快跟你志強哥去吧，李務農說。

棗紅馬小跑著，田壯坐在馬車上：“你這是拉著我到哪里去啊”？

向前面看。李志強用手指著遠處的。嫩江大橋

田壯：“你可真是的。那里有啥好玩的？每年不都是去一次采山里紅嗎？你可真有閑心”。

“這次可與往年不同，那是采山里紅，現在是山里紅開花的時候。聽說山里紅開的那個可愛小白花。很像你們日本的櫻花，好看極了”。李志強高興的說。他輕拍了一下棗紅馬的屁股，棗紅馬加快了速度。能看到大橋下邊那些山里紅樹了。風兒送來了李志強聽不懂的歌聲。

“這是什么歌兒”？李志強說。

田壯的眼睛紅了。我聽懂了。像是我小的時候媽媽常唱的那首歌。那里的人怎么會唱媽媽的歌兒？

李志強說：“不瞞你了。是賈樹林去年和我說的。每年山里紅樹開花的時候，他們屯兒有九個日本女人都到這里來聚一次會?？瓷嚼锛t樹開花。她們在這里唱啊，跳啊，可開心了。他說讓我帶你來去和他們認識，交流交流，我想他說的主意不錯。經過媽媽的同意就帶你來啦”，

“是嗎？她想那里有九個日本女人。會不會有我媽媽啊，她激動的從馬車上跳下來。但馬上又平靜了下來。不可能的。她清楚的記得爸爸和媽媽。是坐著飛機去執行任務了。她低下頭。難過極了。

李志強被眼前那九個日本女人驚呆了。她們打扮的花枝招展。濃妝艷抹最讓他不解的是他們每個人后背的那個。兜不像兜和腳上穿的那個硬板兒鞋，在沙地上行走。也太吃力了。

對于他們的到來，那九個日本女人停止了歌舞，都好奇的看著他們。

其中一位年齡略大一點的女人問他們：“你們一定是草原屯兒的”。

李志強點了點頭。

聽我們賈隊長說過：“你們草原屯兒也有個我們日本女人。名叫田壯”。還是那個年齡略大一點的女人說。

她們都把自己的目光盯在了田壯的身上，也許是靈感。是異國同族的氣息。

田壯說：“我就是，我叫田美櫻子，中國的名字叫田壯”。

那位年齡略大一點的女人，緊握著田壯的手向她低頭。

“我叫川真子，請多關照”。

“我叫野美村子，請多關照”。

“我叫歸櫻山茨，請多關照”。

“我叫藤山也，請多關照”。

“我叫茨英田子，請多關照”。

“我叫郎三櫻子，請多關照”。

“我叫山惠蓮美，請多關照”。

“我叫本村陸野，請多關照”。

“我叫代苑春子，請多關照”。

川真子說：“代苑春子是我們姐妹當中年紀最小的姐妹。也是我們當中最漂亮的，因此她的男人疼她疼的啥也不讓她做。只有一手活兒，生孩子。她也真對得起他一連生了六個孩子”。

他們都笑了。

李志強長嘆了一口氣心里想，她們也太麻煩了，見面兒低頭哈腰的。名字叫的也太難記了。她們的熱情給田壯帶來了好感，仿佛從她們的身上看到了媽媽的影子。她們把田壯圍在中間，唱啊，跳啊……。

田壯看的眼花繚亂，她不會跳日本舞，也聽不全他們說的日本話。他小的時候是學中文的，因為那時爸爸媽媽說了。他們要長期的生活在中國。

近中午了，她們開始大吃大喝了起來。各種水果，肉類應有盡有。高度白酒，每人一瓶。

李志強和田壯想躲也躲不開，只好象征性的吃了一點，白酒一口也不喝。

她們就在這一片盛開的山里紅的花兒的樹旁。瘋狂了。她們笑著唱著，哭著……。

這時，田壯才細心的。觀賞起這片山里紅樹，盛開著的小白花。那雪白色的花朵中含有點點的紅色，原來那是她們用紅紙弄成的碎片片撒在了山里紅樹上。聽媽媽說過。櫻花開放時有紅色，白色的，想到這些，她想媽媽了。想爸爸了。那么這些女人呢？她們不也是更想念自己的家鄉和親人嗎？

田壯抽泣著?？吭诶钪緩姷纳砩?，她淚眼蒙蒙的看著那片山里紅樹盛開著的無數小白花蝴蝶起舞采蜜蜂兒低鳴和那些剛剛相識的唱跳哭的姐姐們心里無法形容的痛和對親人的思念。

李志強后悔了覺得不應該帶她到這里來。

一路上他們誰也沒有說話，

快到家了，田壯說：“再也不去那個地方了”。

李志強說：“對。再也不去那個地方了”。

田壯說：“再也不吃那里的山里紅了”。

李志強說：“對，再也不吃那里的山里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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