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好難過

到了勞山腳下，小妖一下馬車就拍門。她這次給大爺大娘帶了好多東西過來，吃的用的都有，快塞滿一馬車了。

可敲的手都疼了，嗓子也快喊啞了，里面也沒人應。

一開始小妖還以為是二人上了年紀聽不到或是睡著了。但越敲小妖越覺得不對勁，因為按理說她這嗓門嚎了半天，里面不可能完全什么都聽不到。

門踹了幾次沒踹開，只能翻墻了?？梢専o恙給她當腳墊，那是想都別想。

無恙踩著小妖上了墻，看他的表情小妖就知道出事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兒了嗎？”

待他們來到院中，東西全都橫七豎八的倒著，似是被人刻意損毀的。

小妖沖進屋內，眼睛一下子就卡住了。

只看到大爺和大娘直挺挺并排躺在床上，無恙上去探了探呼吸，他們已經死了。

“為什么？到底誰干的？”小妖有些不能接受，不知道事情怎么就變成了這樣。

這時洛總管根據他們的位置找到了他們，他來到屋內，只是簡單瞅了一眼。

“你們怎么在這兒??？讓我好找?！比缓笞叩綗o恙身邊行禮，“戰神，我們該回去了?！?/p>

“怎么才能知道他們生前發生了什么？”小妖的眼神很悲涼，空洞里藏了一漩渦。

洛總管拿出一面鏡子?！坝盟?，不過得使用仙力，我們不能暴露，還是快些回去吧?！?/p>

“何況這人間的事兒也不歸我們管呀?！甭蹇偣芤婚T心思的就想快回去快回去，怕出事。

“我想知道?！毙⊙荒槇远?。

“你想知道你想知道，你想知道就能知道啊，你以為你是誰呀？”洛總管一聽立馬就來氣了，心想就一小小的仙婢，怎么說起話來這么拽，底氣十足，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個大仙呢?！皝磉@人間幾天規矩都忘了，這哪有你說話的份兒？你也太沒大沒小了吧。你……”

“給她看?！睙o恙發話。

“什么？”洛總管的眼珠直接要蹬掉，急的趕忙解釋，還順手把鏡子放回了懷里?！皯鹕?，我們不能給她看，用了仙力會被察覺的?！?/p>

“拿出來?！?/p>

無恙眼神一掃，洛總管立馬乖乖拿出。眼看無恙要注入神力，那還得了。洛總管趕忙攔下，用自己的仙力啟動。

洛總管的嘴撅得老高，心里酸酸的，貌似是吃醋了。

心想她這才跟著下來凡間幾天呀，戰神怎么對她的態度變了呢，說句話連我勸都沒用，以后戰神待她不會比待我好吧。

不會的，這我都跟戰神多少年了，絕無可能。敢挑戰我的地位，小樣兒，回去等著吧。

鏡子里的時間回到早上，趙武帶著一群人，還帶著大包小包的各式禮品。

跪在門外磕頭向大爺求原諒，說是他之前做錯了，不該那樣對大爺大娘。

畢竟大爺大娘是月梅的血親，以前也曾厚待他。不顧門楣，讓他成了周家的女婿。如今月梅沒了，他于情于理都應該出手照顧，替月梅盡孝。

先前是他趙武不懂事，不會為人。做了很多蠢事傷了二老的心，希望二老能看在月梅和孩子的面上不跟他計較，給他一次改錯的機會，也好讓月梅在那邊心安。

兩個老人見他說的痛哭流涕，還邊懺悔邊扇自己嘴巴。認為他是真心悔過，也就心軟了，扶起他還帶他進了屋。

“爹，娘，這些年委屈二老了。讓你們住在這種地方，是我這個女婿做的不到位，疏忽了?！壁w武再一次下跪，一臉真誠，估計那天晚上是真被嚇破膽了?！安蝗缃袢针S我回府里去住吧?！?/p>

大爺甚感欣慰，臉上的褶子都舒緩了不少。

“不用給你添麻煩了，我們都習慣了?！崩蠝I都溢出眼角了?！昂⒆幽?？孩子怎么樣了？”

“哦，孩子挺好，下次再有時間我帶他過來看你?！?/p>

“好好好，還能再見到他這些年就值了，死也值?！?/p>

趙武的眼睛瞄到了旁邊桌上的一袋銀子，眼睛一轉連忙詢問。

“爹，這桌上的銀子是………”

“噢，這是前天過路的兩人留下的，許是忘了，我放上面等他們來拿?！?/p>

趙武眼睛里立馬有了不一樣的東西，“兩個過路人？你和他說了我們家的事情？”

大爺沒有察覺到不對，便一五一十的答了?！笆钦f了些，都是舊事。他們都是好人，那姑娘還給你娘梳了頭?！?/p>

“什么你娘？我說奇了怪了，原來是你們這兩個老不死的倒的鬼?！壁w武騰地起身，兇相畢露?！斑€找人嚇我？老東西，害我白白跑了這么遠?！?/p>

大爺一臉迷糊，到現在還沒完全看清趙武的壞面目。著急的拍著大腿解釋，生怕趙武誤會?！笆裁?？找什么人？我沒有啊，你說的我不明白?！?/p>

“到現在還跟我擱這兒裝糊涂呢，找人扮鬼還搞了個道士來忽悠我，老子差點就著了你的道?！?/p>

“沒有找誰，我也不認識道士，是不是哪里出錯了？”大爺的解釋顯得很無力。

“哼，沒有那也算你倒霉了，我人都不怕還能怕鬼不成?！睉B度囂張，行為霸道?！皝砣税?，把這屋里院中能用的東西都給我砸了?！?/p>

“不能啊?！贝鬆斂拗プ钄r根本沒用。大娘被嚇得哇哇叫，大爺只能過來安撫，眼睜睜看著所有的東西被毀掉。

趙武拿起桌上的銀子，在手中顛了顛?！按笤缟系奈铱偛荒馨着芤惶税?，這就算我的車馬費了?！?/p>

“這個你不能拿，是別人落下的，要還的?！贝鬆斏锨白プ″X袋，用盡力氣想要為小妖他們拿回來。哪知卻被趙武一手甩開，還將其踹到了地上。

“去你的吧，老不死的蠢貨還敢跟我趙武搶東西，我看你是不想活了?！迸R出門了又折返回來?！敖袢瘴疫€就不妨告訴你，想見孩子這輩子你是不能了，那孩子我早給別人了?！?/p>

“你怎么能？你可是他父親?！贝鬆斔缓?，雙眼充滿血絲。

“我現在孩子多的是，何必給你們周家養，那孩子我是多看一眼就煩?！?/p>

“你不是人哪，你是畜生?！贝鬆敱Q，無奈絕望的拍打地板，仰天喊叫，卻又什么都無可奈何。太無力了，心里的那一絲火苗終是滅了。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石刻一般的大爺慢慢從地上起來。身體早已沒了疼痛感，他變得異常的平靜，像是做了什么決定。

拾起摔剩的半個瓦罐，將所剩的幾片菜葉全都丟進去煮，還滴了幾滴油，平常從沒舍得過。

煮好后盛了兩碗，他從一個角落里的罐子下摸出一小包藥。

這是他早就準備下的，兩個人老了沒有依靠，哪一天不能動了遲早是要這樣了結，走的還能體面。

早就要用了，以前是想著還能再見上一面，看看那孩子長成什么樣了，到了那邊也好告訴女兒。一眼也行啊，現在念頭斷了。

他把摻了藥的碗端給大娘，大娘卻又像恢復神智似的，扭過臉去不肯吃。一直吵著?！拔乙聝骸也缓??！?/p>

“喝吧，喝了就能看到月兒了?！?/p>

“真的……能看到咱們月兒?！?/p>

大娘嘿嘿笑著，渾濁的眼睛里像是真的看到了。感知到大爺點頭，她這才終于張嘴吃下了大爺喂的那一口口毒藥。

大娘很快病發，不停的喊著疼，在床上打滾。

大爺背對著她，雙眼緊閉，一只手緊緊拽著桌角，肉都要嵌進去?！翱旌昧?，快好了…”他在嘴里不停反復默念。

直到屋里沒了動靜，他才掙扎著起身。來到大娘面前給她收拾，清潔了身體，也換了衣物。他讓她走的干干凈凈，“對不住啊，老伴，你先走，我一會兒就來?！毙χχ蹨I滾落。

整理好大娘，他毫不猶豫端起剩下的那碗粥一股腦全灌入了肚中。

然后他踉蹌著來到大娘身邊躺下，最后再側臉看一眼大娘。拉起大娘的手緊緊拽著，“老伴，別怕，我來了?！?/p>

他雙眼閉上，表情十分平和，像是解脫。嘴角還有一絲笑意，最后的一句話，“我們一家團聚了?！?/p>

然后毒效發作，他痛苦卻沒有發出一絲聲音。血竄的滿臉都是，衣服上也都是嘔吐物，但他的手直到最后都沒松開。

無恙提前關了鏡子，他沒敢讓小妖看老人最后的病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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