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O六，深圳速度

特區的一切，都讓陽繼生耳目一新，激情澎湃，正在拔地而起的摩天大樓，街道上川流不息的各類高檔轎車，一幅巨大的標語，是他在以前一直沒有見過的：“時間就是金錢，效率就是生命，”，大街上，年青的人腳步是那樣的匆忙，人們的穿戴是那樣的新潮，大家的精神面貌是那樣的充滿自信和奔放，街道商店林立，顧客如潮，音響店里，到處播放的是一首新流行的歌《春天的故事》：

1979年

那是一個春天

有一位老人在中國的南海邊畫了一個圈

神話般地崛起座座城

奇跡般聚起座座金山

春雷啊喚醒了長城內外

春暉啊暖透了大江兩岸

啊 中國

啊 中國

你邁開了氣壯山河的新步伐

你邁開了氣壯山河的新步伐

走進萬象更新的春天

梅湘云對陽繼生道：“你現在感覺到了什么是深圳速度了吧？”

陽繼生點了點頭：“是啊，感覺像是從一樣喘著粗氣的拖拉機上，邁入了一輛高速的跑車上?！?/p>

會議開了三天，這三天，在總公司的大力幫助下，以及仗著梅湘云精熟的技術素質以及集美貌才藝于一身的溝通介紹演講周旋，使陽繼生這一組獲得了意想不到的巨大收獲，不但簽訂了好幾個大訂單，還同一家德國機械制造公司取得了聯系，向德國公司訂購了高精密的機床及相關高科技機械設備及制造工藝。

有了這幾筆巨大訂單，公司就可以擴大經營了，不但可以獲得意想不到的巨大贏利，還能吸收一大批下崗職工。

陽繼生這幾年來，還從來沒有這樣舒暢過。

會議一開完，陽繼生說：“大家都辛苦了，總公司也幫了我們大忙，我請個客，大家也好好喝幾杯慶功酒?！?/p>

陽繼生明白這特區是高消費的地方，不敢選高檔店，挑了一家不起眼的海鮮館，總公司來了兩位，一位是總公司直屬單位的女副經理姚艷陽，一位是總部分公司經銷處長邢處長。

姚艷陽是陽繼生的老熟人了，陽繼生第一次去部里，第一個見的人就是她，她當時是部辦秘書，姚艷陽天生麗質，是一個被每一個正常的男人見了都會想入非非的人，這些年，倆人混熟了，便稱兄道妹起來，無話不說，這一次陽繼生能取得這么多的大訂單，她功不可沒。

七個人找了家小包廂坐了，年輕漂亮的女服務員讓陽繼生點菜，陽繼生心想這小飯館能有多大的消費，便道：“你這里有好吃的，高檔的招牌菜，都報上來！”

服務員滿臉含笑，道：“我這里有深海大鮑、渤海灣的活野遼參、澳洲的紅龍蝦、海膽、南沙的大海螺、日本的生魚片、以及魚翅、血燕粥……”

陽繼生一聽，倒吸了一口涼氣。

就聽姚經理問：“這些我們全都要了，你算一下，多少錢？”

服務員算了算，含笑道：“一共兩萬兩千三百五十六元?！?/p>

陽繼生臉都白了。

點的海鮮是要由客人去大廳的海鮮池中去挑的，姚經理看了陽繼生一眼，冷笑道：“陽大哥，你們坐哈，我下去挑了?！?/p>

陽繼生心里突突地跳，咬了咬牙，點了點頭。

邢處長嘿嘿笑，他還要給陽繼生來個雪上加霜：“這樣吧，有這么好的菜，沒有好酒怎么行，這里興喝洋酒，要不，我去取一瓶來，拿破侖的XO，也才一萬多?！?/p>

梅湘云忙笑道：“我們女的，只喝葡萄酒?！?/p>

“葡萄酒也行，這里也有，法國的《瑪歌莊園》正牌干紅葡萄酒，才五千多元，我看兩瓶就夠了?！?/p>

梅湘云看了看陽繼生，站起了身：“我去取吧？”

“不不不！”邢處長連忙制止：“反正都算在飯錢里，就不勞梅總親自動身了?！?/p>

邢處長拍了拍陽繼生的肩，哈哈笑著出了門。

邢處長一走，梅湘云便對陽繼生道：“這錢，公司是報銷不了了，這樣，我出一半，剩下的，你們怎么出都行?！?/p>

陽繼生強裝輕松，笑道：“這是我請的客，讓你們掏錢，真是笑話！這幾年來，我還從來沒有像今天這么開心過，別的不說，這姚艷陽，還有你們，出了這么大的力，為公司起死回生，我這點錢還出不起么！”

正說著，姚艷陽同刑處長得意洋洋地進來，刑處長提的酒，卻是兩瓶一百多元一瓶的長城干紅，姚艷陽點的菜，也陸續上來了，四個小碟，接著每人一條清燉活遼參，一條清蒸筍殼魚，一盤粉絲蒸元貝，一斤白灼基尾蝦，一盤白切雞，一份廣東菜心，一份虎皮煎椒，一盤綠豆餅。陽繼生估算了一下，這幾盤菜也就不到二千元。

姚艷陽白了陽繼生一眼，道：“剛才沒有把你嚇出心臟病吧？”

陽繼生心里想，這妮子還真說對了，她倆剛才的這一舉動，還真讓他的心臟突突跳了大半天。

陽繼生真誠道：“說句實在話，憑你們倆對我公司做出的貢獻來，吃的這幾萬元錢真的不算什么，這如果是我個人開的公司，就是你們要入股分紅，那也都是應該的?！?/p>

邢處長道：“其實，憑你陽總的能力和人脈，還有身邊這些美女骨干的相助，你完全有能力下海開公司，就像這一筆買賣，合同一簽，搖身一就變，就是億萬富翁了?！?/p>

陽繼生苦笑道：“也許，有一天我會真的自己干，可現在還不是時候，廠子里幾萬人，還有下崗的近一萬職工，都在嗷嗷待哺，他們為廠子付出了半生心血，現在交到了我的手里，我哪里忍心看他們這樣下去，我總得先做到讓這些人有一分工作，有一個安心的家，能過上好日子才行?！?/p>

姚艷陽拍了拍手，道：“好！陽大哥！就憑你說的這話，我佩服你！你以后真的單獨干，我第一個報名！”

梅湘云看了姚艷陽一眼，笑了笑，道：“姚經理，你端的是鐵飯碗，這個體做生意嘛，說不準呢，有賺就有賠，陽繼生哪日生意栽了，你不怕跟他去討飯？”

姚艷陽哈哈笑道：“那不還有你嘛，有你陪著，我怕什么！”

吃完飯，大家喝了酒，都高興，邢處長便要請大家去吼兩嗓子，去去酒氣，陽繼生頭都些暈，便道：“你們都去吧，我回去休息一會?！币ζG陽便上來挽著陽繼生的胳膊，道：“別人可以不去！你不去哪成！”

特區的卡拉OK已興盛起來，也正是流行歌曲的火爆期，眾人一進歌廳，邢處長就點了一首《我不想說》，這是正在熱播的電視劇《外來妹》的主題曲。

陽繼生看過這部電視劇，這是一首令人辛酸的歌，陽繼生想，如果自己沒有當兵，也許就是另一個人生，就會隨著百萬南下的農民工來這里，用自己勤勞的雙手拼命工作，賺取這廉價的薪金，在這燈紅酒綠，繁花似錦的摩天大樓中，凝聚著無數農民工的血和汗。

姚艷陽點了一首《駝鈴》，邀陽繼生跳舞，邢處長不失時機地邀請了梅湘云。

《駝鈴》的歌聲充滿著離別的傷痛：

送戰友，踏征程

默默無語兩眼淚

耳邊響起駝鈴聲

路漫漫，霧茫茫

革命生涯常分手

一樣分別兩樣情

戰友啊戰友

親愛的弟兄

當心夜半北風寒

一路多保重

陽繼生聽了這首歌，便想到了那場戰爭，想到了犧牲在他身邊的周連長，想到了魏瘋子，想到了那些活著的和犧牲的戰友，他的心沉重起來，覺得喘不過氣，一曲一跳完，便木呆呆地坐在沙發上，兩眼充滿了淚。

姚艷陽同梅湘云忙一左一右坐在陽繼生身旁，姚艷陽道：“對不起，我不應該點這首歌?！?/p>

梅湘云安慰道：“沒事吧，要不，回去休息？”

陽繼生搖了搖頭，他想起了陳昌吿，陳昌吿就在佛山，他曾把伍覺南的妹妹伍覺東介紹給了他，不知道他現在怎么樣了，他決定乘這個機會，去看看他。

第二天，陽繼生陪同姚艷陽等人參觀了特區幾家高新科技公司，觀瞻了偉人銅像，拓荒牛，便同姚艷陽等告別，驅車來佛山。

一路上，看成片的開發區的圈地，圈地內，是在建的一座座拔地而起的廠房，機械的轟鳴聲，伴隨電焊的閃光，猶如電閃雷鳴。

梅湘云感嘆道：“我看這珠*三角洲，要不了多久，就會是另一個香港和澳門！”

陽繼生點了點頭，道：“你看，這正是我們的大型機械需量大增的時機，時不我待，我們也得追趕深圳速度，回去后，工廠要盡快開工，同時，德國的機器和技術要盡快引進，所需的技術人才，一方面要盡快送人到德國培訓深造，一方面，要加緊到各地招聘技術人員?！?/p>

車子到了佛山市的收費站出口，陳昌告的一輛黑色“公爵王”早已在站口等侯，見到陽繼生，瘋狂地跑上前，緊緊擁抱不放，一旁站著身穿白色連衣裙，身材的窈窕的女子，也含淚站著，見倆人好不容易松了手，才上前怯生生叫了一聲：“陽大哥！”陽繼生一看，正是伍覺東！更是歡喜不已，禁不住道：“我還以為見不到你了呢！”伍覺東道：“我知道，陽大哥早就把我忘了?！标柪^生一愣，正要說話，被陳昌告硬拉著往自己車里塞，道：“我知道你們有很多話說，去我那里，讓你們說幾天幾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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