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收油茶果

寒露一到，隊里就要摘收油茶果了。

塘家灣生產隊一年中除了春耕和雙搶，還有最大的一件事就是收油茶果。

鄰近幾個村的山林，只有塘家灣的山林到處都長滿油茶樹，每年摘收的茶油比鄰近幾個生產隊的果加起來還多，這是老天對塘家灣特別的恩賜，這山茶油是油中極品，就是在當時的市價，比豬肉還貴。正因為如此，塘家灣這漫山遍野的油茶果，被附近眼紅的村里人虎視眈眈，總要在這山林中撈一把，為防止鄰近的村里人偷摘茶子，汪隊長每年都要傷透腦筋。

草根建議按摘收的重量計分，這樣就快多了，平常要摘十多天的果子，不要三五天就會摘收完。汪隊長是老辣的姜，說，其他可以這樣搞，摘茶子不行，這樣的話，大家都挑油茶多的樹摘，摘不干凈不說，人都亂竄，還容易給外村偷摘的人鉆空子，還是同往年一樣，大家一字排開，從外到里一路摘過去，慢些不要緊，只要不讓外村人偷，要摘干凈才行。隊里的人分兩組，一組摘茶，一組看山。草根說，要是這樣的話，平常年景還行，只是今年連日陰雨，時間拖長了，油茶果會霉壞，也難看得住那些偷摘的人，不如這樣，把茶林劃成各小塊，每戶包一塊，分給各戶的這一塊，不但要負責摘，還要負責看守，隊里的幾個隊干部負責巡查察看，茶林被偷的，要罰工分。

汪隊長征求大家的意見，大家都說好，劃出的各小塊由各家抓鬮來定。

草根爹抓鬮偏偏抓了個銅頂峰北面的陡坡。這是誰都不想去的偏遠地段，往年集體摘茶，都是先攻克完這地段后再摘其他地方，這地段地勢陡峭，不方便摘不說，油茶樹同四周鄰村的油茶樹緊挨在一塊，又沒有個明顯界限，是偷油茶的人常常順水摸魚的地段，每年隊里的人全部打頭陣來摘這塊油茶，不是來摘的，而是來搶的，四面八方鄰近村的人都來搶，每年能搶回五六成油果就不錯了。

貴太太正在氣草根出這歪主意，害得她又偷懶?；怀?，一看這地段被草根爹抓了，不禁幸災樂禍，對草根爹說：“草根他爹，你那雙賊手，是不是昨晚去摸一更香了，還是婑大娘的了！”草根爹正氣自己的手臭，見貴太太一付得意的樣子，也沒好話，說：“對呀，早曉得手這么背，還不如摸摸你貴太太，沾點貴氣！”貴太太一聽，也不生氣，樂哈哈對草根說：“草根，你那面山，可要看緊了，特別要把你爹看緊了，你爹呀，要是看見婑大娘來偷茶子，他還巴不得把摘下的茶子送他呢!”

汪隊長對草根爹發話：“這樣，你那片山，難守得住，我只要你同往年一樣，能收回五六成的果子就行了?！?/p>

草根娘看定了分片承包，就把元英也叫來幫忙，草根娘安排草根爹負責挑茶籽，元英在家做飯，其他人摘茶子。

一家人天一亮就到了銅頂峰，好家伙！山上早已鉆進了偷茶子的人，草根一家人就像是驅鳥一樣，把一伙子人趕走，偷茶子的都是一群婦女，都嘻嘻哈哈的，好像不是來偷茶子的，像是來趕山摘野果的。幾個婦女，曉得草根娘是個愛做人情的人，人大方，草根爹平時在婦女面前也沒個正經，手多腳癢，愛在婦人面前動手動腳，在婦人面前兇不起來，便一個個趁草根一家人不注意，便鉆空子闖進來偷兩把，草根娘只顧采茶子，草根爹就是看到了，也就不冷不熱喊一聲：“偷一把就算了??！不要太不像話了??！”

這可苦了草根了，想爹還真讓貴太太說對了，他干脆不摘茶子了，在林子里到處竄，看到進來偷茶子的婦人就去追趕，婦人們就嘻嘻哈哈滿山跑，趕走這一撥，那一撥又來了。草根越趕越來氣。

元英在家做好了飯，也上山過來幫兩把，一看一個婦人正在偷摘草根家承包山的茶子，忙喊叫著趕人，這婦人哪里認得這元英，看元英來喊叫她不要摘了，她也不搭理，元英便上前去搶她的簍子，這婦人見這來搶她的簍子的妹子，年紀同草根差不多大，長得身材窈窕，十分水靈漂亮，以為是草根的未婚妻，便說：“哎喲，這是草根的還沒過門的媳婦吧，現在就這么兇，這以后怎么得了！你來搶我的簍子？你今天要搶走我的簍子，我讓你還沒認的公公明天向我賠禮道歉送回來，你信不！”

元英是草根的小姨媽，一聽說是草根的媳婦，早氣得說不出話來，撲上去就去搶她的簍子，倆人就扭在一起。

草根一見，忙上去幫忙，這婦人看草根來了，放過元英，雙手朝草根身上亂抓，草根臉上便抓出幾道血紅印，草根一氣，沖著這婦人就是一頓拳腳，這婦人便倒在地上，殺豬般地叫：“殺人??！殺人??！”

這婦人的老公也在一旁摘果，聞聲趕來，草根一看，原來這婦人的老公就是鄰村的陳元，陳元是個個子高大的猛漢，一身肌肉鼓鼓的，滿臉鋼刷般的胡須，一對大牛眼登得鼓鼓的。陳元忙把他老婆扶起來，問：“誰打的你？”這婦人忙指著草根，陳元見面前站著的是一個十六七歲的毛孩子，身高還沒有他肩膀高，他的腰還沒有他的腳粗，草根見勢不妙，正想三十六計走為上計，一見已有一些人圍在一旁偷看熱鬧，卻都是些偷摘果子的婦人，一想自己是抓偷茶子的人，要是自己先嚇跑了，以后這些天還怎么治服這些偷茶子的人！便也不跑了，卻站在了高處，見這陳元氣沖沖地要上前來揪他，他便運足九牛二虎之力，先是一拳打在對方的頭部，緊接著一腳踢入對方的胸口，這陳元哪會把這毛孩子放在眼里，一時沒有防備，被這一拳一腳瞪倒，山坡有些陡，一時就滾下山十多米遠，草根不等他爬起身來，忙又向他撲去，撲在他身上，抓住他的一只手，死勁往背后一扭。這陳元也只有一身蠻力，剛才這一翻滾，早已暈頭轉向，被草根將這手一扭，早已動彈不得，手卻鉆心般地疼，忙哎喲哎喲地喊，草根娘這才趕了過來，喝住草根放手，上前把倆人扶了起來，這陳元哪吃過這樣的虧，正要發作，卻見草根娘一聲一吼在罵草根，也只得罷了，恨恨對草根娘道：“你這小伢子，人還沒有長全呢，膽子比天還大喲！手腳還又快又狠?！蹦镏缓迷偃狼?，問：“打到你哪里了，要緊不呀！”陳元一時氣得說不出話來，當著草根娘和眾人的面，也不好再動手了，拉著老婆灰溜溜走了。一旁看熱鬧的人轟轟地笑。

第二天，就再也沒有人敢來偷摘茶子了。

這一年，這塊油茶子地段，破天荒收到了八九成的茶子。汪隊長對草根爹說，那塊地，以后就你家全包了。

元英一見這情景，又驚又喜，對草根說：“我當時看她那老公來了，嚇得頭都蒙了，正想拉著你跑呢，你哪里學的一身功夫？”草根看小姨子看他的那雙水汪汪十分羨慕的眼，就有些得意，說：“像這樣的人，你越是膽怯，就越是挨打丟臉的份，危難之中，只有先發制人，才有勝算?！痹K嘖叫好。

草根的二弟比草根少七歲，還在上小學，平時干活不行，偷懶?；?，卻喜歡看書，聰明機智卻不亞于草根。今天看了這一幕，對哥哥佩服得五體投地，說：“哥，你什么時候學的功夫？能把那陳元打服，是不是在戰備團學的？你也教教我唄！”草根不想在弟弟面前充強，只得說：“我哪里是他的對手，你不曉得我當時見他站在我面前，雙腿都在打擺子，我不過是趁他沒提防，偷襲了他一下，要不是媽趕來，他只要回過神來，我也只會有挨打的份?！?/p>

采下的茶果翻曬，先挑選出黑油油的茶籽來，茶籽也曬干了，便可以榨油了。

草根最喜歡去寨鬼潭看榨油。隊里每年去榨油房榨油，汪隊長都要派三四個身強力壯的男勞力去，那是個體力活。平時草根是去看熱鬧，這一次，是汪隊長讓草根去管場看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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