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
第一章騰格里沙漠
“啊-------!”漆黑的深夜,熟睡中的楊大偉被猛然驚醒,汗毛豎起,大叫一聲一猛子翻身站在床上。掀起被子使勁一頓抖,一只大黑老鼠抖出被窩,禿嚕嚕翻兩個跟頭快速向床下跑去,鉆進床底下不見了。
鄭鑫驚醒了,擦著眼睛坐起身問:“楊哥怎么啦?”
“老鼠咬著逑了?驚成這個慫樣?咬著了沒有?”看他站在床上抖被子,睡在最里邊的徐建偉也揚起脖子問。
楊大偉沒好氣地嘟囔著:“媽媽的,越來越膽子大,鉆被窩里來了,直接從老子肚皮上跑過去了,滑唧冰溜的,人睡得熟熟的魂都嚇掉了?!?/p>
“唉,屋里就是進來老鼠呢,我也剛剛才睡踏實,一直聽著有動靜,不知道在哪兒?!?/p>
正說著,窗戶那里傳來一陣索索簌簌的聲音。
“快過去看看肉吧!我提早聽見籃子里也在索索地響,該不是籃子里也跑進去老鼠了?”鄭鑫說。
楊大偉氣呼呼地說:“你倒只管睡的自在,聽的見老鼠糟蹋肉籃子還不起來看?吃肉咋也不見你比誰吃的少?”
楊大偉下床穿上拖鞋,披棉衣先去瞅瞅火爐,炭塊已經泛白,底下還有點微紅的明火,夾起新炭輕輕放在爐膛,抽開封火匣吸上爐子。走近窗邊的菜籃子,掀起蓋布,“嚓”打亮火機,籃子里面一只大黑老鼠“嗖”一下竄出來,擦著楊大偉胳臂,爬上繩索順著搖晃著的繩子一溜煙逃向屋頂頂棚。楊大偉不提防又給嚇一跳,“哎呀!”驚叫一聲猛然后退兩步。鄭鑫和徐建偉一看笑的前仰后合,也都起身。
徐建偉邊笑邊說:“一個大男人讓只老鼠嚇成這幅樣子?!苯忾_吊在頂棚繩索上的籃子,借著打火機光仔細一看,好好的一塊后腿肉讓老鼠咬了個坑,還專挑精瘦肉咬食。徐建偉說:“媽媽的老子們都舍不得吃,省著呢,它們倒不客氣,咬掉這么一大塊?!?/p>
“不如明天放進冰箱里面,雖然沒電,好歹冰箱有門,關的嚴實?!睏畲髠ミ呎f邊蓋住籃子,提到自己床頭邊上。
第二天一大早,天色漸明,太陽從沙漠地平線露出紅彤彤的大圓臉鉆出來,冬天太陽低,微風徐來,起起伏伏的沙丘上閃動著一層赤紅色柔和溫暖的粼粼光揮。遠遠望去,映照在一輪紅日下的大沙漠,仿佛是披上大紅錦緞赤霞蕩漾的沙海,陽光一傾千里,如火焰般搖曳跳躍,布滿東方,整個大漠化為“紅塵”萬丈,光彩耀眼奪目,不敢久久注視。
沙漠最靜謐溫柔的時間就在早晨,太陽長腳,像頑皮的孩童,不一會兒,大太陽已經攀爬到窗框上面,原本簡陋樸素的門框,鍍了一層絢爛的暖陽,玻璃反射出璀璨的光芒,照射在灰色的地面上折射出金色的泛光。院子里面的陰沉被一點點剝離殆盡,抬頭洗臉的空當,屋子里嘩一下全亮堂起來。二十二歲的楊大偉抬抬冰箱,畢竟人小力單,別小看這個方正家當,任憑怎么使勁,抬了兩下抬不起來,使勁推挪到門口,門檻還是擋住去路。喊徐建偉過來幫忙,冰箱從廚房抬出來放車庫旁邊的儲藏室。剩下不到四斤豬肉,還有七天才到換班時間。冰箱里面東西塞的滿滿的,三棵大白菜占了大半地方,芹菜、土豆、豆腐、辣椒都擠在里面。冰箱外面不敢放,老鼠鼻子比狗鼻子奸,不管藏那里總歸能找著啃咬的亂七糟八。農場里面只晚上七點到九點發電,其余時間沒電,冰箱倒起到保險柜的作用。
徐建偉六七年的,到沙漠農場的時候三十出頭。他和魏副場長,陸科長年齡相仿,當時都快三十歲左右,算是年齡大的幾個。徐建偉是個勤快的人,干活不做假樣子,家在當地農村,家族中從爺爺輩就開始去新疆打工,徐建偉從小跟隨父母在新疆出生,在新疆讀書,帶著很濃新疆那邊的口音。1986考上老家本地的一所中專學校,才過來到老家這邊上學,畢業后分配在當地鄉鎮工作。
徐建偉和楊大偉從早上開始忙進忙出好一陣子。把冰箱里外擦了一遍,里面的東西重新擺置一遍,上下一打量,感覺很滿意,拍拍手,準備坐下休息一會。
“楊隊長,楊隊長!”
剛剛坐下,就聽東頭監室有個戒毒人員扒窗戶玻璃上大聲喊。楊大偉帶著濃重的南山山區口音,嘴里嘟噥著:“這些瓜娃子,又想哪樣?”走過去,打開號子門,抬眼掃了一遍監室問:“啥逑事情?一大早哇哇喚你楊哥魂哩?”戒毒人員王國富提著他的衣服,一雙小眼睛在眼眶里滴溜溜轉的飛快,眨巴著眼睛連聲嚷,說他的棉絨衣讓老鼠咬了個洞,衣服上有老鼠屎蛋蛋。另一邊的謝小田皺著眉頭,齜牙咧嘴走上前,手捂著左邊耳朵說:"我洗臉的時候搓著耳朵痛,一看手上、盆里都有血,你們看看耳朵是不是叫老鼠咬破了!”楊大偉近前一看,謝小田左耳垂吊著血珠子。本來自己昨晚也被老鼠嚇到了,心里隔音一下,沒敢細看回頭就喊魏大夫。魏大夫才從被窩里爬出來,臉還沒洗,聽說戒毒人員被老鼠咬了,趕緊捋兩把分頭,加快腳步跑過來。走近了提起謝小田耳朵細看,說:“不厲害,耳垂子下面一個小血點 ”。楊大偉抬眼便罵謝小田:“你能困成這逑樣,再睡的死,老鼠上床能不知道,又不是死人,還能讓老鼠咬了?還不知道攆?還今早上才發現?”魏大夫帶人到醫務室里,用雙氧水,碘酒給消毒一下包個創可貼打發回來。
吃早飯的時候,魏大夫等著張副場長打好飯過來一起坐下說:“下次換班必須得買些老鼠藥和粘鼠板了,入冬了,地里頭沒吃的東西,老鼠都溜進屋里面找吃食來了,老鼠成災了都?!?/p>
徐建偉正端一碗小米洋芋稀飯糊糊吸溜,裂開大嘴滿臉壞笑著說:“楊大偉的逑昨晚叫老鼠都咬了,也不讓看,不知道咬的厲害不厲害,這才結婚的人,你們說卡,這下回家可咋給新媳婦交待,哈哈哈哈......”
“不會吧?有這事?那可得好好給楊大隊長看看!”魏大夫丟下碗筷,走過來從后面一把抱住楊大偉,夸張地撩起楊大偉的衣服要抽掉皮帶給做檢查,楊大偉抓緊魏大夫的手,兩個人撕扯著鬧成一堆,一桌人引的哈哈大笑。
鄭鑫笑得噴出一口粥:“魏大夫,你可要給好好看看,不然出了問題,他老婆可找你哩!”
徐建偉也嬉皮笑臉地湊過來,伸手楊大偉咯吱窩里撓兩把,扯掰開楊大偉的手:“來來來,同事之間,這個忙的幫,必須得好好檢查......”
楊大偉被撓的笑成一團:“我又沒有傻著,老鼠進被窩里不是一回兩回了,早該處理,不然吃的蔬菜和肉都成問題,老鼠不是還傳那啥鼠疫?!?/p>
正鬧著,號子里又大呼小叫的,楊大偉是這個班主管號子的大隊長,主要負責監室安全管理這塊。
楊大偉走到廚房門口,沖正在看著戒毒人員吃飯的辛睿喊:“又咋的了?”
小辛大聲回應:“你們快過來瞧瞧,陳大海說他吃飯吃出老鼠,碗里面有根老鼠尾巴!”桌上吃飯的人趕快都停下來,一起趕過去。
楊大偉接過陳大海的塑料盆子,用勺子攪攪碗里的大米粥,有一截黑乎乎的東西,其他七個戒毒人員大呼小叫也嚷個不停,兩個刺頭把粥潑到地上,有幾個開始伸長脖子哇哇嘔吐。
楊大偉眉頭立起,呵斥一聲:“都悄悄的蹲下!這是老鼠嗎?拿的哪只眼睛看的是老鼠!就是一截小蔥么”。張副場長是這個班的帶班領導,沖廚房大聲叫做飯的老紀過來,讓他認碗里的東西,,老紀過來看看,沒有吭聲。張副主任批評:“做個飯倒做干凈呀!菜葉子也不洗干凈?!?/p>
老紀重新給每個戒毒人員發兩個饅頭,早上打的白米粥都倒進泔水桶里面。老紀做饅頭手藝好,大饅頭暄軟筋道,嚼起來香甜。
面粉是西渠鎮拉來的,都是沙漠本地產的,日照足,面粉白中微黃,做出來的面食味道鮮美,有股沙漠堿面的獨特口感,堿面吃到胃里,自帶助消化功能,不反酸還消化快,剛進沙漠,干部們感覺餓的快,半夜經常被餓醒。一個饅頭吃下去不過兩個鐘頭就有餓意,胃里面空嘮嘮的,吃多也不長膘。大家都愛吃老紀做的面食。
軟軟的大饅頭發到手里,戒毒人員這才安靜下來,安靜的坐在小板凳上就著開水吃起來。張副主任回到廚房,接過楊大偉手里的碗,讓老紀自己來看是什么東西?老紀嘴巴動了兩下,沒有說出話。老紀三十歲出頭,中等個子,板寸頭發,一向話少。農場成立時就來沙窩子里面做飯,一個月開二百塊錢,在當時很不錯了,他們村上的其它男人,種好莊稼以后都背著行李出遠門打工,到冬天才回家。老紀不用跑外面,就在農場做飯,平時還能回家干干活。一直負責八個戒毒人員和干部們的飯菜,全年無休,平時還負責打掃院子。
農場一直用老紀正是因為他愛干凈,里里外外都收拾的亮亮堂堂,即使每天刮風沙,廚房里面隨時進去都明廚亮灶,灶臺擺放的整齊,抹布洗的和毛巾一樣白凈,自己的宿舍里面床鋪上平平整整,被褥常年整潔,比有的干部都干凈,自己也收拾的干凈利落,看著倒像個城里人。人還老實憨厚,沒什么壞習慣,不抽煙,不耍牌,一有空就在廚房洗洗刷刷,從不閑扯。
“趕緊倒出去吧,以后認真點?!睆埜眻鲩L像要趕走一直蒼蠅一樣,皺著眉頭猛一擺手。
楊大偉搓著頭發說:“唉,今天就得打電話讓城里的人買老鼠藥,看來不想辦法是不行了?!?/p>
徐建偉走進廚房看見老紀端著碗出門,遠遠避開老紀手中端著的粥碗。他眼細,要看一眼粥里的老鼠,估計這兩天都吃不下去飯。等老紀出門,他才轉過身來說:“問題是誰送進來呢,一來二去十幾個小時......”
張副場長說:“我跟錢場長聯系,看能不能打通電話。大家今天先都分頭動起來,先把里里外外的老鼠洞收拾著堵死再說。院子里的全部填死,外面就近能看見的洞也都填住。墻根那個水槽也先堵死?!?/p>
一只黑老鼠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自己,鄭鑫想著這賊膽子太忒大,盯著老子干嘛,伸手想找個棍子之類的東西攆走它,兩只手卻酥軟無力,怎么也抬不起來,明明枕頭邊上有本厚厚的書,想拿起來砸它,胳膊壓的死死的,鄭鑫回頭望自己的胳臂都好好的放在身邊,使勁抬右臂,抬不起來;再抬左臂,仍舊抬不起了。黑老鼠小眼睛眨嘰眨嘰,它在自己腳下的被子上嗅來嗅去,一邊嗅一邊爬上來,還不住向后面吱吱叫喚,又有兩只小老鼠也爬到被窩上面,鄭鑫心想莫不是自己床邊昨晚吃剩的那半袋干脆面引來了它們??粗@群老鼠倒像是一家子,鄭鑫想動動腳嚇走它們,努力抬兩下腳,自己那兩只腳也似有千鈞重,死死地貼在床鋪上抬不起來,鄭鑫左右扭動身體,試圖坐起來,扭啊扭,就是坐不起來,身子越來越沉,沉的自己都覺著重。爬上床的黑老鼠越來越多,鄭鑫害怕起來,嘴里啊啊地叫喚,可怎么也喊不出聲音,那些黑老鼠眼睛眨巴著,慢慢試探著已經爬到了胸口,鄭鑫越來越恐懼,“啊,啊, ??!”連身叫喚起來....
“喂,喂,喂,小鄭,小鄭!”徐建偉推鄭鑫幾下。鄭鑫猛地驚醒,一翻身坐起來,屋子里黑咕隆咚的,爐膛邊有點微光,窗外正呼呼掛著風。
“咋了?做夢了,喊的這么緊?”
鄭鑫一摸腦門上全是汗,“夢見身上爬了一堆老鼠,自己手腳動不了,”
“夢魘住了,坐起來喝口水再睡?!?/p>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白天的事上心了,緩緩再睡?!?/p>
2002年7月的一天,年輕的南輝鎮副鎮長張吉昌正在省黨校參加鄉村扶貧培訓,接到市委組織部電話,通知張吉昌同志于本月十五日前去位于西渠縣的戒毒康復農場報道,西渠縣戒毒康復農場今年交至市上。任命他為市戒毒康復農場副場長。身穿白色襯衫湛藍西服的張吉昌略一驚詫,忙回復收到。張吉昌聽說過那個單位,位于騰格里沙漠境內的西渠縣。建成投入使用不到兩年,前面一直是西渠縣公安局管轄。
與此同時,區公安局政工干事的趙偉年時年三十歲、區林業局的魏曉今主任二十八歲,也接到組織部同樣內容的電話,任命他們為新成立市戒毒康復農場的副場長。
原西渠縣公安局局長胡振新今年二月調安寧市公安局擔任安寧區分局局長,西渠縣的戒毒農場以前由西渠縣公安局管,關押的戒毒人員并不多,最多超不過二十來個。利用率不高,按照省廳一地(市)一所戒毒中心的要求。今年移交由安寧區公安局直接管轄,為科級事業單位,主要領導按副縣級配備。聽過戒毒康復農場這個單位的都知道,修建在騰格里沙漠腹地,不通車不通電,沒有自來水,當時是要電沒電,開車沒路,吃的井里未過濾的鹽堿水。條件相當艱苦。
西渠縣四面環沙,一座時刻被沙漠威脅著蜷縮在北方一隅的小縣城,上世紀八九十年代,僅有不到二十萬人口。人們口中傳說中即將成為第二個羅布泊的苦寒之地。數百年以來,這里的一代代老百姓始終不渝地重復著一件事情,種樹種草、治沙育林,從不敢懈怠與沙漠之間的競爭。這座夾在大沙漠之間的縣城,在它的東北方,一座小小的庭院,宛如瀚海中的一頁孤舟,寂寞而頑強,佇立在沙海中央。一開始將戒毒康復農場修建在沙漠中央。西渠縣公安局胡立新認為,吸毒者不僅身體有毒癮,也同樣有著嚴重的心理問題,在條件艱苦偏僻的地方,更有利于收心,遠離喧囂的大城市,遠離誘惑,從心理和生理兩方面,徹底與毒癮戒斷。這里深處沙漠,沒有燈紅酒綠,沒有歌舞升平,甚至連習以為常的明亮燈光也成為奢求。沒有哪個販毒者會穿越沙漠,前來販毒。切斷毒品源頭,既有利于戒毒、又能在寧靜的沙海瀚波中修養身心,恢復身體早日回歸家庭。西渠原來駐守的民警干部調回西渠縣,組織部重新選調人員,組成工作組進駐西渠縣沙漠農場。自然沒有誰會主動愿意去沙漠里工作的,組織部考慮再三,要求市區幾個人員相對富裕的單位報送去戒毒農場工作的干部名額。下面的單位選拔人員也非常困難,難以進行,最后只得按照新人和前兩年年終考核落底的人員中著手選調。對中層領導以前有職級的給于三到五年升職的承諾,也給予相應的恩威并施。
抽調進西渠縣戒毒康復農場工作的所有同志,組織部第一時間緊急安排家屬調進城區,不管在那里工作一律開綠燈調入城區單位。一方面方便照顧家庭,解除后顧之憂。另一方面以優待條件安撫這批人員。這樣一來,去戒毒農場十幾個人的家屬很快順利都的進城了。那是無數邊緣鄉村工作的基層公務人員夢寐以求的愿望。家屬的工作做好后,大家雖有抱怨也不便再說什么。區公安系統調過去三人,區政府機關選調三個、各鄉鎮又抽調三人,組建新的戒毒康復農場工作隊。
錢萬年當時在清泉鎮任書記,三十八歲年輕有為,因老婆堅持生育二胎兒子,正在接受超生處分,考慮近期升遷無望,主動去組織部申請去戒毒康復農場工作。后擔任場長,處分也便抵過不談,在戒毒農場場長副縣級待遇。
調令一到,不管心里多么不情愿,抽調人員不日即收拾行裝離開繁華的城市,離開舒適的生活,乘上戒毒康復農場的一輛叮里哐啷響的破通行車,一頭扎進這座深處騰格里沙漠之中的戒毒康復農場。一路上,二十二歲的鄭鑫眼淚沒有停過,一開始車上人多,也不認識,還只是小聲抽泣,兩個小時后,當車行駛進沙灘里邊,越走越看不到人煙,便忍不住抽泣出來。大家互相還不熟,其他人意欲張口又不好相勸。只有年齡和他相仿的楊大偉,略略笑著說:“我們都先去看看,實在不適應,再申請調出來么?!毙旖▊ワ@得成熟一些,見楊大偉開口說話,也說:“就是,我們先進去看看,媽的,他又不能把咱們拴死在那兒,實在不行,大不了辭職不干了,回來干個小買賣?!逼渌艘捕挤现c頭。
鄭鑫從小生活在城市里,去沙漠里工作自然一萬個不愿意,本來剛參加工作不久,在區政府辦公室做秘書工作,工作很體面,清閑干凈,每天就是給領導燒水沏茶,擦桌子打掃衛生,養花澆水,收發報紙,通知會議,也才剛待半年又被通知去戒毒農場,心里不愿意,臉面上也放不下。在單位找領導好多次沒得到答復。他媽媽去單位找領導哭鬧了幾場,最后還是調了過來。
錢萬年大家都稱錢場長。另外兩位,一個魏副場長,之前在局機關政工辦工作、一個趙副場長之前在林業局工作,一位藺主任之前也剛分配到林業局上班,任了辦公室主任。出發之前,各自的任命文件已經下達至西渠縣戒毒農場。
負責管理的第一副場長張吉昌,負責生產科的陸科長于昨天就已經先行抵達農場,前去交接。
張副場長和陸科長昨天到達時已經是傍晚。雖然早有耳聞,戒毒農場在荒僻的沙漠深處,到達之后,兩人仍舊滿懷失望。
圍著孤立在黃沙丘壑中的戒毒農場小院,房間門窗敞開,里面基本搬空,只剩下幾張床板,幾張舊的桌椅。車棚里丟棄著一輛架子車,一堆柴火和一些煤炭。四處看了一轉。兩人心中就已經涼了大半截,那時戒毒人員已經被西渠縣公安局組織轉移到西渠拘留所,留下一座空院子,等候新去的隊伍拾掇裝修再啟用。走了一天路,張副場長和陸科長饑腸轆轆,在廚房里面看看,好在留著米面,水缸里有水。兩個人清洗鍋灶,打掃衛生,取柴火生著爐子。和面,燒水。削個洋芋做菜,水開下兩碗面條,調點鹽和醋,胡亂湊合一頓。
晚上沒電,沒留神兩個人的手機都沒電了,開不了機,無法跟外面聯系。點根蠟燭,之前互不相識,吃過后坐在一起聊到十點多,寡坐一陣,早早睡了。
張副主任一向粗放,不拘小節,做事豁達,說話聲音洪亮,大嗓門和他的寬額頭粗鼻梁一樣實在,聊起天來房間里面都是回音。陸科長是個低斂穩重的人,不得不也跟著聲音提高了幾度,兩個人說著話,窗外若有人聽,倒像是有一群人再講話。忽然一下不講了,里外仿佛按下休止符,四下一片寂靜,墻角里的錢串子蟲,蝎子蟲,房梁上面蜘蛛靜悄悄的爬行,窗戶上的亮光引來無數飛蛾,隔著玻璃撲閃著翅膀被燭光吸引而來,趴在玻璃外面,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窸窸窣窣飛。聊了半休,張副場長長長的打了個呵欠,脫去外衣,躺下倒頭就睡。
陸科長也困,躺了半天卻久久不能睡著,大約是犯了換床的毛病,眼睛一直盯著房梁,那上面有個大蜘蛛,繞過來穿過去一圈又一圈忙著織網,陸科長望著蜘蛛,越看越像自己這一輩子,小時候在農村黃土地上種十幾年地。初中畢業后應征入伍、當兵復原回鄉,在本鄉政工作,不久做到副鄉長。父母給他娶了個本地的姑娘,接連給他生兩個兒子,媳婦一直在農村跟著父母種地,兩個兒子也跟著妻子戶口在農村。自己有城鎮戶口,本以為要在鄉里一直干下去,白天在鄉上上班,下班后回家種地。卻不留神一紙調令,又踏上這茫茫黃戈壁灘里,繞來繞去一直在黃土地里刨食。安排給他的主要工作是負責戒毒農場土地種植方面的工作。
一整晚外面都在刮風,老毛黃風沙拍打著窗戶,嗷嗷著刮了半宿,兩個人睡著醒來,醒來再睡,時醒時睡中聽著風聲呼呼,嗚咽不休,身處沙漠瀚海中,倒真有一葉浮萍飄搖之零落。翻來覆去像睡了幾十個鐘頭,天卻還沒有亮。陸科長抬手看看表,也看不見時間,索性被子蓋住臉接著努力再睡。
天空寬闊無垠,瓦藍耀眼,無數的白色的、灰色的閃閃發亮的嶄新飛機,飛碟、飛船在天空中飛來飛去,一會兒飛上高空一會兒在低空盤桓,一會兒一個鯉魚打挺落到地面再飛起來。陸科長的身邊被許多的飛機,還有許許多多五顏六色的彩色氣球環繞,彩色的氣球鮮艷奪目,黃色的,紅色的、白色的被閃光的七色彩繩連接著,夾雜在飛機飛船中間飄揚,有很多的宇宙火箭也加入進來,在陸科長的身邊來回飛旋,潔白的云朵漂浮在自己身邊,觸手可及,一架小巧的銀色飛機停在陸科長的身旁,陸科長抬腳乘上飛機,飛機帶著自己遨游起來。天空像的藍色的海洋,身邊的云朵貼在臉頰,軟軟的綿綿的,陸科長忍不住輕輕撫摸,它像妻子從新疆采摘完棉花帶回來的棉絮一樣,潔白柔軟;又像妻子柔軟的胸脯,多少個夜晚 陸科長就是貼在那柔軟中度過的。飛機啊,飛船啊,彩帶啊,飛啊飛,繞啊繞,陸科長也在云朵里繞啊繞......
陸科長睜開眼時,窗外陽光已經照在被子上,眼前晨光明朗。坐起身來,看看張副主任床上已不見人,窗外一看,他在院子里站著刷牙。
晚上睡得不踏實,兩個人都有些疲憊,情緒不高。但想到下午大部隊就都到了,便動手打掃起衛生來。每間房間都挨個打掃一遍,床板歸置。桌椅板凳都歸置到位,外面院子也都仔細打掃干凈。
看見遠處有三四座院子,院前院后有十多棵很大的楊樹,想來住的年限也不算短。兩個人推出棚里的架子車,掃土打氣,架子車上裝上大鐵桶。沙丘之間有一條沙土路,因為經常行走,壓得比兩邊沙灘略低,中間的車轍凹下去兩道,一路循著車轍過去,大約一千米處正好通向了那幾戶人家,一問他們有口井,連忙裝滿清水。那幾戶人家是長租戶,幾家人租種上千畝改良沙灘水澆地很多年,種植玉米西瓜,他們合資挖了一口水井。陸科長對種地吃苦的人,生來帶著親切感,看他們不忙,隨即坐下攀談。老鄉遞上餅子熱茶,攀談起來。聊著聊著最繞不過的還是吃水問題。老鄉說說雖然是沙漠,這里地表水淺,所以種的出來莊稼。打井也倒不難,水并沒有多深,地下水挖個十來米就可以挖出來。
拉水這種活兩個人小時候都干過,從農村出來的人,小時候家里沒有自來水的,都拉著鐵桶去政府機關有自來水的單位拉過水。兩口水缸灌滿,燒好開水又到中午,陸科長卷袖子和面做飯,張副主任提著改錐斧頭叮鈴哐啷修繕門窗。
到了下午,全部人員到齊,互相認識一下。從車上卸下行李卷,鋪床收拾內務。初來乍到并沒有做工作安排。拾掇好床鋪,大家四處走走看看。其實也無處可去,大院四周就是茫茫戈壁,鄭鑫走了一圈回到宿舍,眼前的荒涼比想象中更厲害。眼皮眨巴幾下,又滾下淚來。其他人都各自拾掇,沒有注意他。
第二天一早,按照前面留下的地址,去找原來在這兒做飯和管理水電的兩個老鄉,兩個老鄉都是憨厚老實的人,一聽原叫他們回來,二話不說收拾行李跟著來做飯拾掇。
按照原來的工作崗位,以前在公安系統工作的,自然安排當任監管大隊長,帶上兩個事業干部。三個副場長每人帶一個班。錢萬年統一負責。按照以往叫法,管理監區的稱大隊長,其它干部們統一都稱作隊長。
全體人員到來后一直沒有安排休息,經過一段時間的粉刷,更換門窗,加固院墻,屋頂,修繕大門及外墻。重新鋪了地,又搭棚擴建一間車庫,一間儲藏室。還安裝一部高頻無線電話。這樣一看,外墻潔白,門窗整齊,窗戶明亮,像個單位的樣子。錢場長找來工人,在院子里打出一口小井,算是徹底解決了最為頭痛的吃水問題,除了水質遠比城區的咸,洗漱是很便利了。錢場長自然知道這批從城里來的人,有事沒事總端個水杯,一天洗三次臉,晚上睡覺都要洗腳刷牙,衣服三兩天就要洗,一直去老鄉家拉水也不是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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