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白色天空

這是一個大雨的夜晚。我和沈瀾站在酒店樓下。

沈瀾臉色蒼白的看著我：“陳璟，你為什么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我？”

此刻的我十分的憤怒，但是看著眼前已經被寒風侵蝕的不成形狀的沈瀾，一時間無法將心中的怒氣發泄。

她想伸出手來牽我，卻被我甩開了。

觸碰到她沒有溫度的冰冷的手，我皺了皺眉頭，將自己身上離開酒店時披上的大衣搭在了她身上。

“你先上去吧，我在樓下抽根煙就好。半夜很冷的，上去吧?！?/p>

現在的我無法用復雜沉重的心情面對沈瀾，只好讓她先回到我住下的酒店房間。

我把口袋里房間的門卡伸到了她面前。

沈瀾搖了搖頭，眼中含淚的問道：“你不愿意和我聊聊嗎？”

我也搖了搖頭否定了她的說法，把擺在她面前的房卡收了起來，又把披在她身上的大衣的紐扣扣上，盡量放平了自己的語氣說道：“我只是不想讓你在房間里聞到煙味。你要是能禁得住冷的話，那就陪我抽完這支煙吧?！?/p>

我有些無奈，轉身走到了馬路邊緣蹲下，從煙盒里抽出了一支，卻怎么也無法從口袋里摸索出火機來。

沈瀾默不作聲的來到我身邊也蹲了下來，她的手從我大衣的口袋里伸了出來，手掌里正躺著一只火機。

我深吸了一口冷氣，將煙叼在了嘴里，伸手接過了沈瀾手中的火機點上了煙。

盡管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街上的車輛依舊有著蹤影，就連行人也在等待綠燈的間隙向掌中呼出幾次熱氣，不由的緊了緊肩膀上的圍巾。

被點燃的香煙我卻沒了心情抽，叼在嘴里只覺得煙霧給眼睛帶來的灼燒感有些生疼，只好夾在兩指之間，看著它一點一點燃燒殆盡，隨著陣陣寒風流失蘊含的生命。

在升騰的煙霧中我卻失了神。

大學畢業之后，我靠著親戚的介紹進入了一家私人企業工作，后來因為看不見起色便辭掉了它，和朋友一起進入一家多元化的廣告公司工作。

勤懇工將近三年時間，終于在去年坐上了企劃部文案組副組長的位置。

回想起去年當上副組長的時候，我第一次帶著沈瀾進入高端的購物中心，買了她一眼相中的包包，以及一套純白的衣服送給她當作禮物。

去年的現在，我們還在世紀廣場挑選送給對方的跨年禮物。

左手邊行駛來的車輛的刺眼燈光讓我不得不退出回憶，它在道路上飛速的輪轂濺起了水花，讓我和沈瀾的鞋子連同半身衣褲被躺在地面上的雨水浸濕。

我連忙掐滅了手中已經濕透，還冒出些許火星的煙丟在一旁，拉著沈瀾的手就往酒店走。

在接近零下的溫度，我的身體觸碰到雨水的瞬間開始不住的打顫，何況是體弱的她！

那支被我遺棄的香煙落入積水當中，連著那最后的亮光，還有它本身的價值一同被侵蝕，沒入這搖搖欲墜的雨夜。

我似乎聽到了它的吶喊。

我將房間內的暖氣打開，又從衣柜里拿出了浴袍交給沈瀾示意她換上。

她看著我搖了搖頭，把我伸到她面前的手推了回來。

“我不要緊的，你先換上吧?！?/p>

“我有帶換洗的衣服，你拿去穿吧?！?/p>

沈瀾看了看我，又瞧了瞧我手上的浴袍，點頭嗯一聲接了過去。

見她關上了浴室的門，我才脫下了身上已經濕透的衣服，換上了從行李箱里拿出的那套。換完之后沒過多久時間，沈瀾也從浴室走了出來，手上拿著換下來的衣物。

我并沒有說話，她卻走了過來，把衣服放在了我手上。

“你不是要洗衣服嗎？幫我一起洗了吧?！?/p>

沈瀾也不等我答應，把衣服丟在我手上后掀起了床上的被子鉆了進去。

我無奈的搖了搖頭，拿起了自己和她的衣服朝著浴室走去。

沒花多少時間我就刷好了衣服。因為是雨天的原因，我只好暫時把它們晾在浴室里。

見到躺在床上的沈瀾變得安靜，我以為她進入了睡夢當中，關上了房間里的燈在床的另外一頭坐了下來。

看著躺在另一端的沈瀾，透過窗簾的微弱光線使我看她那動人的側臉，我的心里卻已然沒有了任何可以流露的情感。

此時我很想在點上一支煙，想要在那虛幻模糊的白色世界里看看，她到底是不是那個我一直在等待著的長發女子！

可是身上唯一的一盒煙，已經在剛才那一場車輪鬧劇中毀于一旦。

“已經很晚了，你不躺下來休息嗎？”

我扭頭看去，剛才躺著的沈瀾已經坐了起來。

因為房間很暗，我并不能夠看清楚她的神情，聽著她那平常的語氣我卻有些不淡定了。

看著她的臉在黑暗中閃爍著些許光亮，我沉默了一會后才回答道：“你先去睡吧，我現在還不困?！?/p>

“我也不困?！?/p>

“你可以數羊?！?/p>

“你為什么不數？”

“我不喜歡數羊，我喜歡數天上飛的神龍?！?/p>

簡單的對話過后我們陷入了沉默，只是靜靜的聽著對方的呼吸聲，在黑暗中尋找著彼此更加清晰的面龐。

“陳璟，你能再陪我去護城河邊走走嗎？”

在微弱光線的房間里，我看著她似乎閃爍著淚光的眼睛，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樣。想要伸出手去替她擦干，不知因為什么而流的眼淚，想要將她抱進自己的懷里安撫。

可是我并沒有做。

我只是癡癡的坐在床頭，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重復著她提出的請求。

“陪我去護城河邊走走吧?！?/p>

沈瀾這一句刻印在我心里的話浮現。

大學畢業之后，我們分隔兩地。我從吉首回到了福州，她從吉首回了家。當然還是吉首。

初中畢業的那一個暑假我擁有了自己的手機。

也正是這個暑假，我在網絡上認識了沈瀾。

高二的那個寒假，我們約好在湘西吉首的乾州古城見上一面。

那晚我們在河邊走了很久，也確認了我們的關系。

之后的時間里，每當我去看她，她總會在夜幕降臨的時候帶我去護城河邊散步。

我們會在商販的小攤里買上一袋糖炒板栗，有時候還會多要一小份白糖，一個人提著裝滿板栗的袋子，另一個人則是將剝好的板栗放在有糖的袋子里轉一圈，投喂給對方，也喂給自己。

我們總會在這條路上看到許多形色的人們，有相互依偎的老伴，有因為小事吵鬧的情侶，也有想要找回戀愛時感覺的夫妻，都會在轉角的花店買上一束花，然后坐在河邊的青石臺階上靜靜的看著，那因為倒映各色燈光的波光粼粼的水面。

她說我們一起走在那條路上，有一種我們已經結婚之后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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