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許天祁，你生病了

就這樣，許天祁一直折騰到了幾近早上，才僅僅是把第一篇文言文能夠讀出來而已。在學習的這數個小時里，許天祁一度對自己產生了懷疑，他在想自己是不是應該去醫院做個腦部檢查，畢竟當自己看著語文課本的時候，總感覺書上的字符一直在扭動，就像在戲謔自己一樣。

看著窗外的天空逐漸轉變成藍色，許天祁疲倦地揉了一下眼睛，他慢慢地爬向床邊，穿上了自己的毛絨拖鞋，弓著身子，慢悠悠地走向了廚房。許天祁動作麻木地撕開了一袋咖啡沖劑，又抬手拿起了一旁的熱水壺，往杯子里注入了大半杯水。他隨便拿起一支湯匙，胡亂地攪合了幾下，便準備送入腹中。只不過咖啡剛接觸到許天祁的唇瓣，他便‘嗖’的一下縮了回去，險些把整杯咖啡打翻在地。只不過在地板上，仍然殘留著一些零星的咖啡。許天祁拿起一塊帕子，彎著身子才把它們擦拭干凈。

摸了下自己剛才被燙到的地方，許天祁走向了洗手間。他抬頭正對上鏡子，鏡子中的人正頂著一雙黑眼圈，嘴唇周圍大部分已經紅腫，但由于父母常年不在家，大部分時間只有他自己和保姆郭姨在家，恰好，最近郭姨家里出了點事，她也早早請假回了家，所以偌大的屋子，只有許天祁一個人獨守空房?？粗湛杖缫驳乃幤废?，許天祁只好作罷。他打開水龍頭，接了一盆冷水，便開始自顧自地洗漱起來了。洗漱的過程中，許天祁忘了自己在想什么，他只感覺，冷水打在臉上，很痛。

洗漱完，許天祁收拾好書包，便走出了家門。去上學的路上，許天祁感覺自己的胃前所未有的疼了起來。但他卻沒怎么放在心上。許天祁由于常年不吃早飯，胃疼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他熟練地翻開書包，掏出了最后一片胃藥。許天祁擰開水瓶，盡管胃藥已經快碎成渣，可這卻是現在唯一能緩解他疼痛的救命稻草，他強忍著疼痛，最終吞下了那片胃藥。

早自習，同學們都在教室里大聲地誦讀著課本上的內容，在走廊巡視的教導主任看到這一幕，感到十分欣慰?？稍谧约郝愤^高二五班的時候，他竟然看到在教室的最末端，一位男同學正戴著帽子趴在桌子上，他認為，自己身為教導主任，也是嚴厲的化身，有人這么做，簡直是在挑釁自己的威嚴。于是乎，教導主任大步走上前，一巴掌打在了男生的后背，男生似乎是被疼痛刺激，立馬回頭看了一眼自己身后之人，教導主任看清男生的臉，一下就認清了，這就是自己在升旗儀式上當眾批評的那個人——許天祁！

‘‘把你的帽子摘下來?！虒е魅蚊钏频卣f道，見面前男生沒有絲毫動作，他立馬沖上前，一把搶下了男生的帽子。

‘‘來，現在跟我解釋一下，早自習期間為什么要趴桌子？’’

‘‘我胃疼?！?/p>

‘‘你？胃疼，我看你就是不想學習，真是一匹害群之馬！，呸?！?/p>

看見面前男生想要站起來的態勢，教導主任連忙向后退了幾步。

‘‘怎么，你還想動手？’’

‘‘我只是……’’許天祁的話還沒說完，遠處便清晰地傳來了一陣女聲。

‘‘誒，主任，您有什么事情嗎，我在辦公室從監控看您在班級待了有一段時間，就趕快回來看看，想著別再出了什么事情?！?/p>

‘‘沒什么，就是早自習我在走廊里例行巡檢的時候，看到你們班這個同學趴在桌子上?！f著，他還用手指向了許天祁的臉。

‘‘我按照老師的口吻耐心勸導了一番，可這個學生不但不聽，還想打我！’’教導主任越說越激動，甚至一度還想上手，說實話，這生動精湛的演技，栩栩如生，很難讓人不去相信他所說的話。

班主任莊老師聽過后，點了點頭，隨后又偏過頭對許天祁問道

‘‘天祁，你告訴老師，主任說的是真的嗎？’’

許天祁聽到莊老師的話后，又驚喜又詫異，在他的印象中，莊老師性格潑辣，做事果斷，常常能看到有學生哭著從她的辦公室走出來，而如今，面對的是自己的上級和自己的學生。在教導主任向她的班主任說完以后，許天祁本不想反駁，已經做好了挨罵的準備?？蓻]想到，莊老師又給了他一次機會，而他，現在要做的就是，絕對不能辜負這唯一一次的機會，更多的是不能辜負莊老師對他的信任。

‘‘老師，我是因為胃疼才趴在桌子上的，我從來沒有反駁過主任，站起來也只是想去接水喝藥，老師，你相信我，好嗎？’’由于胃疼的原因，許天祁的嗓音中不禁沾染上了一絲沙啞。

‘‘莊老師，你看，像這種壞學生，即使到最后也不會承認他的所作所為，我看，不必再多廢話，把他送去教務處就好了?！?/p>

言罷，教導主任剛想抓住許天祁的手，卻被莊老師接下來的一番話打斷在原地。

“主任，我不同意你帶他去教務處。首先，我的學生告訴我他趴桌子是因為胃疼，我覺得這情有可原；其次，他告訴我他沒有做你口中所謂那些頂撞老師的事情。我認為，一個老師，在職責上，要信任自己的學生。哪怕他成績不好，可并不代表他人品有問題，你覺得呢，主任？”

眼前的教導主任明顯是被這一番話刺激到了，他不敢置信地開口

“莊老師，你竟然為了這一個毛頭小子，頂撞我？你別忘了，下周的優秀老師，最終決定權可是在我手里?！?/p>

莊老師愣了一下，她明白了主任話里的意思，眼神卻又毅然堅定。

“主任，我明白您的意思了。但無論如何，我不會讓您把他帶走的。作為一名老師，保護好自己的學生，是我的本分。倘若讓我違背最基本的職業操守，去爭得一個莫須有的獎項，那么這個獎，我不要也罷?！?/p>

聽完這番話，主任臉上明顯多出幾絲憤怒，手里攥著教案的手又緊了幾分，可也不好再多說什么，干脆一跺腳，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老師，謝謝你。從小到大，你是唯一一個這么信任我的人?！?/p>

莊老師偏過頭，剛想放許天祁回去上課，就聽到了這么一番話。她鼻頭一酸，感覺今天說的，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莊老師本名莊恬靜，上崗已經十余年，在學生面前，她脾氣暴躁，批評學生毫不留情，經常被學生稱為滅絕師太?？稍倩叵?，她所教過的學生，回學校來看她的，很多。并且，回來的學生在看到莊老師時，臉上無不掛著感激的笑容。再仔細想，莊老師在批評學生時，只是單純指出了學生的問題所在，而并非完全指責學生。

其實，哪個老師不想與學生搞好關系？莊恬靜亦然?？墒?，她想要每個學生都能在她的守護下健康成長，于是，她只能戴上嚴厲的面具。在現實生活中，莊恬靜內心脆弱，就連看部煽情電影，也能被感動的淚流滿面。這樣的人，她又能做出什么傷人的事情呢？

收起情緒，莊老師拍了拍對面男生的肩，帶著勸慰的語氣說道

“天祁，先回去上課吧，對了，這個是胃藥，下課以后，你接點熱水，把它吃下去，應該能緩解你的胃痛，如果實在撐不住，就來辦公室找老師?！?/p>

許天祁接下了莊老師遞過來的幾袋沖劑，嗯了兩聲，便從教室后門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莊恬靜又看了看班級，發現沒什么問題后，踩著高跟鞋，又走回了辦公室。

下課后，許天祁剛想去接水吃藥，身旁的跟班從一卻像是蓄勢待發了許久一樣，見到他起身，立馬撲了上來。

“你有病啊，從一，趕緊給我下去，老子現在難受的很，沒時間跟你瞎扯?！?/p>

聽到面前男生的話，從一才意識到自己的動作屬實有點失禮，他拿起許天祁的水杯，立馬跑到飲水機前面，接了滿滿一杯熱水?；氐阶缓?，他將一滿杯熱水遞給許天祁，隨后又氣喘吁吁地問道

“喝藥，要用熱水，對吧？”

“嗯?！痹S天祁淡淡地回應道，似乎是預料到了從一一下課就找他是為了問他剛才的事。他緊接著又補了一句

“其他事情，以后再說。最后一節是地理課，我先走了，老師點名的話，幫我答一下，謝了?！闭f完話，許天祁便背上書包，一溜煙跑了出去。

看著面前的人就這樣消失在自己的視線里，從一撇了撇嘴。自己的好兄弟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冷漠了，他心里想著。聽見上課鈴聲的聲音不斷放大在自己的耳朵里，從一不情不愿地打開了地理書，在座位上把玩起了圓珠筆。

校門口，許天祁翻墻逃了出來。他拿起兜里的現金，剛準備打車去醫院。卻眼前一黑，倒在了原地。此刻，他感覺天旋地轉，手里攥著的幾張現金也灑落在地。

醫院病房里，機器工作的聲音反復響起，消毒水濃郁的味道刺入鼻腔，讓人不禁作嘔。

“我這是，在哪里？”許天祁強撐著身子坐了起來，坐起來的一瞬間，他感覺難受極了。

旁邊的人看見他這副樣子，又連忙把人扶倒在了床上。直到這時，許天祁才看到面前人的模樣?！鞍剀?，你怎么在這里？我現在，是在哪里？”

“你暈倒在了校門口，是我提前請假，才發現了你，看到你暈倒在校門口，我就向門衛借了電話，這才把你送到了醫院?！?/p>

“那我，暈倒了幾天？”

“三天?！?/p>

柏懿斬釘截鐵的回答，似乎是早就知道自己會問這個問題。

許天祁現在只感覺頭很疼，他想著有什么問題以后再問，便閉上了眼睛。

兩人都不說話，只有墻上指針在滴答走動的聲音?！霸S天祁，你生病了?！?/p>

聽見對方突如其來的問題，許天祁懵了一瞬，隨即才愣愣地回了一句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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