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水鬼?辛篇

天空陰霾，頭頂是縷縷陰云隨風飄蕩，似乎要給沉寂已久的大地帶來一場綿綿細雨。

一路狂奔，我們總算是在下午三點多到達了村子，急忙跑到村頭關掉了自來水總閘，隨即又讓張偉拿著檢測報告聯系村長，村長第一時間在廣播上將事情的嚴重性通知到各家各戶。

在沒有完全凈化水源的情況下，我們只能暫時讓村長聯系縣里的有關單位從其他地區調集安全的飲用水供大家食用。

就在張偉忙著來回聯系的間隙，我一個人悄悄的回到了張偉的家中，向張偉的母親打聽起有關啞女的事情，卻從中意外得知了一段悲凄的往事。

經過張偉母親的口述，加上個人的推理分析，得知事情來龍去脈的我，此刻內心五味雜陳。

懷揣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我又再次找到了張偉，并要求他無論如何帶我去見下聶言澈。

張偉看我態度強硬，似乎預感到了事情的危急，慌忙開車帶我前往聶言澈位于市中心的公司總部-明企大廈，我們抵達名企大廈已經將近下班時間，一樓大廳到處設置門禁，兩位前臺小姐以無提前預約為由，強硬阻止我們入內。

我內心焦急萬分，強壓的怒火終于爆發了，我指著前臺小姐大聲訓斥：“我們找言總處理的事情涉及好幾百人的生命安全，你今天如果不讓我們進去，出了問題你能負責嗎？”

此時電臺小姐神情有些猶豫不定，于是我趕忙拿起前臺紙張抄起筆寫了四個字，遞給了她：“你把這個轉交給你們言總，他看后見不見在他，也算我們沒白來一趟！”

其中一位面像和善的前臺小姐顯然是被我的話語震懾到了，她小心翼翼的接過紙條，左手一揮:“兩位先生請在會客區稍坐一下，我這邊去樓上請示一下總助，稍后告知您結果?！?/p>

于是我倆便走到旁邊的沙發坐下，那位前臺小姐便按了電梯上去匯報了。

沒過多久，她就急匆匆的走了下來：“剛才實在抱歉，我們言總請二位上去詳談。

隨即前臺小姐帶我們通過門禁，并將我們送上電梯直達大廈頂層。

在電梯里，張偉一臉不可思議的盯著我：“承風，你到底寫地什么？他能這么痛快的要見我們？”

我淡淡的說了一句：“就四個字-啞母復仇！”

張偉一臉疑惑的看著我：“什么跟什么??？八竿子打不著??！”

我也懶得跟張偉解釋：“行了行了，待會見著人你就知道了！”

到達頂層后，一位身穿黑色制服身材苗條的女人把我們一路帶到了總經理辦公室。

辦公室大門打開的一瞬間，我們看到一個身材中等的男人，他身穿黑色襯衫背對著我們，正在仰望眼前灰蒙蒙的天空，并意味深長的嘆了口氣：“雨終究是要來的?！?/p>

聽到我們進來后，他緩緩轉身，向我們做出了請的手勢，緊接著以沉穩有力的嗓音囑咐我們：“請坐吧二位?！?/p>

隨即秘書送上了兩杯茶，關上門離開了。

男人眼光銳利的掃視了我們一眼，隨即坐在了旁邊的椅子上，他一邊拿起紙條，一邊略帶戲謔的輕蔑微笑：“說吧，你們有什么目的？想要多少錢？開個價吧?！?/p>

我淡然的迎上男人藐視的目光：“言總，如果我寫地正是你現在所做的，我勸您盡快自首?！?/p>

張偉此時突然變得憤怒至極：“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們村子跟你無冤無仇，為什么要害我們？”

男人鎮靜的放下手中的紙條：“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更沒有無緣無故的恨！你才多大？就在這里出言不遜！”

張偉想要沖上前去教訓這個狂妄自大的男人，卻被我一把攔住了，我一邊阻攔，一邊提醒他：“你先冷靜點，先聽我把話說完?！?/p>

我轉頭怒視男人：“嚴總，我想您的原名應該不是聶言澈，您應該就是三十多年前被村民陷害沉塘的啞女田杏枝之子-張順吧？”

男人聽到這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微微一顫：“小子知道的還挺多！想想也是，張順這個名字真是好長時間沒有人這么稱呼我了?！?/p>

張偉一臉詫異的看向我：“你怎么知道的？”

我轉頭看向他：“是我從你母親那里了解到的，田杏枝是唯一一個被沉塘的啞女，再加上最近身邊發生的事情，我猜的！”

男人起身轉頭，若有所思的看向天邊：“我想要做都已經做了，我并不遺憾，下面就給你們講講我的故事吧。

我聶言澈，原名張順，曾經就出生在離水河畔的那個村子。

八歲那年，命運無情地揮下重錘，將我的生活砸得支離破碎。

那是一段陰霾密布的日子，父親在工地打工，不慎墜亡，當場沒了氣息。小小的我還沒從喪父的震驚與悲慟中緩過神來，母親又被心懷叵測的工頭盯上，我母親是個淳樸美麗的女人，但是那可惡的工頭，他覬覦父親的死亡賠償金，曾幾次三番上門猥褻挑釁，母親為了自衛，失手誤殺了那個該死的工頭。他那老婆竟然聯手族人，編造謠言，將我母親定性為故意殺人，還說我母親是個“不祥之人”，教唆村子里的這群劊子手，硬生生的將我母親捆綁至離水河，殘忍地沉塘溺斃。

年幼的我孤立無援，母親是個啞巴，拼命的比劃，沒人聽得懂；我哭啞了嗓子也無人理會，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母親被冰冷的河水吞沒。

此事過后，村長假惺惺地抹著淚，把我移送至孤兒院，說是給孩子尋個活路。孤兒院冰冷潮濕，滿是孩子們絕望的哭聲，我蜷縮在角落，眼神空洞卻透著倔強，仿若是一只受傷卻不甘示弱的小獸。

命運偶爾也會施舍一絲微光。

來華做慈善的一對美國夫婦，因妻子無法生育動了收養心思，看中了我眼中不屈的神采，并將我帶回了美國。

起初，我滿心期許，小心翼翼討好著新父母，努力學英文、守規矩，試圖融入這個新家?？扇兆泳昧?，養父母那偽善的外表被展露無遺。養父酗酒成癮，每晚醉醺醺回家，稍有不順就對著我拳打腳踢，嘴里還罵著不堪入耳的臟話；養母尖酸刻薄，嫌棄我吃得多、長得不夠伶俐，動輒摔盤子砸碗，可以說把家里攪得雞飛狗跳。

我默默忍受了幾年，身上的淤青從未消散，心靈的創口更是鮮血淋漓。

十四歲那年夏夜，我又挨了一頓毒打，想要離開這個家庭的欲望根本抑制不住，我趁養父母熟睡，揣著僅有的幾塊零錢，背著偷藏的幾件舊衣，決然逃離。

我一路狂奔，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直至體力不支昏倒在墨頓莊園之外。

也就是在這里，我遇到了我生命中的救星，也迎來了人生的轉折！

查理，這位善良寬厚的農場主，清晨巡視時發現了氣息奄奄的我。見我傷痕累累，查理心生憐憫，收養了我。此后，查理給予我從未有過的父愛，教我騎馬、射擊、管理農場賬目，還重金聘請名師，為我補上落下的學業。

那時的我，猶如海綿吸水般汲取知識，頭腦愈發聰慧，商業才能嶄露頭角。

查理欣喜不已，傾盡全力栽培，帶著我出入名流宴會，結識各界精英，為我搭建起通往商業世界的天梯。

成年后的我不負所望，投身酒店行業，憑借獨到眼光、果敢決斷，旗下酒店如雨后春筍，在全美過半城市拔地而起。我資產飆升、權勢漸盛，出入豪車相伴、保鏢簇擁，成了商界傳奇。

可每逢夜深人靜之時，童年噩夢如鬼魅般纏繞著我，母親絕望的呼喊、村民猙獰的嘴臉久久揮之不去。

復仇之火在我心底熊熊燃燒，越燒越旺。

于是我決心喬裝改扮，重回那噩夢起始之地。村子依舊破敗，當年作惡之人卻逍遙自在，我眼眸暗沉，攥緊拳頭。于是我不動聲色的買下周邊土地，大搞旅游開發，吸引村民的注意；壟斷了村子的水源，定期投毒讓他們深陷恐懼惴惴不安；我高價收購村民土地，逼得他們無地可種，沒有了收入來源債臺高筑。那些陷害母親的主謀，家中莫名失火、莊稼連年欠收，生活陷入絕境。雖然是遲來的報復，但我一定要讓他們血債血償！”

張偉憤恨的怒斥：“就算你有天大的仇恨，那已經是30年前的往事了，該過去了，為什么還要殘害無辜的婦女和孩子？”

男人晃了晃神，略顯詫異的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這并不是我的初衷，我只能說聲抱歉?，F實本來就是這樣，底層人群的弱小無助不是上層之眾所能體會顧及的，成大事者，多是不拘小節！”

此刻我開始激奮的反擊：“你就是個瘋子，你這是在跟過去的慘烈對決，你以財富為刃、智謀為謀，一步步游走在仇恨的邊緣。每一步算計、每一次打擊，其實都是你曾經被苦難碾壓又重塑后的吶喊。

向水源投毒，虧你也做的出來！這樣大范圍的殘害無辜，你還覺得是不拘小節嗎？你知不知道現在還在村子里居住的只有那些行走艱難的孤寡老人、看家的婦女和稚嫩的孩子？”

這根本不是什么成大事，就是你一己私欲的無限宣泄！你迫切的想要讓村子里的那些劊子手，嘗嘗身墜深淵的滋味，讓啞母的靈魂安息，哪怕雙手染血、代價沉重，也在所不惜！

因為在你看來，有些仇，不報，余生難安！”

此時外圍的警察已經陸續將辦公室包圍，我們三人陷入了寂靜與沉思。

男人沉穩起身，他鎮定自若的走到我的面前，臉上卻并沒有絲毫的懊悔，一臉嚴肅的瞪了我一眼：“你說的對，我沒有那么高大上，但是我的目的達到了，我也沒白活這幾十年。你不是我，不會理解我，所以更沒有資格評判我！”

警察應聲進入了辦公室，出示了逮捕通知，并將眼前這個心態沉穩的中年男人帶走了。

事后相關部門凈化了離水河附近的飲用水，村子又重新變得生機勃勃。

對于聶言澈的判決我并不關心，只是他臨走前的回復，讓我久久不能釋懷。

也許正如他所言，我不是他，所以不會理解他，更沒有資格去評判他。

除了對聶言澈童年遭遇的同情，我第一次為自己的激進言辭感到莫名失落。

在后來的日子里，我曾多次在傍晚的時候獨自坐在離水河畔，雖然眼前綠藻漂浮，風輕云淡，卻再也看不到水鬼出沒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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