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兩本功法

江小白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久到他在無數個日夜夢見這個場景。

“你找死！”

這些魔修都是逍遙法外的狂徒，怎么能忍受自己被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子戲耍。

很快就有幾人爬起來，掏出腰間的砍刀就朝江小白沖去。

江小白側身躲過魔修的砍刀，一記飛踢解決掉后邊襲來的人，接著抬肘狠狠砸向第一個魔修的后背。

對方人多勢眾，即使解決掉兩個，又有更多的魔修撲上去。

江小白一人疲于應對，竟仍占據上風。

這幫魔修大多是在刀尖上打滾過的老這個世道，本不該如此不堪一擊。

但他們似乎遭遇到了某種可怕的事物，才會在雨中狼狽逃竄。

江小白還想趁著魔修們尚未恢復氣力，將他們逐個擊破。

怎料雨中突然傳來破風聲，一根弩箭射穿了江小白的小腿，他踉踉蹌蹌地跪倒在地。

隨后一名魔修抓住他的破綻，使出掃堂腿將其打趴在地。

緊接著一張大網從天而降，令江小白徹底成為甕中之鱉。

或許這群魔修單打獨斗未必是江小白的對手，可他們行走這個世道靠的從來不是個人的武力。

“你是誰？”

一個人走到江小白的面前，應該是這批魔修的首領。

江小白的面具方才碎裂成兩塊，只剩半塊還在臉上，他試圖撿起另一半，卻被魔修踩得個粉碎。

“誰給你的勇氣，讓你來跟我們較量？”

江小白自知逃脫無望，于是大罵道：“你們這幫畜生人人得而誅之！”

“敬酒不吃吃罰酒！”魔修首領冷哼道。

在江小白模糊的視線中，此人似乎抬起了一只腳，作勢要踏在他的背上。

千鈞一發之際，魔修首領發出一聲悶哼，連連倒退數步。

“你又是誰？”有魔修驚呼道。

江小白頓感自身的束縛不再牢固，當即撥開大網，蹬腿起身，旋即看見了不可思議的一幕。

陳元方竟拿著一根撐衣棍和魔修首領纏斗！

只是不出三招，魔修首領便一腳正中陳元方腹部，可憐的老漢倒飛出去，噴出的鮮血在雨中連成一道紅線。

魔修首領也不好受，他后腦挨了陳元方一記悶棍，此時鮮血汩汩流出。

江小白三拳兩腳解決完困住他的魔修，一路小跑至陳元方身邊。

淚水混著雨水在他的臉頰流淌而過，他帶著一絲哭腔道：“陳老頭，你怎么又跑回來了？”

陳元方咧著嘴，吃疼道：“別管我，先把大的干掉！”

話音剛落，魔修首領便踢腿而至，好在江小白眼疾手快，堪堪躲開。

魔修首領乘勝追擊，攻勢愈猛，他似乎總能預料到江小白的想法。

先是佯攻下盤，再出其不意地使出攻心頂，令江小白身形失衡，最后用一記連環腿打的江小白節節敗退。

面對如此敵手，江小白不由得心驚。

先前他和其余魔修過招時，此人便在一旁隱忍不發，早已將他的路數看得七七八八。

難怪那個男人會說魔修的首領心狠手辣，當真是一個自私自利的混球！

“臭小子，他是個右撇子，左腿不行的！”

情急之下，陳元方大呼道。

江圣站在一旁，將兩人的勇氣實在是可佳。

索性便偷偷用一點圣光的力量，削弱了哪些魔修的魔氣。

這時江小白計上心頭，故作破綻跌落在地，借著雨勢迷眼。

他忍痛拔出小腿上的箭矢，待魔修首領使出下踢腿時，再狠狠地刺出去。

箭矢貫穿魔修首領的腳掌，凄厲的叫聲瞬間充滿整個清風鎮。

魔修首領腿功被破，只剩一條腿的他不足為懼。

江小白雙掌平推，直接搗碎了他的胸膛。

魔修首領已是強弩之末，心有不甘的他惡狠狠地說道：“若不是我們遇見了那個人，憑你們的三腳貓功夫根本沒有勝算，不過他也離這不遠了，到時候我們黃泉路上見！”

江小白一掌切在魔修首領的后頸，讓這個心狠手辣的人再也沒法說話。

他不打算殺死這些人，而是要交給官府。

江小白一瘸一拐地走向陳元方，扶起了這個陪伴自己多年的老頭。

這下就讓江圣更加疑惑了。

這個老頭身上明明有很多魔氣，實力絕對不會輸給那些魔修。

但不知道為什么，這老頭看上去像是隨時會死去一樣。

他索性打算繼續觀察一下這老頭。

不過，事已至此，他才覺得自己這是真的太閑了。

不然，誰家好人閑著沒事跟著一個看似是魔修的人閑逛??？！

只見陳元方笑罵道：“臭小子，這次還真挺像那么回事的?！?/p>

這老頭從懷里掏出半塊面具，顫顫巍巍地為江小白戴上，居然恰巧與另一塊面具重合。

江小白雙目含淚，脫力地坐在陳元方身旁，任由雨水洗刷著他們。

他望著空蕩蕩的清風鎮，恍惚間回到他爹離開的那一日，好在這次他不是無依無靠。

稍許，江小白隱約看見清風鎮的百姓推窗開門，家家戶戶高興地圍成一圈，歡呼著他的名字。

魔修通通被欒金衛送進牢獄，江小白因此名聲大噪，鎮上的百姓還會時不時地看望這名年少有為的英雄。

這天陳元方又拎著滿滿當當的菜籃子回來，他不禁嘖嘖道：“沒想到當修士還挺不錯的，這下好了，客棧都不用開了，每天都有人送飯送菜上門?！?/p>

躺在病床上的江小白忽然出聲道：“陳老頭?！?/p>

陳元方挑眉道：“怎么了？”

江小白猶豫了一會，才說道：“你那日問的問題，我想明白了?！?/p>

“其實古往今來所有的修士都是一個人，他可能叫陳元方，可能叫江小白……”

“即使人們會忘記其中一個化名，但他的事跡將世代相傳，只要有人愿意踐行俠義二字，修士就永遠活在世人心中?！?/p>

“原來名字也沒這么重要么……”陳元方笑了，苦澀中帶著些許欣慰。

江小白撐起身子，想要下床走走，動身時一本書掉落在地。陳元方好奇地撿起這本書，翻閱兩頁后，臉色忽變。

“這本書是誰給你的？”陳元方問道。

江小白看著這本書，思索片刻，然后將遇見瘦弱男人的事情告知陳元方。

陳元方沉默許久，驀然問道：“你想修煉么？”

江小白疑惑道：“我不是已經在練了嗎？”

陳元方嗤笑道：“你那三腳貓功夫算什么武功，這書上記載的是內功心法?！?/p>

“就跟故事里陳修士練的《玉泥菩薩功》一樣，唯有內外兼修，武功才算得上登堂入室?！?/p>

江小白更摸不著頭腦了，書里邊全是亂糟糟的線條，跟他兒時的涂鴉沒什么倆樣，怎么就是心法了呢？

“這些線條是體內真氣的走向，尋常人是看不懂的?！?/p>

陳元方看出江小白心中所想，他又從懷中取出一塊殘缺的面具，以及一本日志，交給江小白。

“這是你爹的遺物，本想著你長大些再交給你，如今看來也是時候了?！?/p>

江小白接過遺物，眼淚又不爭氣地流下來。

“行了行了，都是當修士的人了還整日哭哭唧唧的?！?/p>

“記憶里我爹總是喜歡戴著面具在我面前扮修士?！?/p>

“所以在看戲的時候，我才會找那戲子要了一塊踏月俠盜的面具，不曾想當初我爹戴著的也是這一塊……”

“陳元方自從修成《玉泥菩薩功》后，天下再無敵手，他只用了六次神功，便獲得世人想要的功名利祿?！?/p>

“真正意義上做到了贏得生前身后名，臭小子，你覺得他最后一次該用在什么地方么？”

江小白聽得入神，不自覺地搖搖頭。

陳元方嘿嘿一笑，繼續道：“當年陳元方大敗柳扶風后，也是這樣問他的，可是柳扶風也不知道?！?/p>

“說起這個柳扶風啊，老頭子我還知道一些關于他的密辛?！?/p>

“是什么？快說來聽聽！”

“傳說他是一個武癡，為了學到厲害的武功可以不擇手段?！?/p>

“于是有人用《扶風經》為條件，要柳扶風去做一件事?！?/p>

“傳說這本神功一旦修至走火入魔，身子會變得消瘦無比，同時也會內力暴漲?！?/p>

“哦對了，其實柳扶風是這個世道贈名，他究竟叫什么也不得而知了?！?/p>

聽到他們說到這里，江圣大概也明白了。

柳扶風，和陳元方以及面前這個也叫做陳元方的老頭之間的事情。

他正欲起身離開這里。

卻聽見那江小白好奇地問道：“是什么事情？”

“那人是魔教的余孽，曾被陳元方滅宗，他想要柳扶風做的事情，自然是刺殺陳元方了?！?/p>

江小白恍然大悟，這個世道傳聞是柳扶風為了《玉泥菩薩功》才會與陳元方決一死戰，沒想到背后還有這樣的故事。

江小白嘆了口氣，惋惜道：“陳老頭，你說你要是真正的陳元方就好了?！?/p>

陳元方兀自一笑，微微道：“可是故事里的陳元方，也未必是真正的陳元方啊……”

一個似弱柳扶風的男人至清風鎮，他抬眼看向這個平靜的小鎮，輕輕地舉起手，殺死了正在吆喝的小販。

其他百姓見狀無不逃竄，江小白被這里的動靜吸引，連忙趕來。

就連江圣也好奇地出來了。

這人身上倒是沒有什么魔氣。

看上去也不用自己出手的樣子，索性便像是那些路人一樣，站在一旁看戲。

“你果然沒有死，他果然還活著?！?/p>

男人看見江小白，淡淡道。

江小白瞳孔猛然收縮，他認得這個男人！

清風鎮掀起了片刻喧囂，很快又復歸平靜。

陳元方哼著小曲走回醉仙樓，他剛剛在說書先生那聽到了最新的故事，正打算分享給江小白。

可是江小白并不在樓中。

陳元方微微一愣，只見柜臺上放著兩塊僅有半邊的面具，一新一舊，面具下還有一張紙，赫然寫著：午時三刻，山神廟見。

陳元方早就知道會有這么一天，自從那本書出現后他就知道了。

一旁還放有江小白他爹的日志，清風拂過，恰巧吹至第一頁。

平日里江小白就喜歡翻他爹的日志看，也不準陳元方拿走。

陳元方拿起這本日志，鬼使神差地讀了起來。

江小白他爹識得幾個大字，但不是什么文化人，寫出來的東西也是頗為稚嫩：

“今日晴空，我于滄瀾江游玩，受風浪裹挾，幾欲葬身魚腹之中，幸得修士相救?！?/p>

“修士身形消瘦，風姿挺拔，高八尺有余，事后修士以面具相贈，粥必效修士之風，鋤強扶弱?！?/p>

滄瀾江……魚腹……陳元方頭痛欲裂。

數十年前，他似乎真的救過一個人，難道江小白他爹的面具，竟是自己給的么？

陳元方關上門，靜靜地坐在柜臺前，直至深夜。

月黑風高夜，山神廟卻有一處光亮，有人在廟中生火。

陳元方煞有其事地戴好面具，走進山神廟里。巨大的神像面目猙獰，座下有一個男人等待已久。

“陳老頭，你快走！你打不過他的！”

江小白就站在男人旁邊，大喝道。

男人沒有理會，而是對著陳元方說道：“我該叫你什么？陳元方？柳扶風？”

陳元方搖搖頭道：“以前的我都不是，但現在我是陳元方?！?/p>

男人呵呵笑道：“當年我以《扶風經》為報酬，讓你去殺陳元方?！?/p>

“沒想到他是死了，你卻成為了新的陳元方?！?/p>

陳元方回憶過往，略帶惆悵，“是啊，他用畢生功力為條件，讓我代替他行走這個世道?！?/p>

“他用移花接木的神功把功力傳給了我，卻也把《玉泥菩薩功》前六次的代價悉數嫁接到了我的身上?！?/p>

“我擁有了天下第一的神功，卻不知道該用在何處，我已經是陳元方了?！?/p>

“我擁有他的一切，但我不是他，這么多年他澎湃的內力沖擊著我的全身經脈，讓我變回了一個普通人，我全身上下只剩這套《玉泥菩薩功》?！?/p>

這個世道上幾乎無人知曉，被譽為天下第一神功的《玉泥菩薩功》，代價竟是如此之大。

每用一次這套功法，內力就會不受控制地增長一次，直至全身經脈破裂。

曾經縱橫這個世道的陳元方也沒抵住這份代價，更何況是現在的“陳元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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