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回歸

被困在瓦礫底下的女人察覺到外面有異樣，急忙問道：“這位長官，你沒事吧？”

凱恩從眩暈中回過神，他吃力地睜開眼睛，發現眼前的一切都有點灰暗，他下意識地摸向自己的脖子，“還好沒事！幸好我戴著頭盔！”

他爬了起來，隨便抬頭望向房頂，突然一怔，不妙，這座建筑物已經明顯傾斜了。

“已經……沒有時間了！”他艱難地說出了這句話。

女人聽見后哭了起來，但是哭了幾聲后就冷靜下來了，其實早在幾分鐘前她就已經做好了死亡的準備。她失落地說了句：“果然還是這樣……”她輕輕嘆了口氣后，對凱恩說：“這位長官，你走吧，你救不了我的。其實，只要我女兒沒事，我就已經心滿意足了?！?/p>

“還有最后一次機會吧？”他站直了身子，再一次雙手握著框架外露的部分，“既然沒有時間逐塊搬開上面的碎石，那我就直接抬起這條木條吧?！彼麑ε苏f，“等下如果我真的能將它提起了一定的角度，你就趁機拼命掙脫出來吧！”

在他說這話時，零零碎碎的碎石就落在他的腳下，不時有些落在他的頭上，他的頭盔被擊得呯嗙直響。他瞄了房子一眼，傾斜度又加大了。

“長官，你不要理我了，趁現在還沒倒塌，快走吧?！迸私辜钡卣f，她放慢了語速，補充道，“我把她托付給神父了，我已經沒有牽掛了?！?/p>

“不能放棄！”凱恩厲聲說道，“因為……你還有家，你女兒還有家，在一切結束之前，都不要放棄！”

女人愣住了，隨即淡淡一笑，“教會會給她一個家的?！?/p>

“在胡扯什么呢？”他反駁道，“對于你女兒來說，有媽媽在的地方才是家吧?！?/p>

女人聽后，遲疑了一會，說道：“但我不能讓你為了救我，而把命搭上了?！?/p>

“哼，”凱恩不屑地笑了笑，“我在這之前，已經賭上性命戰斗過無數次了?，F在，我不介意再賭上一把?！彼站o了木框，大聲說道，“你準備吧！”

他咬緊牙，發出低沉而有力的吼聲。他雙手緊握木框，奮力上抬，然而卻絲毫無法撼動它。

“可惡！”他不愿放棄，仍然咬著牙，用盡全力再次向上抬去。只見他臉上青筋暴起，眼里充滿血絲，嘴唇微微顫抖，汗水順著面頰滾滾而流，然而，他仍在努力地堅持著。

木框終于被提起了些許，不過很快又掉了下來。他瞟了一眼房頂，平房開始傾塌了，“已經來不及了，可惡！”他心有不甘地說。

忽然一道金光在他的眼前閃過，他仿佛感覺到一陣耀眼的光芒從頭頂照向他全身，之后便聽到了一連串的噼啪聲，他急忙低頭一看，發現堆在木框架上的石料竟然在崩裂、瓦解。

這是圣光能量！怎么回事？圣光又回到我身上了。

就在他一臉茫然之際，這位堅強的母親趁機爬了出來。

他沒有多想，馬上扶起了她，兩人一同向安全的地方逃去。

只聽見一聲巨響，這座平房在兩人身后轟然倒塌，激起的無數塵埃，融入空氣中，久久不散。

……

兩人跑到巷子轉角處時，忽然聽到了小女孩的呼喊聲，“媽媽！媽媽！”

兩人循聲而看，只見小女孩從穿白襯衣的中年男人的懷抱里跳了下來，正朝著這邊飛奔而來。母親看見女兒后，淚水不受控地奪眶而出，不自覺地大聲哭了出來。

小女孩飛奔到母親面前，迫不及待地撲進了母親的懷抱。

母親緊緊地抱起了她，她緊緊地摟住媽媽的脖子，兩人都泣不成聲。劫后重生的哭泣聲在狹窄的小巷內回蕩。

看著母女倆相擁而泣，凱恩的眼睛在不知不覺間也濕潤了，他感覺到了有一股暖流正在不受控地從他的眼眸里急著涌出，逼得他閉上眼，昂起頭。

一陣柔和的春風輕撫著他的臉龐，在淚眼朦朧之中，他仿佛又看到了母親溫暖而親切的笑臉。

此時，那位身穿白襯衣的中年男子走了過來，向他開口謝道：“真是萬分感謝！”

他趕緊拭去淚水，并深呼吸了一下，讓自己平復下來?！拔抑皇亲隽宋覒撟龅氖??！彼従彽剞D過身，側身向著男子答道。

這時他發現這個男人正在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身上的破碎戰袍看，他好奇地順著男人的目光察看，原來男人是正在注視著自己戰袍上的那個沾滿了血跡的雕花黃金十字圖案，似乎是了解其背后的含義。

“高級圣騎士大人？”男人驚訝地抬起頭，接著問道，“請問大人貴姓高名？”

“凱恩·列頓?！彼S便答道。說完，他突然想起了安達里斯，便急忙往之前戰斗的地方跑去。

……

他跑回到之前的后巷，卻不見了安達里斯的身影。他拾起之前扔在地上的圣耀之盾，靜靜地看著大街的方向，在這一刻，微風輕拂，春日普照，時間仿佛凝固了一般。

風吹干了往昔的汗水與淚痕，他目視前方，挺直身子，大步向前。

戰斗的真正意義不在于殺戮，而是守護。堅守初心才能獲得最強大的力量，沒錯，就是那個蘊藏在人類情感之中，最強大的愛的力量！

…………

……

黃昏時分，帶著傷逃亡到西區的安達里斯被十字軍戰士團團包圍，最后死在他們的利劍之下。

隨著安達里斯的死亡，這一場影響瑪德蘭帝國政局走向的戰役也宣告結束了。

………………

…………

……

三天后……

這天晚上，聯軍在希尼沙塔威普伯宴會廳舉行盛大的慶祝酒會。

教宗和舒馬赫舉著酒杯，向在場的每一位將士敬酒。大家都舉起杯子一飲而盡。

而當酒過三巡之后，凱恩獨自一人來到露臺，他穿著黑禮服，拿著裝滿紅酒的酒杯，趴在欄桿上，一邊抿著紅酒，一邊抬頭遙望星空。

“主人?！币话崖曇糨p聲喚道。

凱恩回過神來，他看向身后，只見他的侍從莎拉穿著一套淺綠色的晚禮服裙，優雅地站在他的身后。

他整理了一下衣領，微笑著說道：“莎拉，你來了?！彼贿吇氐竭吷系拈L凳，一邊問道：“布萊登呢？”

“他正在和部下品嘗著美酒呢?！鄙χf。

他坐在長凳上，并禮貌地邀請道：“一起坐吧?！?/p>

莎拉來到他的身旁坐下，他聞到從她身上散發出的淡淡清香，輕聲贊道：“你今晚好漂亮?！?/p>

“謝謝?！彼t腆地回應道。

兩人抬起頭，一起望著明月高掛、繁星閃爍的靜謐夜空。

就這樣過了一會兒，他突然開口說道：“對不起，莎拉?！?/p>

“嚇？”她緩緩地轉過頭，不解地看向他。

“……我一直在瞞著你們?！?/p>

聽到他這么一說，她突然疑惑起來。

他臉上流露出一絲淡淡的憂傷，“我沒有告訴你和布萊登，其實我……是在這里出生的。我的童年就是在這座叫希尼沙塔的城市中度過……”

……

他將那段不堪回首的童年往事向莎拉娓娓道來，包括達麗與卡莎的事，爸爸被拉壯丁抓走的事，他都一一告訴了她。

…………

……

聽完之后，莎拉感到有些心酸。她沉默半晌，才幽幽嘆道：“原來是這樣，沒想到，你竟然還有這么一段經歷??！”她說這話時雖然平靜，但語氣里卻透露出無限傷感，仿佛這些經歷是發生在自己身上一般。

“我一直都在怪責爸爸，那天為什么要多管閑事，”凱恩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其實我是知道的，爸爸只是想給她們一個家，讓她們不至于繼續流浪?！?/p>

莎拉靜靜地聽著，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他低下頭，凝視著酒杯里的紅酒，眼里流露出濃濃的愧疚之意。紅酒在月光的照耀下閃爍著明亮的光芒，甚至把他的眼眸也映得一片通紅?！捌鋵崱@事最后發展成這樣，都是因為我……”

他緊緊握住酒杯，低聲訴說道：“如果當時……我沒有提議我倆分開送貨，也許……卡莎她就不會死，達麗阿姨也不會闖入貴族庭院，被侍衛開槍射殺?！闭f到這，他眼里有一絲淚光在閃動著，“……這一切都是我一手導致的，只是我一直沒有勇氣承認罷了?！?/p>

她輕輕地挪動了一下身子，靠在他身旁，輕聲安慰道：“要一個只有7歲的小男孩完全了解大人們復雜而殘酷的世界，這也太苛刻了，你也不要自責了?！?/p>

“盡管如此，但是她們的死和爸爸被充軍一事，怎樣說都是我間接造成的，這負罪感會跟上我一輩子?！闭f罷，他將杯中剩下的紅酒一飲而盡。

她看著他那痛苦、落寞的神情，心里不禁涌起一陣酸楚。她想去抓緊他的手，卻又猶豫了，然而她始終壓抑不住內心涌起的那份情感，最后情不自禁地用指尖輕輕觸碰了他的手背一下。

他微微一愣，緩緩抬起頭看向此刻坐在他身旁的莎拉，淡淡苦澀一笑。

莎拉的內心頓時泛起絲絲漣漪，連忙說道：“不過，主人，其實你也曾經拯救過許多人的性命……而且……”她徹底慌亂起來，“你年紀輕輕，就能當上主帥，可以說……你已經是這個時代叱咤風云的英雄人物了。我相信你的父母……也會為你而感到驕傲的?！?/p>

“叱咤風云？”他搖搖頭，臉上露出一絲苦澀的微笑，“揭開后，只不過是一道道傷疤罷了?！?/p>

她聽著他的話，心中莫名一痛，眼眶中漸漸沾上了淚水，但很快便止住了。

“這根本就不是我想要的人生?！彼拖骂^，靜靜地望著面前的空杯子說，“我已經……不想再戰斗了?！彼聊艘粫?，才接著說道，“我原本加入軍隊的初衷，就是為了尋找爸爸?！?/p>

她聽到這句話后，微微一怔。

“所以……當布萊登向我提及到戰斗初衷時，我的內心是有愧的?！彼聪蛩f道，“對不起，莎拉，我并不是你口中所說的英雄?！?/p>

“不，”她搖搖頭，“你就是我心目中的英雄！”

他嘆了口氣，“找了這么多年，連線索都沒有找到，我已經放棄了?！?/p>

他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我打算把圣狼騎兵團拆解回原來的那樣子，把圣語騎兵團交還給樞機主教約納斯大人，而銀狼騎兵團和起義軍的指揮權將轉給穆納。之后……我想過上平民的生活?！彼聪蛏?，表情突然認真起來，“此外，我……我……我想你……”

凱恩的舌頭頓時僵直了，臉和耳朵也忽然紅了一大片，他的嘴唇在顫抖著，吞吞吐吐的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她先是有些不解，后來似乎猜到了他的意思，但是不敢確定。她隨即試探性地說道：“主人，你想說什么……就盡管說吧?！?/p>

“我……”他突然抓住莎拉的手，鼓起勇氣說，“我想和你永遠在一起！”

她聽見后，臉剎那間變得通紅，心跳也開始加快。她輕輕咬著下唇，想進一步確定他的意思，便開口繼續試探道：“我是你的侍從，當然是一直守護在你的身邊呀。無論你去到哪里，我都會一直跟隨著你?！?/p>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彼站o莎拉的手，低頭說道。

莎拉沒有說話，只是用那雙明亮清澈的大眼睛看著凱恩，期待著他接下來的話。

“我馬上就會去向教宗提出放棄圣騎士的身份，以后，你和布萊登也不再是我的侍從了?！彼J真地說，“從今之后，我們的地位平等?！?/p>

“那……你的意思……即是……”她一臉羞澀地低下頭問道。

他忽然站了起來，然后單膝跪在她身前，雙手握住她的雙手，用堅定的語氣說道：“我想你成為我的妻子！”

莎拉的心劇烈跳動了起來，雖說她早就猜到了他的心思，然而當她看到了他那真誠的目光和充滿期盼的眼神時，心里還是不由地涌上一陣甜蜜和暖意。

“你……不愿意嗎？”他凝視著她那晶瑩如寶石般的雙眼，緊張地問道。

“不，不是，我愿意?！彼B忙答道，然后嬌羞地看向他，“我只是覺得……是否太快了?！?/p>

凱恩高興得沒等她說完便將她擁入懷中?！爸x謝你，莎拉，我恢復過來了?！?/p>

她靜靜地依偎在他的懷里，感受著他的心跳和體溫，內心頓時泛起陣陣暖流。她緊緊地抱住他，把頭埋在他那寬闊結實的胸膛里。

……

“賞面跟我跳支舞嗎，莎拉小姐？”凱恩深情而溫柔地邀請道。

“嗯，”她靦腆地點了點頭，“好的，主人?！?/p>

“不要再叫我主人了，叫我凱恩吧?！?/p>

“凱恩?！彼p聲細語地回應道。

……

兩人在醉人的月色下跳起浪漫而優雅的華爾茲。此時此刻，宇宙萬物仿佛完全靜止了一般。他輕撫著她的秀發，她親吻著他的臉龐，彼此的眼眸里都閃爍著幸福的光芒。

兩人都沉浸在深深的愛戀之中，久久不愿分開。

她迷離地凝視著他那充滿愛意的雙眸，情不自禁地閉上了雙眼，他輕輕地摟住她的腰，她雙手環抱著他的脖子，兩人在璀璨浩瀚的星河下，深情一吻。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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