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徽宗宣和三年八月初十,當李清照一路風塵仆仆趕到萊州,終于見到自己日思夜想的人時,等待她的,卻是一張冰冷的臉,一間清冷破舊的屋。兩人雖然在一起了,卻再也無法恢復青州時那些賭書潑茶的恬柔時光。敏感如清照,在這段時間,寫下了一首《感懷》詩,并在詩前作序:
宣和辛丑八月十日到萊,獨坐一室,平生所見,皆不在目前。幾上有《禮韻》,因信手開之,約以所開為韻作詩,偶得“子”字,因以為韻,作感懷詩。
來到萊州之后,趙明誠并未過多陪伴李清照,而是忙于自己的公務應酬。清照自己獨自一人孤單地坐在趙明誠的官邸之中,環顧四周,室內卻空空蕩蕩,并沒有她平日里喜歡的書籍史典、金石字畫。
她看到案頭上有本《禮韻》,隨手翻開,想以所翻開頁上的字為韻來寫詩。她偶爾翻到“子”字,于是以“子”字為韻,寫了這首感懷詩:
寒窗敗幾無書史,公路可憐合至此。青州從事孔方兄,終日紛紛喜生事。作詩謝絕聊閉門,燕寢凝香有佳思。靜中吾乃得至交,烏有先生子虛子。
室內破舊的窗臺和書案上沒有一本詩書和史集,仿佛就像袁術窮途末路,身無一物一般,三國時期,袁術在揚州稱帝,后為呂布、曹操等人所破,走投無路,轉投雷薄,遭拒。三天之后,由于糧草衰絕,只好引兵退守到江亭。當他得知數萬大軍,只有麥屑三十斛,時值盛夏,他想喝碗蜜糖水都不能得到。他想到當初自己率兵千萬,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悲愴地向天大喊道:“袁術至于此乎!”然后吐血而亡?!肮贰笔窃g的字,清照是以袁術的遭遇自況,可知她當時的境遇有多么尷尬難堪。
她不由得嘲笑丈夫,每天就是醉心于錢財,奔波于酒宴。而在她看來,那些無聊的應酬不過是浪費時間而已。寫詩要閉門謝客,謝絕閑聊,焚香靜思,才會有靈感乍現。燕寢原指帝王休息安寢的地方,此處指趙明誠在萊州為她安排的這間破敗之屋,這里李清照有自我安慰亦有自嘲之意。而自己在此時的平靜中會得到兩位至交,一個是烏有先生、一個是子虛先生。烏有先生子虛子來自于西漢司馬相如的《子虛賦》,指空無所有,亦與詩開首相照應。清照用戲謔的手法訴說自己的孤單,多了幾分調侃的語氣,也沖淡了詩中的抱怨與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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