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宴會邀請

晨曦初露，天光已是大亮。

林珠正悉心為林瀟梳妝，此時，一婢女輕盈入室，斂衽稟道：“大人，齊遠大人久候于二堂，言有要事亟待商榷?！?/p>

林瀟輕點螓首，示以會意。爾后，她換上輕便的常服，隨林珠款款步向二堂。

二堂之內，齊遠已靜候多時。

見林瀟蒞臨，他即刻起身執禮，雖則恭敬有加，然其眸中卻掠過一抹難掩的迫切。

禮畢，齊遠含笑啟齒，語中帶著幾分歉意：“本意欲讓縣尊從容休憩幾日，然本縣名流顯貴聞知大人履新，均熱切期盼能設宴款待大人。此舉既為大人接風洗塵，亦為引薦本縣賢達。下官未及稟明大人，便貿然應允，今日特來請罪?！?/p>

林瀟心念一動，暗自琢磨：這些富戶消息之靈通，實令人訝異。自己到任之訊竟于一夜之間不脛而走，顯然是齊遠等人刻意散布。

然而，她面上依舊波瀾不驚，聲音清冷淡然：“齊大人，此舉似乎有違常例。當前首要之務，應是深入了解縣中諸事，而交際應酬，能省則省?！?/p>

言罷，她眸光如刃，輕掠齊遠，續道：“我并非怪罪你擅自做主，只是認為，待我對縣情了如指掌后，再會那些富戶亦不為遲?！?/p>

齊遠含笑頷首，眼中閃過一絲睿智：“大人或許不知，欲洞悉本縣實況，僅憑文案記錄和屬下陳述，終覺膚淺。與本土士紳交往，方為要害。彼等執掌本縣大半田產，稅收大計亦須仰仗其協助?！?/p>

林瀟眉宇間掠過一絲躊躇，她前世實習時，最不喜歡的便是虛與委蛇的應酬。

穿越到晟朝，似乎依舊無法擺脫。

但稍一沉思，便覺齊遠所言非虛。身為一縣之父母，難以事必躬親，確需倚重眾人之力。

于是，她輕點螓首，“既如此，本官便應了他們的邀請?！?/p>

齊遠聞之，面露欣慰笑意，聲音中滿含敬意：“大人英明。今晚之宴設于城東鴻天閣，此乃歷任新知縣接風之地。酉時設宴，靜候大人光臨?！?/p>

齊遠正欲告退之際，聞林瀟輕聲挽留：“縣丞既來，何不共膳？本官尚有諸多事務欲向縣丞討教?！?/p>

見齊遠稍顯遲疑，林瀟含笑而語：“大人年高德劭，可為吾輩之父。世間所謂男女之防，皆是俗禮，大人不必拘泥?？h中百事，還望大人不吝賜教?！?/p>

林瀟既出此言，齊遠豈敢再辭，遂恭敬從命。

二人于二堂中安然落座，侍者獻上香茗后退下，唯余茶香與淡淡松香，縈繞于室。

林瀟輕啜香茗，眸光如炬，緩聲道：“昨日齊大人曾提及，欲為本官詳盡闡釋余陽縣之狀況。今日恰逢其時，愿聞其詳，本官定當傾耳細聽?！?/p>

言罷，林瀟素手輕揮，玉指桌上的卷宗，示意齊遠展開余陽縣的種種。

齊遠見示，便娓娓道來：“余陽縣乃南陵州松陽府所轄，治下十二鄉，編戶共計六萬七千……”

正當齊遠欲進一步細述縣中土產時，林瀟纖手輕抬，溫婉地截斷了他的言談。

她聲音綿軟卻透著一股堅定：“本官心系治下子民的生活疾苦。至于土產諸事，留待他日再敘不遲?！?/p>

言畢，她稍作停頓，眸光如穿透云翳的晨曦，復又詢問道：“今日緣何未見田文遠等僚屬來衙署？”

齊遠慌忙解釋道，言辭之間滿是恭敬，卻難掩眼中的一絲不安：“今日乃是衙署休沐之日，因此同僚們皆在家中休憩。此刻衙內除了幾名值守人員，再無其他同僚。大人新至，諸多事務不必急于一時?！?/p>

林瀟微微頷首，以示理解，她神色淡定，并未顯露任何不滿。

她抬眸望向窗外，見日頭已近中天，便吩咐侍從傳膳。今日肴饌雖不及昨夜之盛筵，卻也別致可口。

用膳過后，兩人又敘談片刻，齊遠方才起身告退，離開了二堂。

齊遠走后，林瀟獨自靜坐于二堂中，似在沉思。

這些官場老狐貍，昨日方初見，今日便借故休沐，這分明是對她這位新任縣令的輕視。

她心知肚明，自己新官上任，尚未培植親信，一切政事均須倚重衙署舊人。

林瀟輕嘆一聲，唇角泛起一抹苦澀的笑意。她深知，自己目前尚無力扭轉，但這絕不代表她會就此屈服。

因此，她暫且將這些紛擾拋諸腦后，全心投入到即將到來的鴻天閣宴會準備中。

到了申時，林瀟便叫來了林珠，讓她隨自己一同去外面走走。

她想在赴宴之前，親自感受一番余陽縣的風土人情。昨日抵達時，已接近黃昏，未能一睹其風貌，今日正好補上。

兩人沿著余陽縣的街道緩緩而行，平靜的市井，店鋪的門敞開著，迎接著往來的顧客。

街道上，人們和善，沒有爭吵，更無欺凌之事，這讓林瀟心中暗自點頭，看來齊遠和前任知縣的治理還算可以。

見時辰尚早，林瀟便帶著林珠步入了一間茶館。

她吩咐小二烹煮一壺香茗，又點了幾樣精巧的點心。在茶館一隅，兩人對坐品茗，盡享這難得的靜謐時光。

片刻之后，林瀟瞥見那茶館小二閑坐于一旁，于是輕抬素手，聲音柔婉而含詢：“小二哥，貴地寧靜祥和，想是貴縣父母官治理有術，真是令人稱頌?！?/p>

小二聞聽有人搭言，帶著幾分好奇趨步而來。

他的目光在林瀟與林珠之間流轉，而后含笑應道：“姑娘應是初來乍到，對我余陽縣的近況或許不甚了了?！?/p>

言罷，小二環顧四周，似在確認四下無人。

林瀟為小二之舉感到些許困惑，眉梢輕揚，“正如小二哥所言，在下乃云游四方的學子，曾遍歷多處。今日得見余陽縣安寧之景，著實令人難忘，想必是縣尊大人治縣有方?！?/p>

自新政推行以來，游學之士中亦不乏女子身影，小二對此已司空見慣，目光中流露出幾分敬意。

見茶館內僅有林瀟與林珠兩位茶客，且外間并無他人，小二方才低聲細語，語氣中帶著幾分神秘：“姑娘有所不知，數日前，衙門傳下嚴令，命全縣子民務必安分守己，不得生事！”

他低聲細語，娓娓道來：“再者，本縣之蘇家亦發話了。為了給新任縣令留下好印象，他們特意囑咐百姓以及那些破落戶，若無緊要之事，便盡量減少外出?！?/p>

林瀟蛾眉微蹙，聲音中帶著幾分訝異：“竟有此事？莫非全縣百姓都甘愿聽從其擺布，足不出戶？”

小二面露無奈，低聲嘆息道：“小姐，我等平民百姓，又能奈何？蘇家不僅家財萬貫，更手握全縣田產。我等小民，豈敢悖逆其意？”

林瀟好奇心起，雙眸閃爍著探尋之光，追問道：“小二哥，方才你所言之蘇家，究竟是何等存在？竟有如此權勢，膽敢與官府沆瀣一氣？”

小二四顧無人，方才低聲神秘道：“小姐，這蘇家非同小可。他們與官府的關系，可非一般的勾結，實乃狼狽為奸。他們不僅在本縣只手遮天，甚至在朝堂之上，亦有靠山?！?/p>

林瀟心神一顫，她深覺這蘇家絕非等閑之輩，余陽縣這潭水顯然比她預想的更為深邃。

然而，正當她欲再度發問之際，茶館掌柜的呼喚打斷了二人對話，小二應聲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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