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首秀

剛下課，邢青俊的翻蓋手機就響了，這是他第一次接到電話，想不到鈴聲居然是《好運來》，嚇得他馬上找了個無人的地方接聽。

“喂？”

來電沒有理會他?！皯鸲凡咳珕T請注意，戰斗部全員請注意，廬陽區出現仆從活動，人數：十到十五人，任務級別：C級，危險度：低，緊急度：中，特別情況：無。全員于十七點三十分在3號安全屋集合，前往剿滅。任務簡報及坐標詳見短信?；負茈娫捴貜驼Z音?！毕嗤脑捳Z又重復了幾遍。

錄音的語氣非常機械，但應該是真人的語音。這是一個陌生但甜美的女聲，邢青俊希望每次都是這個聲音來通知任務，要是一大晚上接到的電話是個毫無生氣的機器人，必然會把自己嚇死。不過回想過來，甜甜的嗓音在特定場合也能令人毛骨悚然，也許他該留著現在的鈴聲，或者換成豬八戒背媳婦也好。

手頭的時間還算寬裕，但邢青俊掛掉電話就出發了。在公交車上，他又思緒飛揚起來。生活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現在他需要隨叫隨到，雖然這次的電話來得正是時候，但這僅僅是第一次。之后，電話可能會在上課時、訓練時、和家人通話時響起，尷尬的鈴聲是次要的，不管他怎樣小心，神官的職責終究將貫穿生活的方方面面。

邢青俊搖了搖頭，自己的決定就該自己擔當，不應該在這里瞻前顧后的。只要趕緊畢業，再讓可爾頓編發一個讓家人滿意的工作崗位，雙面人生就將正式開啟。想到這里，他的心里舒坦了許多。

3號安全屋位處一棟普通的居民樓，任務簡報里提供了每天都會更改的密碼。一進門，肖博和付勇已經在客廳等待了，他們正看著電視上的古裝劇。

“小邢！過來坐，冰箱里有喝的?！备队抡泻舻?。這是一個一室一廳一衛的精裝房，雖然面積不大，家具和家居都非常齊全，從外人角度看，就是一個溫馨的小家。

“你們來得真早?！?/p>

“那是，我們就是打工仔，怎么能讓領導等我們呢？啊，不是說你啊，你來得也挺早。陳教練和彭姐是主心骨，我和肖博就負責干點臟活累活。你看了簡報嗎？你今天和我們行動?！?/p>

“看了，我們負責清理外圍?！?/p>

“對，其實面對今天的那些仆從，陳教練和彭姐對付他們易如反掌，但任務地點的建筑結構復雜，據說有很多攝像頭，為了保護我們的身份，也保證沒有漏網之魚，我們三需要當先鋒，進去控制監控室?！?/p>

“我們有建筑的構造圖嗎？”

“有平面圖，但監控室具體在哪不知道。到時候再找唄，反正肖博有透視眼?！?/p>

“透視？像X光那樣嗎？”

肖博接過話：“差不多，但我可以隨時開關透視效果，這樣方便我探查想要的目標。不過透視非常消耗能量，我最多能堅持五分鐘，然后就要休息一下?！?/p>

“肖博從不肯說他能不能透視衣服…哈哈，我相信他不是那種人?！备队律炝藗€懶腰，“緊張嗎？”

“有一點?！?/p>

“很正常，我還記得我第一次出任務的時候，什么都沒做，盡在添亂。連我都熬到了現在，你不會有問題的，多積累點經驗，事情就簡單了?！?/p>

“最近C級任務很多，你有足夠的機會鍛煉?！毙げ┓粗浭卤?。

“確實啊，我們入行以來，從來沒有那么頻繁的仆從出沒。以前一個月也就兩三次任務，上個月就十幾次了。工作量是多了，但機會也多了，我們好好表現，說不定楊總就賞我們新天眼了?！?/p>

“雖然出現的仆從多了，但他們的平均素質比以往都要低，好多都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而且基本沒有戰力。好像他們的惡花只包含了獎賞，根本不考慮和我們對抗，”肖博摸著下巴，“像是炮灰一樣?！?/p>

“這些異?？隙ú皇乔珊?，但也不是我們蝦兵蟹將該去考慮的，聽指揮就行了?！?/p>

陳教練和彭燦樂幾乎是前后腳到的，他們也帶來了裝備。邢青俊三人到時候要戴上毛線帽子和黑色口罩來隱藏身份。每個人都配發了耳麥，但身上的所有電子設備都要上交。

五人擠上了停放在樓下的一輛老轎車，由陳教練駕駛。

陳教練剛準備發動，被彭燦樂叫住了?！白屛衣劼?，今天喝酒了嗎？”她眉頭緊皺，“咿呀，煙味真重，但應該是沒喝。用用我送你的香水，臭老頭子，車上都是你的味?！?/p>

陳教練似乎早已習慣了彭燦樂的指責，他沒有什么反應?！巴依锪??！?/p>

“哎，要不是就你會開車，我絕對不會讓你碰方向盤的?！?/p>

“你應該去考個駕照?！?/p>

“就我這手腳，你們敢坐我的車？”

“哈哈，難得彭姐有自知之明?！备队略谌酥猩聿淖钚?，因此坐在后排的中間，這也方便他活絡大家的氣氛。

“我一直很自知的好吧，我的優點很多，缺點瑕不掩瑜。哦，俊俊，你會開車嗎？”

“我有駕照，但平時開得少?！?/p>

“你有車嗎？”

“也有的?！奔依锶私o邢青俊配了輛國產小車，每次有朋友來合肥，都由他去接送。

“太好了！下次就開你的車！但是老頭子不能上來，免得污染環境?！?/p>

路程也就十分鐘，一路上大家開心地擺著龍門陣，由其是彭燦樂，又給邢青俊拋出了一個有關給天眼戴假睫毛和美瞳的驚天大題，他也奇思妙想地解答了。氛圍很輕松，仿佛不是去獵殺惡魔的走狗，而是愉快的郊游。

目的地所在的街區都是四四方方的庫房，除了偶爾進出的卡車，基本上沒有人煙。他們的目標也是這樣一間倉庫，倉庫的外觀整潔，門口的建材和叉車也都整齊的停放。他們的車停在一街之外，剛好出了倉庫的視野。

任務的指揮官顯然是陳教練，但他并不是話多的家伙，指揮的事就由彭燦樂負責。

“我過一遍計劃，”剛剛還在嘻嘻哈哈的彭燦樂面無表情，“你們三從西邊的側門進入倉庫，找到監控室，以最快地速度控制住那里，并且切斷里面和外界沒必要的聯系。外墻和倉庫的門都應該是被鎖住的，我不認為監控室會有重兵把守，但我需要你們盡可能隱秘行事，最快速度完成工作。如果被發現，要安靜地解決掉對手。等控制住監控室，立刻發送信號，我和老頭子從正面進入。明白了嗎？”

邢青俊他們下車，繞著路來到了倉庫外墻，他們穿上裝備，肖博蹲下身子，擺弄著門鎖。

“奇怪，這邊居然沒有攝像頭，”付勇左右觀望，“無所謂了，被發現的話，我們跑快一點就好。小邢?！?/p>

“在?！毙锨嗫∝撠熢谝慌酝L，他的心跳到了嗓子眼，雖然沒有動作電影里緊張的音樂，但這可是實打實的滲透任務。

“我們不要用耳麥說話，這樣容易暴露行蹤。用我的天眼?！备队履畛隽耸パ裕骸癡eritas de terra orta est et iustitiu de caelo prospexit.”

一只橙色的天眼在付勇的咽喉處打開，一道光射向邢青俊，碰到他的胸口。

邢青俊感覺像是被輕輕拍了一下，隨后，付勇的聲音從他的腦海里傳出。

“這樣我們就可以用意識交流了，你的想法我是聽不到的，需要你有意識地和我‘說話’?！?/p>

“這樣嗎？”邢青俊也能聽到自己話語的回響。

“對的，我現在和肖博也連上?！?/p>

“你的天眼可以用很多次嗎？”邢青俊想起之前可爾頓所說的，每次天眼打開，效果只能發動一次。

“這只天眼比較特殊，不過和多人的意識連接會加大能耗?！?/p>

“馬上弄好了?！毙げ┑囊策M入了頻道?！拔覀兊妊策壍娜俗吡?，再開門，進去就找隱蔽，讓我找個地方處理掉攝像頭?！?/p>

鎖終于被撬開了。

“Omnia quae voluit Dominus fecit.”肖博念出他的圣言。邢青俊的眼前閃過幾張畫面，那是左右踱步的人影。

“忘了提一嘴，我的天眼不僅會共享意識，神官發動天眼的時候，同伴也會有所感知。剛剛是肖博在使用透視?！?/p>

“就現在！進去右邊有掩體?！毙げ╅_了一條門縫。

他們擠著門縫進了倉庫大院，此時這邊果然無人看管。

三人在一推木材后面蹲下，肖博抬頭觀察著前方，他的透視無視眼前的障礙。他的天眼在額頭中央，活脫脫的眼鏡二郎神。肖博的天眼也是橙色，和付勇的一樣，都是進攻輔助混合型的。

“倉庫的兩角有移動攝像頭，門前有一個靜止的，我會把它們關上十秒，我們直接走過去?！毙げ┌l動了另一段圣言。

“我看了你的透視，門是鎖著的吧？”付勇問道。

“對，但是是電子鎖，我已經把它關掉了?，F在走！”

他們奔向面前的入口，付勇一馬當先，打開了門。肖博一進門，就再次念出圣言，他們的四周生出淡淡的霧氣，很快就包裹了他們，但眼前的視野依然清晰。

“這里也有攝像頭，快，找個地方躲起來?！?/p>

他們順著走廊走，霧氣也隨之移動。他們打開了最近房間的門，里面站著一個青年。青年轉頭看向神官們，但只是露出疑惑的神情。

“他看不到我們，小邢，交給你了?！备队峦屏送菩锨嗫〉募绨?。

邢青俊握緊右拳，多天的準備就為了這一刻。

“Cadent super eos carbones ignis!”

他的余光瞥見右手上的紅光，他大步向前，重拳擊打在青年的面門上。仆從來不及吭聲，直挺挺地倒地，臉上還發著被星能燒傷的“呲呲”聲。

邢青俊看著自己的手，不知道是天眼本身就如此強大，還是自己準備得當，或是眼前的仆從實力太弱？

“好樣的！”這次付勇是開口說話了，“我剛剛關上了門，希望他們聽不到我們的聲音?！?/p>

肖博掏出塑料扎帶，捆住了還未恢復意識的仆從，接著用膠帶封住他的嘴巴。

“我的透視已經失效了，付勇的意識連接也失效了，我要等剩下的圣言失效，才能再次發動天眼。這個房間沒有攝像頭，我們在這等一會，幾分鐘就好?！毙げ┌哑蛷牡纳碜油系綁?。房間里擺放著一排排的線纜和閃光的設備，除了頭頂的昏暗的圓燈，沒有別的照明。

“這些都是服務器，我看得到網絡光纜，奇怪，這不是放建材的倉庫嗎？安全起見，我先關掉他們?！毙げ┑奶煅垡婚W，所有的設備就斷氣了。

“肖博這只天眼很復雜，名字也很炫酷，叫什么來著？”

“‘神圣的表匠’?！?/p>

“這只天眼既可以透視，還可以控制電路，剛剛的那個霧氣也是他的杰作，雖然我們看是薄薄的一層，對于仆從就是濃厚的屏障，所以這個家伙看不見我們?！备队掠媚_踢了踢仆從，他仍舊沒有反應?！靶げ┑奶煅劭墒怯形宥问パ?，是最復雜的級別了?！?/p>

“我們怎么處理他？”邢青俊低頭看著地上的仆從，他的鼻孔和嘴角流著血，眼皮半睜，露出一點眼白。此人和邢青俊的年齡差不多，穿著和打扮也很普通，是在哪里都不會吸引注意的年輕人。

“和惡魔簽約的一刻，就等于賣掉了自己的靈魂，剩下的只是一副軀殼?？梢哉f仆從就早已不是人了，他們的最終歸宿也只是地獄。送他們下地獄是神官的工作，也就是說，殺戮是不可避免的。這不完全是殺生，你毀滅的不過是罪人的肉體。神官雖然有權力下殺手，但守則要求我們非必要情況不可以直接將仆從擊殺，而是要像現在先控制住，然后進行‘開脫’?！?/p>

付勇咽喉的天眼閉上了，他繼續?！八^開脫，就是給仆從一個懺悔的機會，然后再將其毀滅。若是他真心反悔罪過，在地獄的刑期和刑罰都會好一些?！?/p>

邢青俊明白，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但仆從依然還保留人形，就算是窮兇極惡，那也是有自我意識的個體。但像以前在戰場殺敵的將軍一樣，為了在戰場生存，就一定要過這道心理關口。

付勇見邢青俊情緒有點低落，安慰道：“要和惡魔簽約，你得先做些壞事，我說的壞事可是你能想象最惡劣的那種，所以，干掉他們是為世界造福。再說了，我們這個級別的神官沒有開脫的權限，這都要讓彭燦樂和陳教練干。而且以我們現在的實力，直接擊殺仆從也是不可能的?！?/p>

“你們現在情況如何？”耳麥里傳來了彭燦樂的聲音。邢青俊疑惑為什么肖博付勇沒有反應，定睛一看，他倆都把耳麥摘下來了。他急忙指著耳朵，提醒二人。

“我們已經潛入倉庫了，現在在等肖博的天眼恢復?！?/p>

“沒有暴露吧？誒？怎么是俊俊你在回答，他們倆不會在干什么齷齪事吧？”

“我們只是在處理仆從，小邢一拳打倒了一個，可厲害了。我們沒有暴露，等肖博準備好，我們馬上突擊監控室?！?/p>

“我好了?！毙げ┰俅伟l動“神圣的表匠”，“我們運氣真好，監控室就在我們頭頂，三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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