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往事

周溫白的辦事效率出乎意料的高，得到當事人同意，立刻申請立案。并且在微博上對事件進行詳細說明。

凌女皇也發微博真誠道歉，并愿意賠償。

此時網上的輿論已經完全偏向洛雅雅。

但洛雅雅情緒依然無法平靜，暫時也沒心思換工作，繼續在商場收銀。

周溫白中途聯系過她，稱對方愿意賠償十萬塊，請求撤訴。但洛雅雅覺得這是收買，用錢來侮辱她的尊嚴和人格。

大概過了三個月，天氣漸暖，周溫白也帶來了好消息，五月十七日一審開庭。

周溫白問她要不要出庭，被告大概率不會出席，而被告律師有時候會在庭上想辦法刁難原告。

洛雅雅詢問：“是你們律所的王科嗎？”

“不是，勇實律師所的刑辯律師?！敝軠匕讓λ私獠欢?。兩人雖然都是大城市的知名律師，但因為身處不同地域，也未曾交鋒。

這次他從輿論角度勸說律所不要替凌女皇打官司，其實已經大大損害了律所的利益。桔字網站以后合作其他知名律所，也未嘗不可。

洛雅雅不知道這里的情況，但想自己除了做原著對比，也幫不上什么忙。

她不擅長講話，緊張著急時，又常常詞不達意。所以她決定還是不要去添亂。

周溫白承諾，會將一審勝訴書拿給她。

一審那天，洛雅雅留在清原市，和平常一樣工作。下午五點多鐘，她才想起詢問周溫白案件結果如何。

周溫白把判決書發給她，歉然道：“只爭取到三萬元賠償?！?/p>

“不錯了?！甭逖叛庞X得這個結果已經超乎了自己的想象。

“那邊還想二審，我也覺得可以爭取更多賠償，只是這樣又要等上幾個月?！?/p>

洛雅雅松口氣，“我不懂這些，你看著辦吧?！?/p>

一天后，周溫白打電話給洛雅雅，“被告找到我，說和你是小學同學，想要一下你的聯系方式?！?/p>

“小學同學？”洛雅雅想怎么可能？“她叫什么？”

“你不認識嗎？判決書上有被告的名字?！?/p>

洛雅雅才想起來，她只從律師那里知道了結果，判決書具體內容還沒有看。

她打開手機，被告人凌澄。

霎時間，洛雅雅站起身，再也坐不住了。

出租房內是她來回走動的腳步聲，伴隨著不好的回憶，逐漸清晰。

那是小學剛剛四年級的時候，洛雅雅還清楚地記得時間，因為那段往事太深刻，一旦觸碰，猶如一把鋼刀刺入胸口，拔出痛，不拔也痛。

暑假結束，洛雅雅開學上交的《家鄉人》影評觀后感，被教育部評選為市里的三等獎。

洛雅雅至今都在想，那時候應該是運氣好，她選題是一個冷門題材的電影，講鄉下的小事，和她自身的經歷貼合。所以她對電影中的親情感觸良多，又從批評的角度指出電影里錯誤的農業知識。

評委給出的獲獎評語是感情真摯，觀察仔細，但語言稍微平淡，口語化太多。

榮譽雖然不算高，但那時候她是辰光小學第一個得到這份榮譽的學生。

班主任老師也覺得面上有光，特意送給她一個大筆記本，讓她謄寫在這上，并說這些文字是寶貴的財富。

洛雅雅受到肯定異常開心，關于電影她還有好多想要寫得東西，正巧學校計算機實施聯網，洛雅雅利用微機課查找了很多關于《家鄉人》的資料，謄寫的時候做了點改動。

一次作文課，洛雅雅的作文本只剩一頁，不夠寫，她只得拿老師給她的筆記本寫。

批改過后，洛雅雅拿了優等。老師對她的寫作能力大加欣賞，并鼓勵她下次上課到臺上范讀作文。

那一天的語文課在多媒體教室上，七八個校領導和老師會提早一分鐘到場。

凌澄作為衛生委員兼學校的大隊干部，事無巨細檢查學生桌面布置，太亂的她需要幫忙收拾整齊。

她走到洛雅雅的書桌前，黑色軟皮的筆記本引起了她的好奇心。她翻開第一頁。

“本片詳細地描繪了鄉野風光，細致地刻畫了當地淳樸的人民，以及父母的親情……”

凌澄感覺有些熟悉，她忍不住在講臺電腦上查找，《家鄉人》的簡介和洛雅雅寫得小說開頭一模一樣。

此時洛雅雅和班主任老師提前到教室。

班主任老師還鼓勵洛雅雅待會兒不要緊張，帶點感情好好讀就可以。

洛雅雅點頭，她給自己一個自信的笑容，這幾天她有空就會練習，把作文幾乎背熟。

班主任老師看到了凌澄在臺上擺弄，質問道：“你在干什么？”

凌澄感覺到老師的目光不善，卻也不怕，理直氣壯地說：“洛雅雅獲獎作文是抄的?！?/p>

洛雅雅瞪大眼睛不知道她為什么這么說，此時進屋的領導、老師聽到這句話，用異樣的眼光看著她們。

“她第一段抄得電影簡介，一個字都沒改?！绷璩螌⒐P記本放在電腦旁。

洛雅雅走上前，作文的第一段和網上顯示的絲毫不差，頓時百口莫辯，自己也不確定了。只對著陌生的領導和老師機械地解釋道：“我沒有抄襲?！?/p>

班主任老師投來失望的目光，上課鈴聲響起，同學快要陸續走進教室。

“你們都回到座位上?！卑嘀魅螌β逖叛藕土璩握f道。

“把你的筆記本拿走?！?/p>

洛雅雅聽到這句中隱藏的憤怒，老師一定很后悔送自己筆記本，覺得自己辜負了她的期望。

洛雅雅忍住眼淚，回到座位上。她的心怦怦直跳，正式上課也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原本老師要她課前讀作文，也沒有提。課講到一半，洛雅雅依然什么都沒聽進去。

等到心情平復，即將下課，洛雅雅才翻開作文本。她看著第一頁的第一句，忽然想起些什么。

她站起身，“我沒有抄襲！”

班上同學都嚇了一跳，以為她忽然發瘋。周圍的同學小聲提醒她坐下。

老師講課被突然打斷，有些埋怨地看著她。

“如果沒有要緊的事，請課后解決?！?/p>

洛雅雅沒有聽話。她低著頭，眼淚滴答滴答掉落，她盡力控制自己，想等情緒再平靜一些說明情況。

老師態度緩和了一些，“這名同學先坐下好嗎？”

換成以前洛雅雅也許會聽，可那天她不知道怎么，覺得這件事不能退讓，不然以后誰都會欺負她。老師雖然說課后解決，但一定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她也不清楚自己為什么突然間有這樣成熟的想法，又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她拿著筆記本走到凌澄的面前，拉起她的手臂，想要把她拽起。

凌澄從小沒被人這樣對待過，對她抄襲本就有鄙夷之心，此時更是討厭她的粗俗無力，大小姐脾氣上頭，起身掙脫，“你做什么？”

“你好好看看，第一頁不是我作文的內容，是我在網上找的資料，這上還有我摘抄其他人的句子，但我都標記過出處。獲獎的作文是我自己寫得，往本上謄寫時，我想完善一下，才找了資料做了修改。少年報上有原文，我從來沒有抄襲，就連平時測試小考我也沒有抄襲過任何人?！?/p>

那件事的結尾非常不愉快，校領導本來打算讓一班參加市里教學試講比賽，但臨時決定換成二班。班主任也對洛雅雅和凌澄進行了批評，認為兩人都沒有大局觀念。

洛雅雅攢錢買了一個新筆記本硬是還給老師，班主任對她的態度也就冷淡下來。

支持洛雅雅的同學和支持凌澄的分成了兩派，兩撥人未必是和她們關系多好，而是通過這件事都認清了一個現實。

道不同不相為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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