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靶的羽箭

張廣雖對父親有質疑，但畢竟有感情基礎有血脈相連，況且這是親爹在為自己的前途籌劃，自己沒有道理不遵從。所以張廣說去省城，就是去參加面試，只是父親要求保密才沒對我們說。

既然親爹都疏通好了，面試通過當然沒有問題，所以回來后張廣就開始準備八月底的技術測試。十歲之前，張廣練了五年，基礎打得很牢，但畢竟荒廢了六年，而且器械發生了巨大變化，適應也是問題，于是張廣有點忐忑，他父親卻胸有成竹，說他基礎很牢，又有天分，只需熟悉一下新器械，找找感覺，達到錄取成績沒有問題。于是張廣父親就通過體校的關系，在體校射箭隊訓練完畢后去場地上訓練。

張廣確有天分，只用一周的時間就熟悉了器械，成績還很不錯，接下來就是鞏固穩定性了，多練就行。誰知好景不長，體校訓練場地白天正常訓練時失火了，雖及時撲滅沒造成人員傷亡和大的財產損失，但消防隊還是把所有項目的訓練場地都封閉了，要處理完畢才能再開放。

于是張廣父親就把訓練器械帶回了爺倆租住的地方，要兒子練練空箭，保持手感，等場地開放了再練幾天實箭，只要別中斷摸弓和體能訓練，月底通過測試沒問題。自己剛好借著這幾天空閑出去辦點事。

只是張廣覺得練空箭有點荒廢時間，畢竟六年沒摸弓了，測試時萬一沒了手感考糊了就麻煩了，于是就琢磨著哪里能練實箭。想著想著就想起來城東破廟臺了。這里場地空曠人跡罕至，簡直就是天然的練靶場。所以親爹前腳剛走，他就跑到城東破廟臺考察了一圈，決定第二天來這練實箭。

但是訓練需要助手，于是就來找魏箭幫忙。魏箭說自己當時沒直接答應，只是問張廣安不安全，看運動會上這射箭威力也挺大的，張廣答復沒問題的，他都考察好了，魏箭就同意了，解釋說一則自己閑的沒事，二則覺得張廣有事先想到自己，自己不能辜負信任，三是覺得有點崇拜張廣了，這廝原來就神神秘秘的，沒想到還有這么一傳奇親爹，簡直有失蹤大俠重返江湖，有仇報仇有怨報怨的風范。

于是二人立即出發到了破廟臺，很快布置好了訓練場地。實箭訓練對場地的要求，無非是三點：一是無人、空曠：主要是保證安全；二是背風、光線好：主要是保證訓練效果；三是地勢要平坦，主要是保證來回方便。所有這些，破廟臺的臺子都具備，他們只需借用破廟的那堵殘余的斷墻，把靶子固定在合適高度即可。張廣固定完靶子，又把來的時候倆人背來的幾床破棉被，掛在了靶子上下左右，以遮擋脫靶的箭。

收拾停當，已經十二點半了，倆人也不餓，一商量，干脆先練起來。

張廣按照魏箭用百米皮尺劃出的距離開始實箭訓練。中午的大太陽下，倆人雖然都戴了遮陽帽，但還是曬得渾身冒油。不過兩人都沒喊苦，也許張廣是因為突然意識到了前途的重要性；而魏箭，用他自己的話說，那是既新鮮，又崇拜，覺不出苦來了。

張廣的確找回了感覺，在三十米的距離上沒出現一次脫靶，有幾箭正中靶心，魏箭也是大聲叫好。他的主要工作，就是張廣射完帶來的總共七只箭以后，過去記錄環數和位置，然后拔下箭拿回來，張廣繼續再射。

統共練了有四五輪，快一點了，倆人覺得有點餓了，準備去吃飯。離這里最近的吃飯的地方，是在他們下車的公交站點，因為那是一個岔路口，來往的人較多，就有人在那里擺攤賣吃的東西，大部分是些包子燒餅豆腐腦之類的，其中有一個較大的攤位有炒菜，兩人就商量著去吃炒菜，張廣就把弓和六枝黑色的箭藏到了一堆石頭下面的縫隙里，卻把那枝通體灰白的箭放在了隨身背著的那個大挎包里，說荒郊野外的拿一枝防身。

兩人吃完飯回來，已經是兩個多小時之后了，張廣還拎來了一個暖水瓶。下午太熱，他就交了押金，拿老板的暖水瓶買了滿滿一壺冰鎮酸梅湯，太陽底下受不了就喝幾口，沾點涼氣，也算苦中作樂。

張廣從隨身挎包里取出另一張弓，看樣子與上午那只比賽用的弓完全不同。第一支箭射出去，直接就是一個靶心，半躺著躲在一條石溝陰涼里的魏箭大聲叫著好。這是他好不容易找到的一個洼地，上面擋上了他們帶來的幾床破床單和帆布，造就了一個半躺半蹲著能勉強遮住人的陰涼。這時他正躺在陰涼里，小口啜著酸梅湯，美的邊打哆嗦邊喊好。張廣聽見魏箭叫好，得意的笑著，又一支箭出手，出手的一瞬間打了個嗝，這支箭偏了方向，射中了靶子左下側的棉被，只是并沒被彈落在地，而是一下射穿了棉被不見了。魏箭大叫著：“脫靶也這么準，正中墻上的窟窿眼?！眰z人都笑起來。

當張廣射完七支箭，就走過來，也弓著腰躲進陰涼里，喊著太熱了，曬死了。魏箭要去拾箭，張廣就說等等再說，先涼快會兒喝點東西，兩人就各倒了一杯冰涼的酸梅湯喝起來。顯然，天氣已經超過了兩人的忍耐力，還是等等太陽落落再說吧。

愛因斯坦的相對論，簡直就是最偉大的真理。此刻，這悶熱無比的小石溝里，卻成了兩個少年的避暑天堂。他們邊喝著冰飲料邊聊著天，一向沉默的張廣竟然打開了話匣子，很多關于張廣的故事，魏箭就是在這里獲悉的。他們聊著，喝著，后來竟在這小石溝里睡著了。

兩人終于先后在大汗淋漓中醒來，看表五點了，太陽的炙熱消去了很多。張廣站起來走出去，想再練一會兒，魏箭便起身過去想把箭收回來。

當魏箭收完六支箭，繞到斷墻北面尋那支脫靶的箭時，卻發出了一聲高八度的驚呼，連滾帶爬的跑到轉角摔了個嘴啃泥，再也爬不起來。那驚叫聲完全是直的，沒有任何的拐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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