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好大兒（2）

馬天明看兒子天天組織和參加各種酒局，回家以后說的也都是自己那本生意經，呈現出一副時刻準備為革命事業揮灑熱血和犧牲的覺悟。也許是被兒子這一腔熱血和萬丈豪情激勵了，馬天明許久沒有過類似的激動心情，上一次還是倒騰君子蘭攢下的第一桶金時，看著那一摞摞十元的人民幣心潮澎湃。馬天明甚至對兒子產生了一種幻覺，好像老馬家就要再次誕生一個堪比馬云的商業奇才。

為了支持兒子的創業事業，馬天明開始啟動自己多年積累的關系，一個叫大志的名字爬上了明哥的心頭。大志也是老北春人，家中一共兄弟三人。老大孔常、老二孔立、老三孔志-也就是大志，哥仨合稱“常立志”，真是充分體現了老一輩對兄弟三人的殷切期望。要說這老大老二也是真爭氣，都是在體制內企業任職，也都達到了高管級別，后來紛紛下海早就實現了財務自由。大志跟兩個哥哥的年歲差較大，作為家里老小且家里條件不錯，再加上兩個哥哥都這么優秀，他從小就是長在蜜罐里。大學畢業也進到了非常好的企業，可大志跟兩個哥哥完全不一樣。他非常聰明，但可能正是因為這種聰明讓他缺少了兩個哥哥的腳踏實地。他一門心思的在社會上游走，成為了當時耀眼的“社會”新秀。后來干脆效仿哥哥“下?！?，成為了名副其實的“社會活動家”。

大志憑借家里堅實的基礎，在當時80年代，確實有超過同齡人的認知和格局。這里說的堅實基礎并非完全是指物質層面，更多的還有家里能帶來精神層面的基礎。一個有見識、有知識、有人脈、有閱歷和社會地位的父母不敢說能培養出學習成績優異的孩子，但往往都會培養出高情商、大格局和有膽識的孩子。大志，正是如此。而且大志也并不是一個純粹的紈绔子弟，憑借人脈和聰明的頭腦這些年也真真正正做了幾個賺錢的項目，這讓他在社會上更是多了一份背書和出去行走的資本。

按說，這大志是以前跟著馬天明的小兄弟，但現在明哥從社會退休，大志可仍然活躍。而且大志現在涉及的業務領域從金融、資產管理、工程施工甚至涉及了新能源和碳中和等一列國家層面的大業務。明哥認為自己的兒子要是能跟大志參與點他那些大業務，哪怕只是參與到那么一丟丟，甚至一丟丟能參與不上，只要大志能把馬九帶上“道兒”也就可以了。因此，在一個天氣晴好、惠風和煦的周末，馬天明在北春市人氣超高的粵菜餐廳宴請大志，粵菜，是近來大志的新寵。

這一天馬天明和兒子早早來到包房，除了大志，明哥還請了幾個以前的老哥們和小兄弟一來是給自己撐撐場子，二來也是把兒子的事跟大家伙都說說，都出出力，帶帶他的好大兒。大志到來，見了明哥還是十分恭敬，明哥長明哥短，但是仍然能感覺到他心里散發出的那種傲氣。馬天明給兒子介紹大志：“九啊，以后你們之間各論各叫，就叫志哥?！瘪R九趕緊應承?！按笾景　?，明哥端起酒杯對大志說，“大哥知道你這幾年在外面混的不錯，小九這孩子吧挺有出息也有這個勁頭兒，你把他當個小兄弟好好帶帶，大哥敬你一杯！”說罷，二兩半的白酒一飲而盡。大志一看連忙說，“大哥，這不都是自己家孩子的事嘛，你放心交給我?！闭f完也是一飲而盡?！昂?，好，好！”明哥很高興，轉過頭對馬九說，“還不趕緊敬你志哥一杯?！瘪R九端起杯剛開口，說得都是些表決心的話，大志搶過話茬。

“老弟啊，你先聽哥說?！贝笾居幸馔ｎD了一下，馬九馬上一根煙遞過去，給大志點上；大志本是不抽煙的，但酒喝到一定程度“煙酒不分家”這句話也就成了真理。大志抽了一口，接著說，“弟啊，哥呢，不需要你在這表達什么，哥呢也不需要你做啥?！鞭D過頭看看明哥，又轉向馬九，“今天我大哥帶你來，咱倆雖然各論各叫，但是沖大哥我得照顧你；可有一樣，想掙錢先學習，以后哥出去辦事就叫上你了，你身份就是跟班，多學習?！庇謱γ鞲缯f，“大哥，你看這樣行不？”明哥聽大志說的真誠也在理，連連說好。接下來的時間就是觥籌交錯、推杯換盞直至大家都說出一些肝膽相照的話，幾個大男人面紅耳赤相互挽著胳膊、牽著手，在酒店門前客氣的相互送別。

一般這種情況過后，第二天會出現兩種情況。一種對前一天的事全然不知，或者說是根本不在意只是逢場作戲，但心里并不在意；第二種就是自覺喝多以后說錯了話，有點懊悔和羞愧，不過這種懊悔和羞愧也就僅僅能維持一會，隨著再次睡去再次醒來，也就忘得一干二凈了?？傊?，這種純粹的人情局，很難留下什么真東西。

這次結束后，回到家的馬天明在兒子心中的分量又增加了幾分，馬九跟明哥說話的語氣明顯的又多了幾分敬畏。明哥在回去的路上也對馬久說，“這次爸這次可是把，你跟大志好好處，爸覺得你行，咱老馬家以后可就靠你了，爸的好大兒！”雖然聽著有些肉麻，但是借著酒勁，馬九的眼窩也微微濕潤，信誓旦旦的跟明哥做出保證，拿出了一副“不破樓蘭終不還”的氣勢。明哥也欣慰的點點頭，伴著酒勁靠在座椅上睡著了。

從這天開始，馬九就走上了自認為和從前完全不同的道路，仿佛人生上了一個臺階，自己已經不是那個做做汽車配件、收收二手車的馬九了，仿佛正俯視著曾經的自己和原來的那些朋友。他開始糾正每一個叫他小九的人，當有人叫他小九時，他都會故作沉默，然后用自以為低沉且有力的聲音說一句：“叫九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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