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爭吵

林濤剛剛來到春色，就看見娜娜一臉氣悶的從換衣間里出來。

“娜娜，你等等我?！?/p>

娜娜正氣在頭上，看見自己這個沒本事的混混男朋友，只覺得厭煩，她沒好氣地踹了男人一腳，讓他滾遠點。

“我煩著呢，別在我跟前晃?！?/p>

“小祖宗，又是誰惹你生氣了，氣性大了對身體不好?！?/p>

林濤朝娜娜離開的地方張望，驟然撞見楊曉媛哭得梨花帶雨的模樣，眼珠子立時直了，遲遲挪不開眼神。

娜娜見到這一幕，沒好氣地又給了他一腳，林濤疼得齜牙咧嘴，跛著腳連忙跟上。

換衣間里，于慧還在柔聲勸慰著楊曉媛。

春色這里的規矩就是這樣的，誰還沒有被上面壓榨滾過幾回。她要是還想繼續在這里待下去，只能咬牙忍下這憋屈。她現在把錢還完才是最要緊的。

楊曉媛擦了擦臉上淚，悶悶“嗯”了一聲。

她知道于慧的說的是實話的，這件事不是她難過就可以改變的。

“慧姐，謝謝你的，你的話我明白了?！?/p>

于慧松了口氣，“你明白就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你可千萬別跟店長拗著來?！?/p>

楊曉媛慘然一笑。拗著來，她也要有那個本事才行啊，她現在無依無靠，還不是只能像于慧說的那樣，忍氣吞聲。

“慧姐，你放心吧，我有數的?！?/p>

于慧點了點頭，一臉寬慰地離去。

從春色會所離開，楊曉媛回到了自己的破敗的小家。

自從父親跳樓癱瘓，他們家中的情況是一日不如一日了。父親臥床在家需要定期治療，而母親一輩子懦弱溫吞，只會料理家務。

一大家子的爛賬，全壓在她一個人身上。為了省下錢，一家人也從寬敞明亮的三居室，搬到了破敗的城中村，再后來又搬到了陰暗潮濕的地下室。

看見她回來，趙素蘭一臉驚訝，她躊躇片刻小心翼翼地迎上來。

“你今日怎么回來的?！?/p>

楊曉媛不僅回來了，而且還面容頹敗，眼皮紅腫，一看就是狠狠哭過一場的。

趙素蘭的不敢細問女兒到底遇到了什么事，只能拐著彎開口，“媛媛，你還好吧，沒什么大事啊?！?/p>

楊曉媛扯唇一笑，漫出冰涼嘲意。沒事，她又怎么可能沒事，如果不是父親被人下套欠下巨債，她又何必去春色會所，為了欠款出賣肉體和尊嚴。

“媽媽，要是我真的遇到事情了，難道你會讓我不去上班嗎？”

趙素蘭吶吶住口，面露尷尬，眼神心虛地拐向了一旁。

她的意思很明確了，就算女兒受了天大的委屈，他們也不舍得讓她辭去現在的工作，她賺的哪里是錢，分明是他們一大家子的命。

趙素蘭弱弱開口，“年輕人沒有經驗的，在工作上遇到點困難也是正常的嘛?！?/p>

“正?！?，楊曉媛幾乎要笑出了聲，“媽，你真的覺得這是正常的，你真的覺得我的工作是正常的?！?/p>

趙素蘭僵在原地，徹底說不出話來了。

雖然楊曉媛從來沒有說過她的工作，但是她早出晚歸，一身酒味香水，錢又來得那么快，她做的是什么工作，幾乎是明晃晃的寫在答題板上。

只是趙素蘭和楊東遠愛面子，從來不說破，再者，他們還要靠自己的寶貝女兒賺錢，真要是說破了，他們父母的臉面還要往哪里放。

靠著女兒出賣自己的來養活一家……

單單是想到這里面的露骨字眼，趙素蘭的面皮，便紅了又紅，僵了又僵，她也有些惱了。

“我也是好意關心你，你氣性這么大做什么，我關心你還成錯的啦?！?/p>

“你是翅膀硬了，我這個當媽的連問你兩句都不能問了，也不知道你這一天天在學校了都學了些什么，就只是學會了怎么跟父母頂罪是嗎？”

趙素蘭轉身撈起抹布，繼續佝僂著身子擦地，一邊擦一邊喋喋不休。

“我老了，沒本事，也沒有你們大學生見多識廣，說出的話自然不中聽，也沒有聽到必要，那還聽什么聽……”

聽見媽媽又要像以往一樣長篇大論，靠貶損自己來控訴她這個女兒不孝，她仰起頭深深吸了一口氣，眼睛酸澀得發漲。

她真的好累啊，不僅要想著想方設法地還債，還要照顧他們的尊嚴和情緒。

“今天我不該回來的，我現在就離開?！?/p>

聽見門把擰動的聲響，趙素蘭一下就急了，她將抹布丟在地上，急慌慌地站起身來。

“你要到哪里去？”

趙素蘭擰著衣角，又急又燥，臉上閃過一絲窘迫。

“你這孩子，我不過是多說了你兩句，你就使性子，好了好了，我不說了行吧?！?/p>

靜了片刻，她見楊曉媛等在門口似乎還在靜待下文，她心虛了一會兒，猶猶豫豫地開口，一副慈母的語氣，語重心長。

“媛媛，媽媽不是不想你讀書，只是你也知道現在家中這么困難，這么大一筆學費，對家里來說不是個小負擔，要是你能退學的話，省下來的錢正好用來周轉周轉，你要不考慮考慮？”

趙素蘭的聲音越說越低，她也知道自己的要求貪心又過分，實在不像個父母該說出來的話，可是幾年省下來的學雜費，足足有好幾萬塊，她期期艾艾地睨向門口。

楊曉媛逆著光站直了身，拳頭攥得死緊，只是她被光影模糊的身軀似乎在微微發顫。

好一會兒，寂靜的地下室里，才響起她死命壓抑的沙啞哭腔。

“媽，你夠了你能不能不要這樣，我為這個家付出的還不夠嗎？”

“你知道因為這個債，我現在過的是什么日子，別的同學在買新衣服吃大餐的時候，我卻提心吊膽，想著怎么還債?！?/p>

“吃飯的時候專門挑著沒人的時間去，就是為了打些免費的湯水泡飯，我餓得頭暈眼花，還得想著怎么找些價錢高的兼職，能多賺一分是一分……”

聽著她的壞話，趙素蘭又心疼又愧疚，她急急忙忙的辯解，“我怎么知道你過成這樣，我也不是這個意思啊……”

楊曉媛抽了抽鼻子，擦干眼淚，堅定道，“你們要的錢我會打給你，但是學我是不會退?！?/p>

“我真的不是這個意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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