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婚（二）

梅似乎是知道喚不回我了，她站起來，離開秸稈垛，只是離開的身影顯得落寞。

七叔和四姨來到秸稈場，“梅，找到那個混小子了嗎？”梅搖搖頭，我透過眾人離開的身影，漸漸地與夜融為一體……

我松了一口氣，癱軟在秸稈床上，靜等深夜，火把減少時，離開陸家村。輕快的腳步再次響起，我心一驚，但很快鎮定下來。我也不藏了，出現在梅的面前。

一天時間，她好像瘦了，眼睛哭腫了，喜歡的連衣裙也臟了，唯一干凈的是那草莓發卡，被月光照得發亮……

一整天沒有說話的我在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我急了，梅也急了，她把我撲倒，咬住我的嘴唇，我終于痛出聲來。她好似著了魔，撕扯我與她的那兩層隔膜，想和我融為一體。我奮力反抗，生怕自己控制不了自己。我第一次動手打人，打的還是我的青梅竹馬，我的女友。

梅停止了動作，噙著淚水，驚訝的看著我，又很委屈地發出哽咽聲，我瞪大眼睛，我不敢相信我打了人。那人還是梅。我向她靠近。她向后退步；我停下腳步，她也停下腳步，我向梅道歉，說：“對不起?！彼蛭覇柩?，說：“我恨你?！弊詈?，她跑開了。我知道，我又傷害了她。

梅漸漸地消失在我的眼前，但她的嗚咽卻留在我的心里。我知道，即使我找到夢中的女人，我也會遺憾，因為我傷了一個深愛著我的女人。

梅離開不久后，七叔的聲音就從遠處傳來，“陸仁，你個小兔崽子，我弄死你?！被鸢殉尸F兇光，我必須改變計劃，提前跑路了。

……

七叔年紀大了，他身邊的小輩腿腳挺利索。他們前追后堵，把我堵進一個巷子。

“仁哥，新郎不做你發什么瘋，大家找了你一夜了，喜酒吃不成就算了，你還逃走，是男人嗎！”

“小仁，瘋夠了就回去，梅哭了，哭得很傷心?！?/p>

“就是，回去吧，再鬧下去，誰家面子都掛不住，回去吧?！?/p>

“回去吧，仁！”

……

大家的勸回我全聽到了，心想：我錯了嗎？僅為了一個夢，至于嗎？值得嗎？

我還沒去證實，我又是怎么得到“我錯了”的答案？

七叔也趕來了，他掄起拐杖，胖揍了我一頓，挺疼的，平時走路都像被風要吹到的落葉，此時力量充沛，怕是能移山填海。

七叔很生氣，梅是他看著長大的，如今哭成了淚人。他讓其他人先回去，使自己盡可能地冷靜。

“你父母說這事交給梅處理，梅說放你走，你怎么想？”七叔問我，語氣中氣十足。我沉默一陣子，也說“我走?！逼呤彘L嘆一聲：“唉，你這娃娃，沒救了。等著，梅回去給你拿行李了?！?/p>

一老一少不再說話，月光被烏云籠罩，火把也熄滅了，唯一的光源僅是七叔嘴上的煙草，惆悵的煙霧在黑暗里也沒有形狀，唯一的光成了我堅持下去的理由：我必須走。

月兒被烏云遮住，空氣變得潮濕，樹兒吹起薩克斯，為我送行。

梅出現時，月兒閃現，隨后又沒入黑暗。那縷月光柔和地打在梅的臉上，煙眉粉黛，濃妝淡雅。梅笑得凄涼，我對不起她。

“陸仁，這是你的行李，里面有你的衣服，除了那身新郎裝，全部都在里面，里面有些錢，是你的。有些干糧路上餓了吃。還有，里面有我們交往時的書信，草莓發卡也在……”

梅是好女孩嗎？是，她是我的青梅竹馬，我的初戀女友，我的未婚妻。但是我配不上她，如果夢是真的，那我更不能和梅在一起，因為它早晚會發生；如果夢是假的，它不會是假的，它是真的……

“梅，祝你幸?！?/p>

梅靠近我，幫我整理衣襟，將頭貼近我的胸懷，抱著我。

“陸仁，一路平安……”

……

我拒絕次日起程，即刻出發。

一路上跌跌撞撞，運氣差到了極點：離村的路上，我栽進了水溝，頭皮粘著令人作嘔的污泥，守田的好狗把我的褲腳扯下一塊。

最倒霉的是半路下起了暴雨：狂風吹打著我的雨披，似刀割一樣。閃電驟至，劈在一棵歪脖子樹上，著起了大火。那棵歪脖子樹極倒霉，他那本就佝僂的軀干，被閃電引燃，被大風吹打，上天好像不想再玩弄他了，才用暴雨挽回它那半條命，此生茍延殘喘罷了。雨下的越來越大，遠處的山甚至有發生泥石流的跡象，天空再次發出“轟”的響聲，我必須找到地方躲雨。

一陣大風從遠方吹來，它經過陸家村，穿過田間小道和那條水溝，風里有狗的吠叫，有村里的火把，有姑娘的濃妝淡雅和她的低語

……大風將野草死死地壓住，閃電將眼前的黑暗照亮，這是一個荒廢的火車道，我迅速的順著風勢，飛進洞里。洞里很臟，很臭，火車道鐵軌被塌陷的山石壓壞，通往另一個方向的路也被完全堵死。洞外風雨交加，雷電轟鳴。因為疲勞過度，我馬上睡著了。

夢里，我坐著火車，肩靠一女生，她呼吸沉穩，我看向車窗外，蝴蝶五彩繽紛，成群結隊?；疖嚀u搖晃晃，車廂內人聲嘈雜，我和她緊緊擁抱在一起，生怕人流拆散我倆。

前方塌陷，火車急忙改道，急剎！最后火車行駛進一條火車道內，火車道舊化，多年未有火車行駛過，旁邊的火車站也已爬滿鬼藤?；疖嚨纼炔紳M碎石，雨水滲漏。列車長下令，火車將迅速穿過火車道。

火車道在顫抖，眾人收捏把汗，生怕火車道崩塌?；疖嚰磳㈦x開火車道，前方光線愈來愈強，人們高興歡呼。

“轟！”打雷聲將我從睡夢里拉了出來。

我越來越好奇夢里的女子到底是誰了，我一定要找到你！在此之前，我要解決我的生存問題。

梅給我帶的干糧挺多的，就是，emmm……天吶，給我帶的都是啥??！

我看著一堆棉花糖，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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