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拜別

美玉王看著滿臉焦急的邱大壯，想，這自然就是邱哥兒的哥哥了，于是慢慢說道： “嗯，不錯，我是見到他了，不過我可不知道他是不是想見你們?！?/p>

“他在哪兒呢，是不是就在這山洞里？”邱大壯原本就看著山洞里黑黢黢的，很像能夠藏住人的樣子，此時聽美玉王一說，馬上就要進洞去看個究竟。

“哥哥！掌柜的！”這時，突然從不遠處傳來邱哥兒的叫聲，緊接著一個人影快速飛奔過來，正是邱哥兒， “你們怎么來了？”

“我們來找你??！”邱大壯和李掌柜見到邱哥兒，都是驚喜異常，邱大壯更是喜形于色： “弟啊，你為什么要自己跑出來？快跟我們回家吧！”臉上雖然笑著，聲音卻不由自主帶了哭腔，眼淚差點流出來。

“不，我不回去了?！毕啾戎?，邱哥兒倒顯得很冷靜， “哥，掌柜的，你們回去吧，我想明白了，我已決意要修道求真，不想再留戀紅塵！”

“弟啊，聽聽你都在瞎說什么？我們本來就生在紅塵，自然就應該生活在紅塵，說什么修道求真的話？你看這世間有幾個人能真正修道成真呢？倒是紅塵之中，大富大貴者常見，即使不能大富大貴，小富即安也是可以的啊，一家人起碼能夠和和美美地在一起過日子！弟，快別瞎想了，跟哥回家吧！”邱大壯誠心誠意地說道，上前想拉住邱哥兒的手，帶他上車一起回家。

沒想到邱哥兒只是輕輕一掙，邱大壯的手就抓了個空，再看邱哥兒，此時已是臉色清冷，口氣決絕： “哥，我說的都是心里話，并非只為聽了你和嫂子的幾句話。我知道我道緣頗深，如果不就此入道，只怕以后少不了更多是是非非！哥啊，人各有緣，你塵緣甚重，我也不會勸說你隨我入道，不如我們就此兩便，各自隨緣吧！”

說話之時，邱哥兒身形直直地站立著，竟然透露出與年齡極不相符的堅毅與果敢。

“這，你這說的是什么話！”邱大壯見邱哥兒神情淡漠，倒好像親情于他無關緊要一般， “我們是一家人吶，你怎么說起話來反倒像外人一樣？”

邱大壯不知道，經過昨晚的石壁讀詩、靜坐聽音，邱哥兒心中已有所頓悟，尤其是那隔空聽音，更是如同在他自身與道之間架起了一條無形的通道，他由此接收的修道、悟道、了道信息自然會多于常人。

他本穎悟，有此一節之后，對以后人生道路的選擇更為明確。

可是正像邱哥兒所說，邱大壯塵緣頗重，又不像邱哥兒那般聰慧穎悟，此時仍然只是執著地勸說兄弟，想讓他跟自己回家去：“弟啊，你嫂子說那些話原本都是無心的，她本來還要跟我們一起來找你呢，可是我怕她有什么閃失，就沒讓她來！你快跟我回家吧，回家了不管你怎么責怪你嫂子，她肯定一句怨言都沒有！還有云朵呢，她從小就跟你親，你突然不見了，說不定她怎么想你呢！快跟我們回家去吧，我們一家人一起生活，多和美??！”

“哥，我沒有怪任何人，沒有怪你，更沒有怪嫂子！我知道嫂子都是為了這個家好?！鼻窀鐑赫f道， “可是，對于塵緣深重之人，家才是家；對于我來說，道緣深處道才是真。哥，我們的道路原本不同，于我而言，此時回家就難修道，得道之處才是回家！你快些回去吧，我是再不回去了！”

李掌柜原本只是站在一旁，聽邱大壯勸說邱哥兒，一直沒有說話，此時看邱哥兒去意已決，再聽他那么小的年紀卻說出那樣出塵的話來，倒實在是道心穎悟，絕非尋常孩子可比。

李掌柜十分喜愛邱哥兒，更舍不得邱哥兒離開寶玉閣，但是他到底見多識廣，知道強求不得，尤其對于邱哥兒來說，再多加阻攔只會違了他的本意，于他今后未必有利，說不得以后更難得快樂。他原本就聽賽神醫說過邱哥兒的面相，記得似乎是離家遠行方有大成就，如果真是如此，邱哥兒現在又是這樣果敢，這何嘗不是一件美事呢，再多加阻攔只恐無益。

想到這些，李掌柜不由心一橫，對邱大壯說道： “大壯，哥兒既然心意已決，我們就不要強求了吧！”

“可是，爹，我們只有兄弟兩人，您讓我以后如何向我父母交待？”邱大壯還想再多說些什么，邱哥兒卻深感李掌柜勸說之恩，已經對著李掌柜深深地躬身行禮，嘴中只是稱謝不已。

“弟啊，你就算要走也要在家里再住幾年，等你大些了再出去！那時我肯定不多管你！”邱大壯拉住邱哥兒就要向車上走去，邱哥兒又是輕輕一掙，掙脫了哥哥的手，恭恭敬敬地站在他對面，再次深深地拜了下去： “哥，今天就請代父母受我一拜，從此紅塵斷絕，了此因緣，我將天涯飄游，只望早日成真！”邊說邊深深地拜了三拜，抬頭看時，邱大壯已是淚流滿面。

見此情形，邱哥兒的眼淚也不由流了下來： “哥啊，從此紅塵、道法路不同，我們各自珍重吧！”

邱哥兒拜完站起身來，雖然他也像哥哥一樣流淚不已，不過這眼淚于他倒更像一個了結，因此流出來了反覺暢快。倒是邱大壯淚流不止，完全沒有平時樂呵呵、無所憂慮的模樣。

“哥啊，你身上帶銀子了沒有？”看哥哥總是哭起來沒完，邱哥兒忍不住了，跳到邱大壯身邊問道，完全又是平時偶爾和哥哥頑皮的模樣。

“有，有！”邱大壯忙不迭地說道，連忙把掛在腰間的錢袋拿下來遞給邱哥兒，又轉身回車上取了他們帶的食物，那是李夫人在他們臨出門時精心準備的，不過兩人一路心急，誰都沒有吃，此時他都給了邱哥兒。

“你都拿去吧，過幾天我再給你送銀子來！這山洞太簡陋了，我看要再送些被褥和衣物過來才行！對了，你們的食物恐怕不夠新鮮味美，我下次來買些你最愛吃的點心?，F在天氣寒冷，多買些也能放得住，你和老伯放著慢慢吃……”邱大壯只顧喋喋不休地說著，卻沒注意到邱哥兒已經咧嘴笑了起來。

“哥，我是要清修，又不是和你分家過日子，清貧是最緊要的，又怎么能圖吃住得舒服，那又和在家有什么區別呢？”這么說著，邱哥兒晃著錢袋子， “美玉王爺爺的腿受了傷，我剛才在山間尋找藥材，可是這場雪下得實在太大，我什么都沒找到，所以要去最近的村鎮給他買些藥回來。我原本帶了些錢，只是恐怕不夠，所以才管你再要一些?！?/p>

聽邱哥兒這么說，李掌柜和邱大壯都看向美玉王，美玉王仍然倚在洞口那塊石頭上，正專注地聽他們說話。

“我這兒帶了些外傷藥?！币驗榻洺３鲩T，李掌柜身邊常備有外傷用藥，這時連忙拿出來，想要幫美玉王上藥，美玉王卻輕輕擺擺手： “李掌柜，不用勞煩你了，我這是小傷，不用太過掛懷！”

李掌柜知道美玉王性格倔強，斷然不肯接受別人資助，就轉身把藥遞給邱哥兒，又把自己隨身帶的錢也都給了邱哥兒。這次邱哥兒卻不像方才那樣爽快，他只接了藥，卻不接錢，說道： “掌柜的，我們的錢夠了，不用再給了！”

“這是你的工錢！”見邱哥兒不收，李掌柜只好這么說道。

雖然剛才還勸說邱大壯，不過李掌柜現在剛和邱哥兒說了兩句話，眼圈就不由紅了，聲音哽咽著說道： “孩子，以后如果不想在外清修了，就回家來！”他只說了這兩句就說不下去了，低下頭去輕輕擦著眼淚。

“掌柜的，您怎么能給我說這樣的泄氣話！”邱哥兒并非鐵石心腸，見李掌柜難過，又是送藥又是送錢，此情此景自然也觸動了他的心懷，說話時雖然笑著，眼淚卻涌了上來。

邱哥兒和李掌柜相處一年多，雖說各自身份是掌柜的和小伙計，不過李掌柜對自己比對邱大壯還好，感情倒更像是父子： “我怎么也要修到能改變命運才好！沒有十年八年的時間怎么能行！”這樣一說，他也知道彼此短時間之內是不能見面了。

想起斷定其命運一事，都是自己請了賽先生引起的，李掌柜一時說不出話來。要說后悔請了賽先生，自己畢竟是為了這一家人好，現在倒好，把邱哥兒說得離家遠修，一時自己都難斷定到底是做了件好事還是壞事。

這樣想著實在無語，李掌柜只能不停地搖頭。

“哥，掌柜的，你們快回去吧，天快黑了，當心路上難走！”邱哥兒說道。

冬天天短，剛才日方正午，他們只說了一會兒話的時間，此時已是太陽西移，只是稍一偏西，太陽就好像速度更快地向西方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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