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八點五十分,派出所響起集會的鈴聲,食堂里說說笑笑的同事們放下手里的雞蛋,匆匆下樓,陸續在派出所外按班組站隊,等所長訓話。
“珍妮哥,我站你旁邊好了”
“不要,我不要和你站一起”
“你嫌棄我!”
“好好好!站一起!站一起!”
每天早上我都要和珍妮插科打諢一番,所長一到,我們就不再說話。
沒想到所長忽然大發雷霆,只因馬斯克向教導請了五天年假,沒有經過自己批準,仿佛他的權威受到了動搖。
自那以后,輔警向所長請公休假,再未被批準過。而民警請假,所長會貼心地延長好幾天假期,并囑咐好好休息。
長期的加班、熬夜、失眠使我身心俱疲,我想回趟家好好休息幾天,便鼓起勇氣走向食堂里吃晚飯的所長。
“所長,我想請個公休假,可以嗎?”
“下個月再說!”
老陳頭兒接著和教導聊天,沒有理睬我的意思。
一個月后,我再次向所長請假。
“下個月再說!”
他仍是這樣的說辭,我只得作罷。
2024年年初,堂哥結婚。這次我有了正當理由,況且已是新的一年,于是底氣十足地找他最后請了一次公休假。
“唉?人人都和你一樣請假回家,工作還怎么開展?”
我未多說一句,悻悻地回到克拉克辦公室。
“我上次請了五天公休假,所長說五天太少了,給我延長到八天,我去德克薩斯州痛痛快快地玩了一回”
克拉克說。
“這死老頭兒……”
查理陳總是一幅趾高氣昂人上人的架勢,對待民輔警的態度更是千差萬別——對民警總是和聲和氣,對輔警卻輕蔑傲慢;怕民警勞累過度,怕輔警一刻得閑;有事上輔警,沒事輔警上。
算是把司法部提出的“從優待警,從嚴治輔”口號貫徹落實到位了。
下班后,我和馬斯克雙雙被所長逮住,安排去地下一樓看管嫌疑人。
“老家伙就那德性,從來不敢對民警橫一個!就抓著我們輔警欺負!”
馬斯克憤憤不平,在陰冷潮濕的看管室里抱怨道。
為了解悶兒,我常和嫌疑人隔著玻璃墻聊天打發時間。
值班當晚,出警返回時,喬伊接到一通電話。
“在哪兒喝呢?好,等我把上司搞定就過來!”
看樣子,喬伊又要去喝酒。
喬伊基本每晚都在喝酒。
每次出警時,我都擔心他酒駕。他總戴著一只大口罩,要么是擋酒氣,要么是防鼻炎。
“里昂哥,我家孩子發燒了,我得回去一趟!”
里昂邊看手機邊微笑說:
“兩個都發燒了嗎?”
“兩個都,那我走了??!”
“走吧,趕緊回去照看孩子吧!”
我最頭疼的就是和里昂出警,幾乎每次都會把人抓回派出所,不是看人就是做筆錄。
“杰姆,帶著小雷出個警去”
杰姆回應說他要去巡邏,去不了。
強森比里昂大四歲,是名老輔警,里昂自然不能隨意使喚他。
鮑爾關機,不接電話,這使里昂瞬間惱火起來。
前往現場的路上,我回想著珍妮說過的話:
“里昂太過分了,哪兒有治安組不出警讓社區組代替的?其他組誰和他一樣?一次兩次也就罷了,次次都這樣!”
后來聽說五年前里昂出警時駕駛警車與一輛貨車相撞負傷,這或許是緣由之一吧?
這次的警情是一名醉漢在飯店吃完飯不給錢耍賴,老板不與醉漢一般見識,很大方地讓他離開便是。
誰知此人不依不饒,反倒賴飯店做飯難吃,要么賠錢,要么讓自己在店里睡上一晚。
里昂壓著怒氣把他哄出飯店,叫老板打烊關門。
“我沒錢,我沒地方住了,我沒掙到錢”
“沒錢慢慢掙嘛,好了回家去吧!”
“哎!你別動我我跟你說,你再動我我可喊警察打人了??!”
這人醉醺醺地耍起無賴,還掏出手機,不知要干嘛。
里昂眼疾手快,一把奪過手機。
“給臉不要臉!小雷,把他抓回去!”
我順勢擒拿住他的胳膊,押上警車,期間他不停地掙扎。
“老實點兒??!別亂動!”
我警告他。
漆黑的車廂里,我緊張地盯著他的一舉一動,生怕他從衣服里掏出水果刀。
果不其然,此人在冷靜片刻后突然撒潑打滾,躺在座椅上雙腳亂踢。
我右手抓住他的手臂,左肘頂著他的腦袋,把他壓在車窗玻璃上。
“哎——小子!”
里昂停下車,打開車廂里的照明燈。
我略微松勁,他又開始劇烈掙扎,一把抓住車把手想伺機跳車。
我左臂勒緊他的脖頸,右手抓牢他的右臂,用右腿別住他的雙腿,牢牢控制住他,勒得他大口喘著粗氣。
但我掌握分寸,只有略微窒息才能消耗他的氣力,里昂拉開車門就那樣盯著他,并未說什么。
待他氣息越來越艱難時,我才松開手臂。他躺在我身上,不再掙扎。
警車終于開到派出所門口,里昂讓他下車,他像一攤爛泥一樣躺在座椅上不動彈。
“小雷,拉他下來!”
我推了幾下示意他下車,他只是哼哼地叫嚷,我索性腳掌對準他的屁股,推了兩腳,把他推地挪了幾寸。
“小雷,別踢他,把他拉下來”
我又跑到車門前,抓著他的手臂把他硬拽下車。
“怎么辦,里昂哥,他躺地上了!”
“提進去!”
我們一人一只手,把他往臺階上拽,他躺在地上繼續撒潑,故意攻擊里昂的襠部。
這下里昂徹底爆發,一只手抓著他的手臂,用腳狠踩他的手掌。
“還敢打我?還敢打我!”
里昂上氣不接下氣,在一樓大吼大叫:
“人呢!人呢!”
隨后反復打鈴,鈴聲響徹整個派出所——他要把我們組所有輔警都喊下來。
社區組的輔警們睡眼惺忪,邊下臺階邊系警服紐扣。
杰姆問清緣由,把醉漢箍住頭押進辦案區。里昂怒不可遏,撕扯著他的頭發,把他拉進沒有攝像頭的廁所,將頭塞進水池,擰開水龍頭。
“小雷,上去接一盆水去!”
辦案區廁所年久失修,沒有通水。
“好嘞!”
我上二樓隨便找到一個塑料臉盆,接了滿滿一大盆水,端到地下一樓。
里昂正用木棒毆打醉漢,強森、杰姆、鮑爾站在一旁,臉上皆是驚恐與不忍。
里昂端起水盆,冰冷的涼水朝醉漢淋頭潑下。
“清醒了沒有!我問你清醒了沒有!”
里昂接著潑水,醉漢嘴里不住地吐出鮮血,說不出話來,眼球圓鼓鼓地像要爆裂一般。
“再去接一盆來!”
我還是第一次見警察打人,這種往死里打的架勢,我都有些于心不忍了:
“他吐血了呀!沒事兒吧?”
聽到這話,里昂才恢復理智,停止毆打,讓我們看著醉漢,自己則上樓回宿舍睡覺去了。
輔警們今晚真該代替他去出警,躲得了一時,躲不了硬找的麻煩。在這個派出所里,民輔警身份地位相差懸殊,哪怕是一個二十歲出頭的民警,也能號令一個工作了二十年的輔警——這就是公安內部的絕對 權力,無論是對輔警,還是對民眾。
那晚我很擔心這醉漢會受內傷而死,向打盹兒的鮑爾訴說著我的擔憂。
“怕什么?人是里昂打的,咱們又站著沒動,打死了局里自然會給里昂判刑,關咱們什么事兒?”
聽了鮑爾的話,我安心了許多。
直到凌晨五點,強森和達爾文來換班,我才安穩地睡下。
早上派出所里很嘈雜,只聽得亂哄哄的人聲。
宿舍門被大張開,一雙熟悉的步履聲走進來轉了一圈,我只得繼續閉眼裝睡。待那腳步聲離開時,有意不關房門。
“啪!”
一床被子扔到了我身上,我驚地睜開眼,一只枕頭又壓了下來——珊迪和莉莎就站在床邊。
“喂!你們干什么?我還沒穿衣服呢!”
“所長剛剛說全所換宿舍,同組的搬到一起,我們就搬你這兒了!”
“???那我搬哪兒去???”
“你要是想和我們住一起你就別起床”
“好好好,你們把門先關上我這就起!”
穿好衣服后,所長背著手走進宿舍。
“你搬到廁所旁邊的302宿舍去”
“好……”
302宿舍里強森已經收拾妥當,我問他那醉漢是如何處置的。
“睡到天亮酒醒了,弗蘭德(副所長)忽悠了一通,給放了”
“這兒唯一不好的就是四樓下水管道露在外面,萬一管子破了,屎尿噴我們一身!”
達爾文笑著說。
查理陳昂首而來,抬著鼻孔把我們三人看了看。
“你搬回你原來的宿舍去”
“我嗎?”
“就你,現在就搬回去!”
整個派出所花一上午調整宿舍,任憑前來辦事的群眾們怏怏而回。
待我捋平床鋪,查理陳又走進來,迅速打量一番。
“你搬到隔壁310去!”
“媽的,這老家伙是不是神經有問題?還是故意折騰我?”
我心想,我從未頂撞過他,為何要反復拿我尋開心?
我只得在他的注視下打開行李箱再次收拾衣物,他站在我背后寸步不離。
我左臂夾著被褥,右手拉著行李箱,從309搬到只有一墻之隔的310。
趁著查理陳尚未跟來,我把一個裸體動漫人物手辦擺到床頭柜上——這是我唯一能反抗的方式,目的就是打斷他無休止的折騰,發泄我的不滿。
不出所料,糟老頭兒再次走進宿舍,剛進門就被那個顯眼的奇異物品所吸引,身子挺直往前走,腦袋卻不由自主地偏向右側床頭柜,直勾勾地盯著裸體手辦,連說話也變得略有些結巴。
“你們三個,就……就……住這兒了”
總算是扳回一局,我松了口氣。310雖然小了點兒,但光照充足,住著非常舒服。
此時,三位所長專屬的307宿舍發出激烈的爭吵聲,大家紛紛站在各自宿舍門外偷聽議論。
“老陳和弗蘭德吵起來了……”
四天后,下午兩點四十分左右,正在午睡的我聽見樓道里傳來挨個兒開門的聲響,即將逼近我們。
我猛地彈起身來,叫醒打呼嚕的喬伊。
“不好了喬伊哥!快起床!所長來檢查了!”
尚未清醒的喬伊不以為然,我趕緊蹬上警服褲子,穿好藍色襯衣。
所長推門而入,此時喬伊仍躺在床上,四目相對。
“你們兩個站到樓道里去!”
整個班組都在睡午覺,最后一個被抓包的是307宿舍里的副所長弗蘭德。
“三點所有輔警都到二樓會議室談話!”
我們組六個輔警靠墻排成一排,等查理陳背手下樓,弗蘭德悄聲說:
“沒事兒,我也睡著呢,老陳腦子又抽風了!”
“伊斯特哥夠硬!見老陳進來,翻了個身又睡著了,就沒把老陳當個人物……”
達爾文頗為不滿,言外之意是所長拿民警沒轍。
查理陳按照座位依次批評,輪到我時,說了最多的話。
“雷·史蒂文森,你來所里多久了?”
“三個月”
“才三個月你就已經躺平了嗎?你來派出所就是為了睡覺嗎?”
我沒有回答,只求他快點廢話完。
“你還是不是洛杉磯人?”
“我是”
“你知道什么是‘洛杉磯精神’嗎?”
猶豫片刻,我腦袋里飛速想到他所謂的“洛杉磯精神”,就是羅斯福時代洛城人民響應美國政府號召,自發修建水壩,沒有報酬做義務勞動。
“不知道”
我搖搖頭。
“不知道就問你的父輩們去!看他們知不知道!你一點苦都吃不了嗎?光顧著享樂嗎?你還有沒有洛杉磯人的血性?”
我依舊不語,查理陳起身走后,辦公室里的氣氛才輕松起來。
“小雷,到底什么是‘洛杉磯精神’?你真不知道嗎?”
“我知道,簡單說就是只談奉獻不談回報,不在乎付出和收入是不是對等,把身體累垮,換來一個‘愛崗敬業’的名頭”
“小雷享受了個什么呀?我們組絕大部分活兒都是他一個人干的”
“就是,接處警、筆錄、備勤、看人、調解、開具文書都是雷兒在干,老陳還想讓他怎么吃苦?”
大家為我打抱不平,原來我的所作所為大家都看在眼里。
隔天下起了瓢潑大雨,我和喬伊駕車到分局四樓去取文件。走出一樓大廳時,望見大門宿舍前站著三排特警隊隊員,跨列立正淋雨。
“喬伊哥?他們這是干嘛呢?”
“分局老傳統,雨雪天鍛煉意志力和吃苦耐勞的精神”
“這哪兒是磨練???這純粹就是變相施虐!不把人當人看!落下風濕病關節炎的病根兒怎么辦?托尼怎么躲在辦公室里不陪輔警們一起淋雨?”
“唉,輔警就這命……”
淋雨的全是輔警,沒有一個民警,所謂官兵一律平等,只存在于二戰時期的歷史口號中。
然而,我們組睡覺的事情還沒完。特別是查理陳和弗蘭德吵完架后,查理陳總給人一種想要加強個人集權的感覺。于是乎,全所三十多人又召開了一次全體大會。
這次我坐在第二排,講臺上坐著副所長、所長、教導三人。
“那天中午睡覺的全都站起來!讓大家好好看看!”
查理陳的語氣含著嘲笑,似乎迫不及待想解氣一般。
我沒聽到任何動靜,索性推動座椅,筆挺地站起身來,背后才陸陸續續發出座椅挪動的聲音。
“你們就站著把會開完吧!”
隨后我注意到他斜眼瞟著一臉怒容的弗蘭德,語氣輕蔑地說道:
“睡覺的都站起來!就他們幾個嗎?”
臺上的弗蘭德和臺下的伊斯特不為所動。
“怎么?人家輔警都站起來了,你民警不站起來嗎?”
他確實特意強調“你”,而非“你們”
眼見伊斯特就是不起立,弄得大所長在眾目睽睽之下下不來臺,他只得趕緊轉變口風:
“我這次整頓不是針對誰,我和伊斯特私下里關系還蠻好的,但是情誼歸情誼,從今以后!不管前一天值班到幾點,第二天中午十一點半必須起床,下午一點半必須到辦公室就位!”
會議結束后,弗蘭德攔住我,讓我把組里所有輔警都叫到他辦公室,再開一個小會。
“那天因為換宿舍我和他吵了一架,這幾天一直給我找茬兒呢,你們也是,居然全都在睡覺,當然了,我也在睡。這次算我們組倒霉,下次可別再被逮著了,這老家伙不知道哪根筋又不對……其他派出所前一天值班,第二天都回家休息,只有我們所里才這么搞”
從那以后,“洛杉磯精神”成了一個流傳在派出所里的冷笑話,代表著所長查理陳思維里的迂腐與專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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