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小人得志

“上二十四小時休息四十八小時，分局哪個部門能比你們還舒坦？”

法治大隊大隊長、謝爾蓋主任在二樓通過監控發現我們值班時偷玩手機、偷摸看書后，大發雷霆。

他說的沒錯，我們確實是上二十四小時，休息四十八小時，但這四十八小時，常在極度疲憊的睡夢中度過。那二十四小時，很大概率睡眠不足三小時。

每天都有各式各樣的嫌疑人被帶到執法辦案中心，這里最大的作用是當做分局各單位的臨時羈押場所，我們只能發自內心地祈禱“國泰民安”，但求值班這天能輕松地磨到下班時分。

那段時間，我常躲在監控盲區一邊看犯人一邊做心理測試，以確定自己的心態與精神在這個小監獄里尚且正常，因為我們的工作，和坐牢沒什么分別。黃昏時分照進大廳的那一束刺眼余暉，就好像引導著我走向近在咫尺的自由，卻驅不散內里的昏暗——夜幕即將降臨，也許睡到半夜兩點，就有派出所民警帶著嫌疑人來執法辦案中心，再熬一個通宵。

自從干了輔警之后，充足的睡眠便成了一件奢望。

果不其然，夜里兩點，連接著大門按鈕的門鈴在宿舍里響了起來。睡在上鋪的我假裝沒聽到，只為在這漆黑中能多貪睡一兩分鐘。

但白熾燈還是憑借刺眼的強光喚醒了我，大家拖著慵懶的腳步，有氣無力地一齊走向采集區，各自忙碌。

那晚我負責存放嫌疑人的個人物品，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兩個民警帶著嫌疑人從地下一層返回，本該臨近關門睡覺的時間，我眼巴巴地望著顯示器，卻不懂地怎么打開儲物柜。

組長喬治把我的窘迫看在眼里，撇著嘴趾高氣昂地側彎著腰看了屏幕一眼，脫口而出一句罵人的臟話:

“爹的個?還是不會么！”

這突如其來的臟話讓在場的七八個人全都愣住，氣氛瞬間凝固，無人出聲。

他罵完轉身就走，我雖心傷不已，也只得把視線假裝看向儲物柜來緩解難堪。

不到三分鐘，喬治又從大廳徑直走來我操作的電腦前，不可一世地用鼻孔對著我，不留情面地又罵了一句：

“你從我們組滾出去！”

此話一出，我瞬間右拳怒砸大理石桌面，震得手機像只青蛙一樣跳起落在地上。

鄰座與我曾在反恐檢查站朝夕相處的兩個兄弟知曉我的秉性，故此一言不發，這正中了我的下懷——無人為喬治解圍。而采集室內七八個人也被我的怒火鎮住，靜待接下來將要上演的好戲。

我手指著喬治的臉厲聲怒斥:

“你罵我就算了你罵我爹干什么！你有教養沒有？我不會弄你要教就教不教就算了！你憑什么罵我？你是不是真把自己當回事兒了！”

本想借著打壓我來向所有組員樹立自身“組長”權威的喬治頓時沒了之前飛揚跋扈的嘚瑟勁兒，反倒是盡量壓低嗓音讓我冷靜，我仍然不依不饒地呵斥他，但我展現了最大的修養，沒有像他一樣罵臟話，而是句句諷刺他拿根雞毛當令箭的可笑行徑。

我想自這次沖突之后，他只會在這群組員面前顏面掃地，別再想撿“軟柿子”來“立威”了。

“來來來，你跟我出來說話”

他的語調里早已沒了那種囂張的氣焰，叫我出去，大概是不想再如此尷尬吧。

我們坐在大廳前臺的椅子上“談心”

“你知道嗎？就因為你什么都不會，什么都做不好，簡妮佛才不愿意和你坐在一起！”

這種拙劣的貶低對我來說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再說了，那又如何？搞得我好像愿意和那個整天擺張臭臉的肥婆坐在一起共事似的。但此話我沒有說出口，因為簡妮佛是希爾芳身邊的“紅人”，大家也都知曉，她還“肩負”著“眼線”的任務。

“我麻煩你看看自己肩章，別以為當了個組長就高人一等，飄了是吧？都是輔警，都是兩拐，別互相為難”

我說完之后，喬治居然提出與他握個手。

“那這次就這樣吧！”

我握完手得意又暢快地回到電腦旁，不斷回味著自己說過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好像長期以來的憋屈與壓力在今晚得到了釋放。抬頭看向墻上的電子時鐘，已過凌晨四點，但我睡意全無，反倒異常興奮。

我點開大門口的監控，看到喬治正和邦迪、朋克聊天，雖聽不見他們在說什么，但喬治一根接一根地抽煙，嘴里不停地撒氣倒是清晰可見，而一直躲在侯問室桌子上偷摸睡覺的約翰此時才來到采集室。

“我剛看了監控，你和喬治怎么了？吵架了嗎？你砸了大理石一拳把我震醒來了，我還以為犯人撞墻了！”

我咧著嘴笑著說，等回了宿舍再告訴他。

第二天清晨下班時，我看喬治在希爾芳和簡妮佛身旁游走，欲言又止，我索性瀟瀟灑灑地笑著走出這座小監獄。

“我們二組都看過你和喬治吵架的監控視頻了，像看戲一樣”

杜蘭特下班后，回到宿舍第一件事就是告訴我這些。

“以后不管我們內部有什么矛盾，你們都給我到沒人的辦公室自己消化！我絕不容許被外人看了咱們的笑話！”

幾天后，希爾芳在晨會時找準機會側面把這句話說給我聽，但她說這話時從未抬頭看向任何一個人。而喬治，對我的態度大變，語氣與眼神也柔和了許多，但我清楚，他內心對我仍然藏著不知如何去形容的敵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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