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月色下的魔女

從食堂出來，三人被告知，晚上有舞會。傳達這個信息的人是丹尼斯·克萊門司，在食堂門前很恰巧的與她們遇上。

迪莉婭道了聲謝，轉身招呼蕾娜塔和克拉離開。

蕾娜塔看著迪莉婭，雖然對方笑容灑脫，但明顯沒有那么開心了，眼中分明有些落寞。她開口欲言，卻又害怕是自己心思過于敏感，如果誤會了，會不會連朋友也沒得做？

克拉牽住迪莉婭的手，拉著她走向了宿舍。迪莉婭一時間沒有回過神，只是呆呆的，讓克拉牽著自己走。

時間又一次來到晚上，迪莉婭穿著橘黃色禮服，而蕾娜塔穿著米黃色禮服，二人的禮服都是比較傳統的，沒有所謂低開領，露大腿，即使目前弗萊德城的風氣是低開領露些胸，叉開裙露大腿，以表女生、女士的正派、青春，以及對身材的自信。

女生和男生的目光在克拉等人身上停留，沒辦法，知道舞會的開場時間時，她們再怎么打扮也趕不上，畢竟宿舍離舞會舉辦地——禮堂，很遠。女生們的目光是有區別的，不屑、嫉妒、嘲諷……眼中沒有一絲贊揚；男生們的目光帶著侵略，尤其是在關注女性身材最直觀的一處，禮服什么的也都不重要了。

“我們是不是穿得不好看？”蕾娜塔環顧四周，感覺自己像個異類。

“管他呢！有本事坦胸露乳晃屁股??！”迪莉婭沒好氣地道，“這半遮半掩地給誰看呢！”

克拉穿著路德曾經私自給她穿過的黑色禮服，不過那雙恨天高的高跟禮鞋她沒有穿上。這樣的禮服現身于大眾，卻反而讓更多人避之不及。不可否認克拉是美麗的，即使人們躲開了，但目光也仍時不時的停留在她身上。蕾娜塔緊跟著克拉，上層社會是什么樣的，她不懂，但眾人躲避克拉的行為，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三人成為了開闊地帶的中心點。

克拉時不時在一些餐桌上捧起一塊小蛋糕，瞪大眼睛，輕輕地舔一口奶油，完全吃不膩。

“喂！不知道黑色禮服不能參加舞會嗎？”領頭的人叫賈利德·卡門，他身后跟著六七個人，男女都有。這些人站在克拉面前，神態高傲，他們好似執行者，審判著自以為是的礙眼的瑕疵。

“關你們什么事？”迪莉婭走到克拉身邊，她可不放任別人欺負自己的朋友，雙手環抱胸前，氣勢凌人，目光打量著男生身旁的那些女生，“嫉妒我家克拉的美貌嗎，丑鬼們？”

克拉自顧自地在一旁選蛋糕。蕾娜塔深知插不進這階級差距的對話，只靜靜地待在克拉身邊，留著耳朵注意他們的話語。

“黑色禮服可是葬禮上才穿的?！辟Z利德·卡門身后一黛色禮服的女生走出來，抬手撩開耳前的金色秀發，高傲極了。

“為了未來參加你的葬禮而提前準備的，怎么了，什么白墻臉也往我面前湊？”迪莉婭開始陰陽怪氣。

“你，你這樣也不怕丟你家族的臉嗎？”

“哦？”迪莉婭氣笑了，“你是哪個家族的成員，在我面前請保持你應有的禮儀?！?/p>

隨后，她眼神清冷，道：“賈利德·卡門，領著些臭魚爛蝦來找我好友的麻煩，這就是你的禮儀？”

賈利德·卡門臉色一變，眼神打量著遠處那個事不關己，仍吃著蛋糕的克拉，他身為貴族，紳士禮儀自然熟記于心，“抱歉，請原諒我的失禮，我并不知道克拉小姐……”

“行了?！钡侠驄I打斷他。

“請……還請原諒……”黛色禮服的女生也知道迪莉婭可能身份高貴，慌慌張張地俯身。

“滾吧！”迪莉婭只覺得心累。她轉身準備回到克拉她們身邊，結果卻看到蕾娜塔躲避的神情，一時間竟有些退縮。

克拉端著一杯果汁，徑直遞給了迪莉婭，“喝?！?/p>

迪莉婭接下，會心一笑。

“要吃，吃蛋糕嗎？”蕾娜塔慌慌張張地切蛋糕，結果攪得一團糟。

“你很害怕我嗎，蕾娜塔？”迪莉婭笑道。

“沒，沒有哦?！崩倌人曇魷p小，“我們，不是朋友嗎？”

這一個插曲過后，克拉身邊出乎意料地圍滿了人，一旁的蕾娜塔被擠了出去，在角落落寞地看著?？死绫娦桥踉掳?，被那些貴族包圍。

“好吃嗎？”

“你叫什么名字？”

“臉蛋鼓鼓的，好可愛！”

被人不斷搭話和投喂的克拉，有些忙不過來，“克拉叫克拉，是魔女?！?/p>

“魔女么，這是什么平民的笑話？”

“真好笑?！?/p>

“是??！”

眾人大笑，笑得很假，故作灑脫。蕾娜塔不喜歡貴族，因為這些人大都虛偽，所以她不喜歡。

在另一個角落的迪莉婭，平靜地將果汁喝完，看著場上的人，她目光一瞥，嘴角揚起一絲笑意。

“你很羨慕？”

耳邊突然出現的聲音嚇了蕾娜塔一跳，看清來者是迪莉婭后，她低著頭，然后又搖頭。

“克拉……真的很漂亮呢！”蕾娜塔說。

“嗯?！钡侠驄I回應。

二人的交際都始于克拉。

“貴族的子嗣都這樣嗎？”沉默許久，蕾娜塔問了一句很失禮的話，她握緊雙手，垂在身下。

“爵位過低，就得攀附，或是貢獻、或是聯姻、或是割地?！钡侠驄I自嘲，雙手放于腦后，靠在墻上，“我就生在權貴之上，轉生得比多數人要好罷了?！彼ゎ^過來，說：“看來，我是沒想到原來蕾娜塔的占有欲望這么重?！?/p>

“我，我沒有?！崩倌人樕闲呃⒅翗O，這顯然沒有任何說服力。

“蕾娜塔?！钡侠驄I語氣嚴肅了起來，“學院的紫水晶最高能測五十級，要想跟著克拉，你得好好努力??！”

蕾娜塔瞪大眼睛看著迪莉婭，最后低頭，回應了一聲：“嗯?！?/p>

下午紫水晶中的光芒，收斂之后里面的金色數字是五十。蕾娜塔看到的時候，是雙手捂嘴，難以置信，她知道魔力五十級是準魔法師，但不知道的是，學院的紫水晶只能測到五十。

蕾娜塔暗中緊握拳頭，她需要更加努力，追上克拉的腳步。

深夜，禮堂燈光漸暗，人群離散，剩下的清理收拾，就是仆人們的事了。

克拉挺直腰桿走路，她吃撐了。蕾娜塔扶著克拉，忍俊不禁，她很不想笑，但是真的忍不住，吃沒吃飽難道自己感覺不到嗎？

目前回宿舍的就她們二人，迪莉婭臨時有事，先行離去。沿途很安靜，蕾娜塔關心克拉，于是繞了遠路，準備散散步，消消食。

沒走多久，蕾娜塔停下了腳步，看著遠處的路燈下，有著一個曾被她心懷春意的職業——點燈人，正在將路燈一一點亮。她目光恍惚，路燈上的點燈人，路燈下的克拉，好似倒映出了自己曾經的身影。點燈人搭上木梯，取開燈罩，伸手將里面的蠟燭點燃，很平凡、很普通的職業，也曾讓蕾娜塔跟著點燈人的步伐，一起走街串巷。

突兀的，過去伴隨著所有路燈，全部熄滅在記憶中。

“誒？”蕾娜塔回過神，連忙往前趕，“克拉！”

一陣破空之聲響起，黑暗中金屬猛烈敲擊。

“篤！”

魔杖點地，絢麗的字符憑空浮現，鏈式將克拉和蕾娜塔保護在一起。鎖鏈各處亮起，那是一個個未知的魔法撞擊導致的。

蕾娜塔眼神肅穆，從腰間抽出魔杖，新生的魔杖都很普通，光溜溜的。她的魔杖尖端亮起，嘴里輕吐，聲音仿佛從遙遠的地方回響而來，這是魔文的念法，伴隨著魔力，七行魔文浮現，漣漪泛起，波及魔文一起起伏。

“埃爾維希亞·海浪！”蕾娜塔急忙跑到克拉身邊，旋即轉身魔杖直點，魔文化為一道溪流，從魔杖里“嘩啦”傾瀉而下，虛空忽閃，周圍化為海平面，圓月當空，海浪以蕾娜塔等人為中心，向四周擴散。

克拉看著蕾娜塔，其手中還緊攥著幾顆泛著流光的寶石，不過寶石的晶瑩正在慢慢流逝。

蕾娜塔臉色蒼白，七行魔文已是她的極限，若非自己小金庫里還有魔石，可能她連釋放也不可能釋放的出來。

“木之精靈·稱贊?！笨死p手握住魔杖，而后敲擊于地，碧綠字符行數已經多達數十，青青綠草與螢光為飾，將生機的力量展現的淋漓盡致。她的魔法領域在蕾娜塔的魔法領域中生長，一望無際的海面被生機勃勃的森林圍繞成湖面，景色美麗，仿佛還能聽到些許蟋蟀鳴叫。

木之精靈是一個少女的虛影，被碧綠光芒籠罩，只剩些許輪廓被外人遠觀，她捧著螢光，湊到嘴邊，向蕾娜塔吹去。

螢光融入到蕾娜塔體內，讓其魔法海浪拔高一倍。

“好強，魔力好充沛??！”蕾娜塔驚嘆。她再一次揮動魔杖，使海浪傾瀉而下，一浪接一浪。

林間躲藏的來犯也在各自施展魔法阻擋。

熔巖煉獄灼燒林間；帶著毀滅氣息的雷電球也從天空不斷隕落；黑暗吞沒月色，只留下微弱螢光勉強爭輝。到處都是毀滅的氣息。

“鏈式·全開?！?/p>

“鏈式·全鎖?！?/p>

魔杖連點兩下，術式一前一后接連瞬間出現，比以往更快。全開后鎖鏈隨著魔力灌入，領域擴大數倍。全鎖的猩紅也將所有的魔法禁錮在原地，包括其施展者。

身穿黑衣的人終于暴露，他們體型男女都有，只可惜蒙著面，認不出來是誰。

蕾娜塔知道弗萊德魔法學院是禁止外人入內的，所以這些人，大概率就是學院的職員或學生。

“為什么要這樣做？”蕾娜塔一直深信學院是安全的，為了培養國家人才，不可能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虛空·破界?！被貞?，是暗處傳來清冷女聲。這些黑衣人以及他們所施展的魔法，全部解除了被禁錮的狀態，而且魔法竟在下一刻，全部消失，轉而直接出現在了克拉和蕾娜塔面前。

克拉將蕾娜塔推開，同時一步上前，將魔杖橫掃出去，一切魔法砸在魔杖上，直接引發劇烈爆炸。

“虛空·無形！”

術式木之精靈在剎那間被擊破。

“克拉！”蕾娜塔倒在地上，瞋目欲裂。她現在也已經失去了木之精靈的祝福，體內魔力將要殆盡。

“了溫特爾·斬神！”一人以指為魔杖，御九行魔文騰空，附著在一柄大劍上，成為一把蒼白的光劍，劈砍而來。

克拉從濃煙中躍出，她頭上的路德周身環繞著三行字符，白色護罩連同克拉一起保護在內。面對大劍，克拉以魔杖迎接，然而身側及后方仍有暗處而來的魔法襲來，讓她避無可避。

“埃爾維希亞·颶風！”蕾娜塔無心站起，連忙施展魔法。她手里仍握著自己僅有的魔石，雖然刻畫緩慢，還要邊讀邊寫來回想起對魔文的默寫，但她終究還是魔力低下，八行魔文寫完，光芒極其暗淡，甚至連魔文伴生裝飾也沒有顯現。

埃爾維希亞術式的颶風無法完整成形，不過好歹是形成了一陣風，吹開了克拉身邊的一些魔法。

“為什么學院還沒有其他人來？”蕾娜塔氣喘吁吁地跪坐在地，看著前方的魔法閃光，有些絕望。

“了結她！”

“收到！”

“死吧！查爾·尋跡！”

克拉下意識地再次施展鏈式，想要將蕾娜塔保護起來，然而剛成形就被暗中的虛空術式打斷。她最后只得摘下帽子，朝蕾娜塔甩去。

“凱文斐力·無堅之勢！”路德立即施展魔法，想搶先一步。

十三行金燦燦的字符在蕾娜塔眼前亮起，她不自禁地伸出雙手，想要接住。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好像看到了帽子上飛出了一個人影，想要拉住自己的手。

“福爾希來·真名赴死·蕾娜塔！”

暗中的猩紅魔法呈現出來二十行魔文，出乎路德的意料，“不！”

蕾娜塔雙手一頓，一道閃光從她后腦勺擊穿而過，她連閉眼瞑目的機會也沒有，直接倒在地上氣息全無。

克拉被魔法擊中，也倒飛過來，硬生生砸在了路德施展的魔法巨影上，她緩慢爬起，瞪大眼睛呆呆地看著蕾娜塔，手中的傳聲器魔杖被她瞬間捏爆。魔法再次襲來，她也沒躲閃，硬挺了幾下后，也仍未動彈。周圍的魔文再一次顯現，如同黑暗中點燃的微光，其中的人們卻開始洋洋得意。

“這下可沒人來幫你了?！?/p>

“早些放棄不就好了，浪費我們時間?！?/p>

“真沒想到新生中居然有如此天賦的人，真不敢相信?！?/p>

“不想同她一樣，就乖乖地跟我們走吧！”

“哎，本來不想殺人的！”

“啐，區區一個平民而已，死了便死了！”

黑色字符直接出現在克拉身前，字符行數已經不能在仔仔細細的數了，那就像是抄寫了書本上一頁的內容，它們晃動、模糊，散發暗紫色光暈，圓球狀的點，大小不一地散布在字符上。她轉身，黑色禮服不變，腳上卻穿上了那離譜的高跟鞋，發絲也已經變黑，眼睛一抬，其中紅光長存。

“這，這是什么？”有人心生退意。

“喂喂喂，有這種魔法嗎？”有人三觀開始顛倒。

“逃，快逃??！”有人徹底崩潰。

“不準走！”有人不僅對待他人，甚至對自己也狠。

“快打斷她！”有人仍然冷靜。

克拉伸出手。

“魘生之種·真夢?！?/p>

“——死·真生?！?/p>

“虛空·破妄！”暗中的女人并沒有被嚇到。

虛空劇烈震動，周圍的所有建筑全部碾碎，化為飛灰。

眼看虛空漸漸向中間碾壓過來，其他人都慌了。

“喂！你想把我們都弄死嗎？”

“是??！混蛋，快給我停下！”

“我再也不干了！”

克拉一指點出，字符飛向高空，點亮了當空隱藏的圓月，漫天落羽相隨，黑色羽毛如同落葉，銀白光芒照耀，暗中已不再黑暗，一切都暴露無遺，其他魔法領域全部消逝，這些可憐人再也施展不出魔法，任其跪地求饒、逃跑、祈禱，也不會再有心軟的神給予憐憫。

虛空術式被強行打斷。

“怎么會？”暗中的人終于暴露，赫然是丹尼斯·克萊門司。

“快走！”

“饒……命?！?/p>

“神明啊……我……”

每個人的胸前都開出了一朵黑色的蓮花，花蕊仍是心臟。周圍不斷傳出沉悶爆響，而克拉走到了蕾娜塔身邊，輕輕將其抱起，目光呆呆地看著那胸前的花，只可惜這朵花的花蕊——心臟，已經停止了跳動。

“克拉?！甭返螺p聲開口。

克拉撿起他，然后蓋在了蕾娜塔胸口，轉身一步步回到了宿舍。

隨著一個人影的落地，這片虛空晃動、破碎，黑暗又重新恢復光明，點燈人將燈罩合上，然后緩慢下木梯，他動了動鼻子，疑惑地看向一旁，眼前的尸體詭異至極，胸前開出了惡魔般的花，一排還未點燃的路燈上，竟都插上了鮮血淋漓的雙眼空洞的頭顱。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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