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聽說哥哥要回來和他們一起過年，姬旦興奮得整宿整宿睡不著覺，整夜暢想著哥哥回來后的生活。那一定很美好，一定很幸福。姬旦如是想。

他已經一年多未見哥哥了，也不知道哥哥是高了，還是瘦了——也許是瘦了，因為他知道，哥哥很忙，很忙很忙，忙于公司的工作，忙于自己的學業，忙于父親的訴訟……

姬旦不止一次地想快快長大，早日成為哥哥的左膀右臂，和哥哥一同分擔家庭重任，讓哥哥不再那么勞累。

他抬腕看了看表，才四點，離火車到站還很早。他在心底再度抱怨起時間竟然走得如此之慢，慢如蝸牛，慢如烏龜。他從未像現在這樣，期待書上的“時光飛逝，光陰如梭”。

可惜，時間并不會為他而加快步伐，也不會為姬發而放慢腳步或是駐足不前。

母親太姒收到姬發發來的文件，猜到他又是忙了一夜，便立即打來電話：“發兒，我不是批了你的假了嗎？聽媽媽的話，好好放松一下，回家看看弟弟們，多陪陪他們。工作的事情有媽呢，兒放心，有媽在，這天就塌不下來?！?/p>

姬發悄悄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邊應和著，一邊將另一份文件發給總經理散宜生。他知道，母親有多辛苦，他不忍心讓母親更加辛苦，只能竭盡全力地工作，以減輕母親的壓力。此外，他還要好好地照顧母親——這是父親的囑托。

“你現在到哪里了？”

他抬頭轉向窗外，眺望遠方——星星點點的燈火，鑲嵌在漆黑如墨的夜幕上，遠處的群山萬壑的影廓忽明忽暗，若隱若現。久盯電子屏幕的早已疲憊的眼睛如今終于得到了極致的放松，疼痛也稍稍緩和了些。

“快到了，快到家了?！?/p>

“瞇一會兒吧，你一定不希望弟弟們看出來，尤其是旦，這孩子可機敏著呢?！?/p>

知子莫如母啊，姬發心嘆。

“嗯，媽媽你也早點休息?！?/p>

“晚安?！?/p>

“晚安?！?/p>

姬發揉著發痛的太陽穴，靠在冷硬的椅背上，不知不覺在火車的隆隆聲下，在明亮的白燈光下，在即將破曉的黎明前，陷入沉睡。

與此同時，姬旦已經起床，疊好被褥，穿好衣服，在鏡前仔仔細細地梳洗打扮了一番，直至衣冠整潔，面容清爽，這才滿意地看了看表——五點半，大概還有一個鐘頭。

于是他坐在桌前，攤開筆記本，一筆一筆地寫下過年清單：除夕團圓飯，除夕守歲，初一拜年，初二走親戚……

看著密密麻麻的、工整整齊的字跡，姬旦滿意地點了點頭，抬手看了看表——六點半，該啟程去接哥哥了。

他拍拍門，叫醒還在夢中的三哥和弟弟們，讓他們在家中等候哥哥的到來。

隨后，他騎上自行車，多年前哥哥曾騎著這輛車帶他淌過小河，躍過大橋，穿過大街小巷，穿過人山人海，如今他要用這輛車，搭載哥哥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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