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蒯通審皮衣

范陽。

“這件貂皮大衣明明是我的，你怎么能說是你的呢？”李四正在和一人爭執一件黑白相間的貂皮大衣說。

“你胡說，這分明是我花了一百兩的銀子在集市上買的，怎么就成了你的呢？”鹽商孫有財一手拽著皮衣的一角，一邊說。

“是我的，你給我?！?/p>

“是我的，你放手?！?/p>

“……”

兩個人在集市上爭執了起來，引來很多路人圍觀，其中，有一位路人就說：“我看你們倆也不必爭了，在我們這里有位活神仙，智慧過人，能掐會算，不如，你們倆去找他斷一下就知道了?！?/p>

“請問這位活神仙住在哪里？”孫有財問。

“就在街西頭，如果你們想去的話，我可以帶你們去?！蹦俏宦啡苏f。

“你敢不敢去？”孫有財問李四。

“去就去，誰怕誰??？這大衣本來就是我的?！崩钏恼f。

“走，大家一起去！”圍觀的百姓都想看個究竟，跟著一起來到街西頭。

時間不長，眾人來到了街西，看見兩間破草屋，在草屋的門前，有一名老者正在架著柴火燒水。

只見那名老者搬了個木凳，坐在下風頭，手里拿著個破扇子一邊煽火一邊說：“咳，咳！這煙真是太大了?！?/p>

眾人覺得奇怪，剛才那名路人來到老者的近前，問：“老人家，你為何不坐在上風頭呢？”

“離得太近，坐哪都一樣迷眼，”老者蒯通說，“我坐在下風頭，為了防止煙嗆，扇子自然會扇得快一點，這樣還能鍛煉身體。等水燒開了，我也鍛煉結束了?！?/p>

眾人一聽，覺得這老頭有點瘋癲癲的。

孫有財見這位老者身形矮小，臉上皺紋堆壘，頭發，胡子已經全白了，衣著樸素。

“老人家，我們現在遇到了一件麻煩事，請你為我們一斷?！睂O有財上前施禮說。

“你們等會兒，等我把水燒開的?！必嵬ㄕf。

“老頭兒，我看你瘋瘋癲癲的，你能斷得清楚嗎？”李四問。

蒯通看了他一眼，沒言語，只顧燒水。

又過了片刻，他把水燒開了，不過柴火并沒有完全熄滅，說：“各位，有口渴的，請過來喝水哈，這里有碗?！?/p>

眾人之中，真就有幾位口渴的，過去拿碗倒了水喝。

“我這井水如何？”蒯通問。

“甜絲絲的，果然好喝?！北娙苏f。

“這里有一口王府井，是百年老井，井水一直很旺，整個范陽城里的人大多來這里挑水吃?！?/p>

“原來如此?！?/p>

“說吧，你們遇到什么事了？說給我聽聽?！必嵬ㄟ@才說。

孫有財再次躬身施禮，說：“老人家，我是遼東的鹽商，賺了點小錢，路過此地，看這件貂皮大衣還不錯，就買了下來。誰知李四卻說是他的?！?/p>

“這七八月的天氣，你買皮衣做什么？”蒯通問。

“老人家，您有所不知，我們那里一到冬天，特別寒冷，而且冬季十分漫長，我看這家皮衣店在做反季節銷售，價格要比平時便宜一半，因此，我就買了一件?！睂O有財說。

“你別聽他胡編，這件貂皮大衣是我的?！崩钏恼f。

“哦？那你又是做什么的呢？”蒯通看著李四問。

“我雖然沒有什么正當職業，平時都是在酒肆，賭坊里混日子，但是，我前段時間手氣還算不錯，這是我在賭場上贏了錢，買來的?！崩钏恼f。

“你們都說這件貂皮大衣是自己的，那么有誰能夠證明呢？”蒯通問。

兩個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沒有證人。

“這樣吧，在我剛才燒水的旁邊有個衣架。你們把這個皮衣掛在上面，我來問問它?！必嵬ㄕf。

眾人一聽，都覺得這老頭又在說胡話，心想這皮衣怎么可能會說話呢？你問它，它就會回答了嗎？

“老頭兒，你莫不是精神有問題吧？這皮衣只是個物件，又不是人，怎么會說話？”李四說。

“誰說皮衣就不會說話了，它說的話，只有我老人家能聽得懂，你們要想弄個水落石出，就按我說的辦?！?/p>

“那好吧?！睂O有財見他說得跟真的似的，心想就信他一回吧，把那件皮衣掛到了衣架上。

“好，你們且往后退，待我老人家，問它一問?！必嵬ㄕf。

眾人往后退出去一丈多遠。

只見蒯通右手拿著那把破扇子，左手里端著一個茶碗，來到了貂皮大衣的近前。

他先是圍著那件貂皮大衣轉了兩圈，然后，用扇子的扇柄在上面敲打了幾下，又把碗放到了皮衣的下面，照了照，煞有其事地說：“皮衣兄，你和我說說他們倆到底誰說的是真話，誰說的是謊話？誰才是你的主人？”

眾人一看，這老頭神經兮兮的，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嗯，好，我知道了?！必嵬ò讯滟N在皮衣上說。

“老人家，你問出來了嗎？”有人問。

“問出來了?！?/p>

“哦？真的嗎？”眾人一聽，都覺得很是奇怪，“那貂皮大衣是怎么說的？”

“它說這位鹽商是他的主人?！必嵬ㄕf。

“老頭兒，你信口胡說，這件大衣明明是我的?！崩钏恼f。

“老人家，我謝謝你還了我一個清白，可是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孫有財說。

“諸位，我請問大家，你們剛才喝我的水是什么味道？”蒯通問。

“是甜的?！北娙私哉f。

“好，請你們再次端起茶碗，過來一下?！必嵬ㄕf。

于是，人群之中，有數人手里端著茶碗來到了貂皮大衣的近前。

眾人離近了一看，才發現這皮衣上面在滴著水。

“老人家，這皮衣也被柴火烤熱了，冒汗了?！庇腥苏f。

“是啊，它也怕熱，你們可以把碗放到皮衣的下方，滴幾滴皮衣的汗到碗中，再嘗一嘗，是什么味道?！必嵬ㄕf。

眾人照他說的做，再一喝碗里的水，那味道卻由甜的變成咸的了。

“你們再低頭看看皮衣的下方?！必嵬ㄕf。

眾人低頭一看，發現地上有一層白色的細小顆粒物，正是鹽粒。

“由于該皮衣跟著鹽販的時間較長，皮毛的深處都滲進了鹽粒，我用扇柄一敲打，鹽粒便會從上面脫落下來，另外，經過柴火這么一烤，有的鹽粒便會化成水，由此推知，此件貂皮大衣的主人是鹽販，而非李四啊?！必嵬ㄕf。

“原來是這樣?！北娙艘宦?，這才恍然大悟，無不嘆服。

到了此時，那李四想再耍賴，也是賴不上了，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老人家，真是心細如發，我謝謝您老人家了?！蹦躯}商從懷里拿出十兩銀子塞給了蒯通。

“你不要謝我，要謝就謝大伙吧?！?/p>

“我謝謝各位父老鄉親了?！睂O有財向蒯通和眾人鞠了個躬。

“這樣吧，這位老板給了十兩銀子，我們今天就到飯店里好好吃上一頓?！必嵬ㄕf。

“好，那太好了?！北娙艘宦?，有免費的午餐，無不歡呼雀躍。

武臣自己立號為武信君，占領了趙國十座城池，而且把守城的將官全殺害了，如今，又打算帶領著數萬人馬來攻打范陽。

范陽令得知了這個消息之后，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

范陽令問計于手下的將官如何應對，眾人皆搖頭，束手無策。

“我告訴你們，武臣兇狠無比，如果范陽被攻破，我們一個也活不了。即日起，所有人都要打起精神來，給我認真守城，人在城在，城破人亡！”

“是！”手下眾人說。

“你，帶弓箭手上墻頭，多準備強弓硬弩?！?/p>

“是?！币幻麑⒐俅饝艘宦?，出去了。

“你，帶領人馬往城頭之上搬運滾木雷石，越多越好！”范陽令又對另一名將官說。

“是！”

“你，帶人將城墻加高加厚?！?/p>

“是！”

“……”

范陽令一一做了分配。

可是，他還是不放心，騎著馬帶著手下的親兵親自前往各處巡視。

忽然，他發現有一老者身穿孝服，伏在道路的旁邊燒紙。

“此人是誰？”范陽令問。

“他正是街西頭的那個瘋瘋癲癲的老頭蒯通?！庇惺窒氯嘶卮鸬?。

“他在此，為誰燒紙？”

“不知道?！?/p>

“你們在此等候，我過去問問?！?/p>

“是！”

范陽令走到了蒯通的近前，問：“蒯先生，請問你這是在為誰燒紙呢？”

蒯通抬頭看了看他說：“我正在為你燒紙啊?！?/p>

“蒯通，你這叫什么話？”范陽令一聽，頗感不悅，“我這不活得好好的嗎，你為我燒什么紙？”

“我私底下聽說您快要死了，所以，特來為您哀悼?！必嵬ㄕf。

“你這個瘋子，在胡言亂語什么？”

“您現在刀已經架到了脖子上了，難道您自己還不知道嗎？”蒯通問。

“何以見得？”

“你真是個可悲而又可憐的人啊，即使如此，但是還要恭賀您，因為您有了我蒯通而能得以重生?！?/p>

“重生？此話怎講？你又為什么要對我哀悼？”

“秦國的法令十分殘酷，而您已經當了十年的范陽縣令，殺死多少百姓，使得多少家庭家破人亡，砍斷別人腳的，在別人臉上刺字的，已經數不勝數了。然而慈祥的父輩、孝順的子女沒有人敢把刀子插進您肚子的原因，是害怕秦國殘酷的刑罰罷了?！必嵬ㄕf。

范陽令一聽，低頭不語。

“如今天下大亂，秦國殘酷的法令不能再施行了，然而，現在那些慈父孝子就會把利刃插進您肚子里以成就他們的名聲，這就是我來哀悼和慰問您的原因啊?，F在，各路諸侯都背叛了秦國，而武信君的人馬很快就會攻來，您卻還要誓死堅守范陽，年輕的人都爭著要殺死您后去投奔武信君。您覺得您還能活幾天呢？”

蒯通的話正說到范陽令的心坎里去了，于是，他正了正衣冠，躬身施禮，問道：“先生，那您認為我現在該怎么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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