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海豚音

（時間：14年6月12日）

海浪說：讓我喘口氣。

他倒了一杯水，一口喝干了。他們都眼巴巴地看著他?？墒遣]有催他。

這個情景后來經常會浮現在波歷的腦子里。

海浪說：說了你們可能也不相信，我的命運發生了轉折。

我的身體還在船舷上方的時候，這艘船正好受到了撞擊，應該是一定是鯊魚的大嘴撞到了船幫，而且接連撞到了兩下或者三下，在第一次撞到的時候，我差點滑下船舷，可是那第一次撞擊同時讓船往外側了一下，所以在第二次船被撞上的時候，我被恰巧被外傾的船舷兜住了，而且恰巧被兜到了船里。第三次船幫被撞的時候，正是我重重地跌在甲板上的瞬間。

我一動不動地躺在甲板上。我是真的動不了了。跌落到甲板上的時候，我聽到一陣海豚音，我想那應該是鯊魚憤懣的尖叫聲。渾身的痛感一陣陣地襲擊著我。說實在的，我再次放棄了。只要有人走過來，用三兩的力氣就可以把我按在地上，用六兩的力氣就可以把我捆起來，用一斤的力氣就可以把我扔到海里去喂鯊魚。

可是沒有人走過來。這船上就跟沒人似的。馬達也沒有響聲，只是船在行駛著。馬達沒有聲音我是能理解的，現在的游艇應該多半是電動的或者是氫動的。

根據殘陽照射的角度，我知道這艘船在向西邊開去，開了一段后，拐了個彎，向北去了。

我仰面朝天地躺著，我看到了大貨輪，堆得高高的集裝箱，還有一艘軍艦，我看到一排圓筒，我覺得是導彈發射器，還有油輪，再就是郵輪。在漢語里，油輪和郵輪讀音一樣，可是意義是不一樣的。豈止是不一樣，后者簡直就是力量的源泉。

當我看到郵輪，看到那高高地聳立在海面上的一排排一層層的船艙的時候，我竟然一下子就翻身爬了起來。我覺得這或許就是人們說的生命的力量，或者說求生的力量。

我發現自己處身在一艘豪華游艇上。游艇上一個人也沒有。

我緩緩走到船艙那里。在那里，我再次聽到了海豚音。而且非常清晰，非常刺耳。那海豚音是從船艙里傳出來的。

我慢慢地扶著扶手走下樓梯。然后我一屁股坐在了樓梯上。準確地說，我是跌坐下來的。

我跌坐到樓梯上，是因為我看見了一堆毯子，或者說被子。這一堆紡織品在浮動。

一開始我是嚇了一跳，以為自己是遇到了什么怪物?？墒沁@一堆被子或者說毯子卻發出了聲音來，有男聲，有女聲。應該是一男一女。

我明白了。

這兩個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那么的專注，不僅船上多了一個人不知道，就連先前船被鯊魚們接二連三地撞擊也不知道。

我也算是明白了，那海豚音是那個女性發出的。也許是大海讓她可以盡情地叫。而她發出的尖叫真的跟海豚或者鯊魚的叫聲到了十分相似的程度。

他們完全沒有發現我的存在，完全陶醉在他們自己的世界里。

回到甲板上，我發現這艘游艇在兩艘郵輪中間的空隙里已經漂到了岸邊。

我重新走下樓梯，因為我剛才看到樓梯最下端亂七八糟地堆著這兩個人的衣服。我走到樓梯下端，捧起那些衣服。然后我聽到了那個女人的尖叫。這回不是那種尖叫，而是有板有眼地叫著：什么人！

那個伏在她身上的男人也轉過了身來。

我趕緊捧起地上的衣服，也不管是男人的還是女人的了，我捧起所有的衣服就往樓梯上走。我真的是在走，因為我跑不動了?？墒撬麄儧]有追上來。我走到樓梯上端時，那個男的走到樓梯下端。我說：打擾了。繼續努力。你們繼續努力。

然后我就走到了游艇近岸的那邊。身后那個男的在大聲地叫喊著。只聽到游艇船艙里傳出叫喊聲。男聲宏亮，女聲尖銳。

可是這一男一女并沒有追出來。

幸虧我遇到的是知道廉恥的一對男女。我想。

我把衣服扔到岸上。這時候，船忽然啟動了，船身向外開去。我明白了，他們是想把船先開出去，讓我不能上岸，然后再找我算賬。

不能再猶豫了。我也真的沒有猶豫。我躍了過去，在最后的瞬間，我雙手抓住了岸。用最后的力氣爬了上去。

我捧著那堆衣服走在岸上。

我上岸的時候，天色還沒有完全黑下來。岸上近處一個人也沒有。遠處有幾個人，在郵輪那里。有人對我揮手。我也揮了揮手。幸虧距離夠遠，天光已經昏暗，我看不清他們，他們自然也看不清我。

也許是由于前面經歷了太多磨難和痛苦，到了時來運轉的時候了。我上岸的地方不遠處竟然有個那種古代的電話亭。當遠處更多人向我這里轉過身來的時候，我已經進了這個電話亭。電話亭里并沒有電話，只有一根電話線下垂著。

我在電話亭里盡快換了衣服，以我殘存的身體還殘存的力氣所允許的程度。

我發現那套男人服裝竟然是海軍的軍裝，全套的。

好像一切都在上帝的安排之中，電話亭旁邊竟然有個垃圾筒。我就把我的和那個女人的衣服都塞了進去。

然后我就向這艘郵輪走。到了船邊上船的地方，守衛的人向我敬禮。我回了個禮，然后直接就走上了郵輪。真沒想到，一切都變得簡單順利。

接下來事情就簡單了。這里有吃的有喝的。我吃飽喝足后，走到船艙里，看到一個房門開著，就走了進去。房間里沒人，而且完全是沒人住的樣子。取電的插座那里還插著一張房卡。那句話是怎么說的：上帝為你關上一扇窗，就會給你打開一扇門。

我在這艘船上已經住了幾天了。頭幾天，我大半時間在昏睡。睡醒了就走出來吃點喝點。剛開始的時候，我睡醒了也不敢出來，半夜里才走出來。直到今天，我才白天就走了出來。

今天白天我遠遠地看到娜拉了，她走在一個穿著將軍制服的老人旁邊。我想我一定是認錯了?，F在看來一切都沒錯。

我來了。這就是我的經歷。這就是哥哥講的故事。沒有任何的傳奇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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