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在黎國，秋天的夜總是涼得刺骨，一陣風刮來，墻角的女子抱著手臂狠狠摩擦幾下，嘴里埋怨的是：“什么鬼天氣?！?/p>

聽到后面緊隨著的腳步聲，女子匆匆忙忙繼續跌跌撞撞往城外跑去。

黎國的天容易黑，此刻雖說城門口還守著衛兵，城門卻是緊緊閉著的。

女子顧不得那么多，直接上去拉住一個衛兵懇求，“大哥，能否行行好，放我出城吧?！?/p>

那衛兵抬頭打量她片刻，只見那女子污頭垢面的，衣裳也是破破爛爛的，與城里乞丐無異，掩藏不住的嫌棄伸手狠狠推開她，罵罵咧咧一句，“要出城明天一早吧，別打擾爺?！?/p>

眼見那群人已經追上來了，女子毫無辦法，轉身拼命使勁撒開腿往一旁跑去，不一會兒便與黑暗融于一體。

追她的那幫人，為首的狠狠啐了口唾沫，“她娘的，還真能跑?！?/p>

“鐵爺可還要繼續追？”手下人已然氣喘吁吁。

鐵龍又吐了口唾沫，狠狠搓了搓手，“追！這要放走那丫頭，你我都擔當不起?！?/p>

過了二更天，鐵龍等人依舊追不上人，或許說把人跟丟了，眼下無奈，只好硬著頭皮灰溜溜回了煙姜樓。

“沒用的東西！老娘養你們是來做什么？！”一個滿臉堆粉依舊掩蓋不住皺紋的中年女子直接踩著鐵龍的手背教訓。

作為一個錚錚鐵骨的漢子，鐵龍自然忍不下這口氣，可這年頭，為了活著，也只能強忍著。

原來女子是被人賣到這煙姜樓的，誰知道錢剛付了沒多久，這貨物就跑了，任誰也不想吃這大頭虧。

“那小賤人明日定然會出城，你們就給老娘守在城門口，看她能往哪里跑！”惡狠狠的語氣，似乎要將那女子親手撕碎才甘心。

此時剛躲過那群人的女子縮在一個巷子里的亂物堆間，風吹來，還是抵擋不住的寒冷，不行，不能這么待著，否則不是被他們抓回去凌虐死也會提前凍死在此處。

起身拖著疲憊的身體往比較偏僻的人家而去，最后在一座小院前停下，猶豫了片刻，還是伸手扣了扣看似不太結實的木門。

里面很快傳來一聲詢問，“來了來了，這么晚了，是何人？”

女子等他開了門才開口道，“小女子流落至此，沒有落腳之處，如今天氣寒冷，請這位老爺收留一晚，明天一早小女子便離開?！?/p>

這老人家兒子去當了兵，老伴也去世了，見她瑟瑟發抖，模樣實在可憐，一時于心不忍，趕緊讓她進去了，“進來吧?！?/p>

女子連忙謝道：“多謝這位老爺?！?/p>

“咱們都是窮苦人家，不必叫什么老爺，我姓常，你叫我常伯便是?！?/p>

女子來到這里多日，第一次遇上好人，一時間竟有些想落淚，卻還是硬生生忍了回去，“我叫穆清，多謝常伯收留?！?/p>

常伯將她帶到了一個屋子，道：“這是我兒子之前睡的屋子，只是他現如今不在家，你今晚便在此處睡吧?！?/p>

這老人家也是個好心腸的，臨睡前還給她找了點吃的，順便弄了身衣服給她換上，“家里只有剛兒一個兒子，只有男人衣服?！?/p>

穆清頓時感動得有些想掉淚，“多謝常伯，此恩我日后定當重報?！?/p>

看她這模樣，也不像是什么大戶人家的孩子，常伯并沒有放在心上，擺擺手道：“我先去睡，姑娘早些歇息吧?！?/p>

穆清畢竟是個女孩子，即便在現在，她算是個無父無母的野丫頭，可是出現在一個男人家里，還在這里過夜，多少對于倆人的名聲不會很好。

穆清天未亮便爬了起來，干凈利落地將自己的頭發用一個麻布條都束了起來，此刻穿著一身男子衣服，倒有幾分英姿颯爽的意思。

常伯還未起來，穆清識字，便給常伯留了信，只不過不知常伯是否識字了。

從村子里出來，穆清先是躲在了一間酒樓旁邊的小巷子里，她知道這酒樓每日的蔬果肉類供應不是來自城里，而是一大早便從城外運進來的，此刻穆清蹲在此處便是等著那送貨的車來，離開的時候再悄悄混上車離開這個都城。

如穆清所料，天剛亮，城門一開，便有送貨的車進來，徑直在這酒樓門口停下了，幾個小廝出來將東西都搬了進去，酒樓管事與送貨的人交談幾句，見貨卸完了，才付了銀兩。

穆清趁著送貨的人與酒樓管事談話時候，悄悄摸上了車，蹲在一排的筐子間，還蓋著一條防灰塵的油布，不用擔心會被人看見。

車很快便動了，出城很是順利，因為這送貨的人是常來的，與守城的士兵也算熟識了，一般都懶得再去查他的。

鐵龍帶著人在城門口守了許久，到了正午，依舊未看到人影，當下起疑，這個死丫頭，難不成不想出城？還是察覺到了他們守在城門了？越琢磨越覺得不對勁，將所有人聚集到一塊，仔細詢問一番，卻是沒有什么值得懷疑的人物出入過。

老鴇自然是不滿意的，當下直接將買身錢從鐵龍月奉里扣了，又氣勢洶洶帶著人直往將穆清賣進青樓的木家去。

“那個小賤人呢？”老鴇陰沉著臉問面前那個穿得比她樓里還花枝招展的女子。

那女子見她帶了那么多人，自然知道發生了何事，當下也不害怕，直接叉著腰對著他們叫喊：“人我都賣給你們了，千萬莫說你們將人弄丟了！”

“給我進去搜！”老鴇卻不理會她這茬，直接讓人進去搜查。

那女子當下大呼一聲，“啐，老東西，你算什么東西？敢闖老娘的家！”

老鴇也算是橫行霸道半輩子的人了，除了給那些達官貴人臉色以外，還沒在一個普通人面前這么掉面子，當下直接自己動手帶頭粗暴將那婦人推開，“什么東西？老娘今兒個便讓你瞧瞧什么人能惹，什么人得好好供著！”直接將院子里擺著的飯碗茶盞全砸了，又惡狠狠對著鐵龍等人吼了一聲：“還等著做什么？給我砸！”

那婦人自然受不了這委屈，見他們人多勢眾，硬拼不得，見有不少人已經聽到動靜，尋著聲音過來湊熱鬧，想了想，頓時直接跌坐在地，大聲哭叫著：“命苦啊，命苦，我這是造了什么孽??？”

這附近的人是認識這婦人的，這人乃是木家木大勇妻子死后重新納的妻子，此人平日里潑辣無比，這木大勇是老實人，又覺得人家這么美貌的女子嫁了自己，想必委屈，更是事事讓著她，只是前幾日這木家女兒卻突然失蹤了，大家都說是讓這李氏給賣了，誰料想今日果然青樓的人來上門鬧了，當下里，一個個指指點點的，卻沒人去可憐她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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