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釋懷

書院后山瀘沽湖畔，三人全部盤膝而坐，第一曲《末》已經彈完。

千哉把雙手搭在琴弦上，等待琴弦平復以后，深深舒了一口氣環顧四周，這里就是母親當年經常彈琴的地方嗎。

這一曲完畢，顧若依的臉上殘留著一顆淚珠，她沒有擦掉這顆淚珠，因為她還沉浸在千哉剛剛的琴音里，她不明白，究竟是擁有怎樣的經歷才能把曲子彈得這般悲涼。而且千哉在彈琴的時候，臉上也掛著久久不散的悲傷。

在這首曲子里，念荷聽到的比顧若依更多一些，聽千哉彈奏的過程中她一直閉著雙眼，一直到此刻念荷也沒有睜開雙眼，她在這首《末》里聽到了哀傷、不甘、更多的還是無可奈何，這首曲子在最開始的時候，被千哉彈得很快，曲調里夾雜著少年對人生所遇不公的憤怒和不甘，在這首曲子的后半段，千哉明顯放慢了速度，那是一種無法言明的悲傷。

這種悲傷，顧若依只知其表，念荷理解的則是更多一些，悲傷里有少年對幼年喪母的痛苦，有多年來人生所遇不公的頌唱，還有對自己身體情況的不解與迷茫。在這首曲子里仿佛寫滿了故事。

念荷緩緩睜開雙眼，她看著眼前的少年皺了皺眉，最終還是沒有說些什么來安慰這個少年。

因為她想到，由自己這個可以修煉的人來安慰一個出生以來就注定無法修煉的人，太不公平。

最終念荷的嘴唇蠕動了一下，就再次恢復了平靜，然后再次合眼，因為少年撫摸琴弦的雙手又一次動了。

千哉的手指很長，他撥動每一根琴弦的時候都不需要挪動太大的距離來調整手的位置，這樣的姿態顯得他很優雅，顧若依一時間看得有些癡了。

繼《末》演奏結束以后，千哉深深吸了一口氣，平復了一番心態，這一次他要彈的是《始》。

《始》這首曲子與《末》差別很大，這首曲子的音調忽高忽低，重點是這首曲子的前奏，每一個音符都隔了大概三秒，給人一種心靈上的舒緩，聽這首曲子的人往往都會不自覺地放下急躁。

這首曲子的曲調輕緩，顧若依感覺自己的全身都放松了下來。她也學著念荷閉上雙眼，用自己的耳朵仔細聆聽這首曲子的含義。

閉上眼睛以后，忽高忽低的音調給顧若依帶來了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她仿佛感受到彈這首曲子的人忽遠忽近，遠時似在湖水中央，近時仿佛從未變過位置，給人一種空靈感。這是一種很特別的感受?！妒肌方o顧若依帶來的沖擊感異常強烈，她甚至覺得自己此刻仿佛時而置身于湖底，時而掙扎在水面。

這首曲子很短，沒過多久這首曲子便結束了。

隨著顧若依睜開眼，她看到了真實的千哉，伴隨著最后一個音符落下，千哉站起身，雙手捧起琴恭敬彎腰把琴送到二先生面前。

“沒想到你竟然能把《始》領悟到如此地步”念荷伸出右手把琴接過來夾在胳膊和身體中央，道：那么……你釋懷了嗎？

千哉又一次環顧四周，摸了摸胸口的位置，點頭道：嗯，我釋然了。只是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千哉的臉上掛著難以言表的憂愁。

念荷嘆了口氣，道：人生就是這樣，往往你身體的傷疤還沒完全愈合的時候就會出現新的傷口，沒有時間留給我們仔細的處理傷口，這也對應了呂竹溪所說的，道的無極和變，無極是為萬物之始，變則是一生二，二生三的過程。

千哉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道：學生受教了。

說完這句話，千哉就準備轉身朝后山外面走去。

“等等”念荷叫住千哉，千哉轉過身靜靜等待念荷的下文。

念荷看著千哉的臉說道：雖然呂竹溪的課更適合你，不過，我還是想問你，你愿意跟隨我學習音律么？

千哉認真說道：學生會考慮的。

顧若依一臉興奮地說道：我想和二先生一起學習音律！

念荷轉頭微笑看向顧若依：好

……

今天是書院結束入門課程的日子，這意味著千哉來到書院已經過了三個月。

所有的學生已經站在了教學樓前，千哉從后山緩緩走出，沒過多久念荷帶著顧若依在千哉身后也走出了后山，站在入口處。

看到站在后山入口的念荷，廣場上頓時就有幾個女生朝著念荷跑了過來。

其余的學生已經站到了各自所選擇的先生身邊，千哉朝著呂竹溪的位置走去，在路上千哉看到了許久未見的莊文成。

莊文成的臉上掛著汗珠，原本有些消瘦的身材變得充實了許多，他的臉變得棱角分明。這三個月以來，莊文成的變化很大，他笑著朝千哉揮了揮手。

這三個月，莊文成每天都只做兩件事，上課、修煉。他和千哉相處的時間明顯變少了。千哉看到莊文成以后也笑著朝莊文成揮了揮手，然后站在了呂竹溪的隊伍里。

放眼看去，追尋四先生寧霧眇和追尋三先生呂竹溪的學生是最多的，亂世將至，誰都想在這亂世中學到一些本領闖出一番功績，這是大多數人的想法，也是這個時代不得不選的理由。

宋合、黃儀全部都在思先生的隊伍里。

瑾自然不用多說，他肯定是追隨大先生學習劍術。莊文成也選了大先生。

姬宣選擇了四先生，這一點在千哉的意料之中。

五先生菜谷舟的隊伍里只有一個人，那是一個看起來二十七歲左右的青年，他恭敬地走到菜谷舟身前行了一禮道：學生云喜來見過五先生。

“云喜來”千哉反復呢喃著這個名字，他總感覺有些熟悉。

“是大榜上的探花”千哉身邊一個三十五歲的中年男子出聲說道。

千哉恍然大悟，扭頭看向那人道：還未請教同學如何稱呼？

“師哥好”中年男子行了一禮道：在下陸示

聽到“師哥”這個稱呼，千哉頓時有一種怪異的感覺，他連忙擺手，道：這如何使得。

陸示一臉理所應當地說道：師哥開學第二天就一直跟隨三先生學習，今日我才投身至三先生門下，稱呼一聲師哥乃理所當然。

另一邊菜谷舟眉頭微挑有些意外地看著云喜來，道：你為什么選我？

云喜來說道：五先生說笑了，先生丹青千金難求，云喜來特此慕名而來。

菜谷舟微微一笑：那就隨我走吧。

很快，書院廣場上的學生各自都選擇了自己所向往的先生，霧眇和呂竹溪兩人的學生是最多的，其次是念荷，然后是時心和菜谷舟。菜谷舟只帶了一個學生。

呂竹溪把千哉叫到近前說道：你入門比其他人早，上課的內容我還是要從頭開始講，所以我們錯開上課的時間，上午給其他人從頭開始上課，你下午過來上課。

千哉點頭，示意自己知道。

書院先生們的課只有上午的時間在上課，下午的時間是留給學生們修煉的，除了學生需要修煉，書院的先生也需要有修煉時間，呂竹溪如此照顧千哉，讓他備受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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