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卷、紈绔子弟、二魏江和洪立文談判

老吳和民工們眼睛一亮，老吳站起來說：“哎呀，魏江，你來得正好。來，我給你們介紹：這位是吉盛達公司洪總……”魏江對洪立文伸出手，說了聲“你好”。

洪立文沒有握，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老吳一頓，連忙介紹說：“這位是我們這新安派出所的民警，姓魏……”魏江將自己伸出去的手縮回來翻翻看看，說：“我叫魏江?！崩蠀勤s緊招呼說：“魏江，坐，坐?！蔽航谧雷拥牧硪粋茸铝?，他對那只手似乎有點耿耿于懷，仍翻來覆去地看著，說：“洪總，這些民工不容易，吉盛達公司大名鼎鼎，不會在乎他們這幾個工錢吧？”

洪立文也看著他那只手說：“這和你有關系么？”

魏江說：“有啊。在我的管段內有一百三十七個暫住人口兜里沒錢，鍋里沒米，起碼是個不穩定因素吧？”他對老吳揚揚下吧說：“對了吳叔，今天傍晚十三委王大媽家丟了一捆大蔥六棵白菜，是你們干的吧？”老吳很配合，回頭對民工們掃了一眼，用鼻音問道：“嗯？”鋪里坐著的一伙夫舉手報告說：“是我拿的，大伙吃了兩天咸菜了，我尋思等錢來了就給人家補上。小魏，我們肯定補！”

老吳罵道：“混蛋！誰讓你在魏江的管段干這個事的？”一邊說著，一邊從兜里掏出十塊錢來遞過去說：“明天趕快買了補上！”

民工們把錢傳給伙夫。

魏江冷笑一下，說：“一看現場就知道是你們干的，明天趕快去給老太太道個歉哪?！?/p>

伙夫連聲答應著，“哎，亮天就去，肯定去。以后肯定不在你的管段干這事了?！?/p>

魏江半笑不笑地板起臉說：“什么話？不光我的管段，誰的管段也不行?！?/p>

眾人笑起來，魏江用手指著他們說：“別當笑話啊，丑話說在頭里，下回再有這偷雞摸狗的事，別說我拘你們?！?/p>

伙夫說：“不敢了不敢了?！北娙擞忠黄鸱畛械匦?。

洪立文冷冷地看著魏江，忽然覺得這小子的作派挺像自己的弟弟，不由在心里暗暗笑了一下。

在美迪夜總會里，因為洪立武仰靠在沙發上死盯著天棚，別人也不敢說話，都百無聊賴地坐著，莫春勝甚至打起了呼嚕。洪立武聽到呼嚕聲，勃然大怒，回手就在他臉上打了一巴掌，喝道：“都給我精神點！”莫春勝嚇得一愣，坐起來。

洪立武拿出手機，在手里反復地翻弄著，他對哥哥洪立文有一種克服不了的畏懼，他小時候看過一本小人書，里面說有一個專裝魔鬼的堅固的鐵匣子，他近來常常覺得哥哥就是自己的鐵匣子，把自己的所有神通都鎖得牢牢實實，偏偏又沒有機會掙脫。

魏江和民工們說了幾句笑話，突然發覺對方不大響應了，目光都在往他身邊看，不由得也扭頭看看，發現洪立文沉著臉正在盯著自己，便也把目光對準他。他當警察練就了一套對視的本領，盯著人看時目光似聚非聚，兩只眼睛似在一個點又不聚焦在一個點上，所以也就不易疲勞，還很少有人能對視過他。洪立文也不例外，他到底先眨了一下眼睛，只好說話：“你們派出所的民警管不少事啊?！?/p>

“都是為保一方平安么?！蔽航f，“洪老板，穩定是大局，給不給工錢，你說了算，但我不希望我管內的暫住人口在人-代會期間到市府門口去靜坐?！?/p>

洪立文突然換了個話題，說：“你們丘海泉局長跟我很熟的?！?/p>

魏江也一笑，不在意地應著：“是么？”

洪立文笑笑，伸手，他手下將手機遞過來，他撥通電話說：“喂，海泉么？我，洪立文……”民工們一聽洪立文跟魏江的局長那么熟，心里都有點泄氣，連看魏江的眼神都由崇拜轉為歉疚了。

洪立文在電話里說了幾句，將手機遞給魏江“嗯”了一聲，魏江只得接過電話，電話那頭顯然是很嚴厲，他下意識地站起身，說：“是，是我，你聽我說丘局……”

洪立文得意地笑笑，這時他才感覺到占了上風，伸出兩個手指，站在他身后的隨員馬上遞過煙來，躬身為他點燃。正在這時，在門外接應的老陸拄著拐棍拿著手機進來，從魏江身后繞到洪立文身后，俯在他耳邊悄聲說：“小武電話，非要找你?！?/p>

洪立文皺皺眉，接電話，里面傳來洪立武急切的聲音：“哥，你沒事吧？警察有什么了不起，我領人干了他……”洪立文膘了一眼魏江，對著電話冷冷地說：“你老實兒呆著，沒你事兒?！辈淮龑Ψ交卦?，便關了手機，交給老陸，老陸仍從魏江身后悄無聲息地走出去，多年來他養成了一個習慣，凡是跟警察照面的時候，都盡量不露痕跡地避開他們的視線。

魏江根本沒注意到老陸，正語氣急急地跟電話里的人爭論：“丘局，你聽我說，這一百三十七個人沒活干沒飯吃沒錢花，昨天已經在偷居民的秋白菜了，局長……”對方顯然根本不愿意聽他繼續講下去了，粗暴地掛斷了電話。魏江情緒低落下來，將電話還給洪立文。洪立文問：“你們局長怎么說呀？”魏江說：“他命令我回所?！焙榱⑽男πφf：“那你還不走？”魏江說：“好，這事我不管了。明天這些人要是去靜坐，可別說我不保駕護航?！芭ゎ^對老吳打個招呼說：“吳叔，局長有令，我先走了?！?/p>

躺在鋪尾的一個腿上纏著繃帶的老民工突然起身叫住他說：“小魏，謝謝你啊，你給我交那藥費，我將來一定還你！”

魏江擺擺手說：“不著忙，你好好養傷?！弊炖镎f著，人已經走到了門口，洪立文突然叫住他：“等等?！蔽航Ｏ?，洪立文說：“你叫魏……”魏江說：“魏江?！焙榱⑽恼f：“啊，對。魏江，過來，再坐一會兒?！蔽航f：“對不起，局長命令我十五分鐘內趕到所里給他打電話?！焙榱⑽男π?，說：“海泉那邊我打個電話的事兒。來，坐?！?/p>

魏江看他一眼，回來坐下，說：“洪總還有什么指示？”

洪立文說：“我很喜歡你的性格，想交個朋友。好，看在你這么忠于職守的份上，我就賣你個面子?！被仡^對手下吩咐道：“拿十萬塊錢給老吳?！笔窒麓蜷_皮包，拿出一個紙包和收據來，遞給老吳說：“你點點，簽個字?！?/p>

老吳喜出望外，說：“不用點不用點?！币贿吅炞忠贿呥B聲道謝說：“洪總，你可真是活菩薩呀?！?/p>

洪立文說：“別謝我，要謝你們就謝魏警官吧?！闭酒鹕韺ξ航π?，說：“小魏，那這事就這樣？坐我車走？”

魏江也笑笑說：“不了，我騎車?！?/p>

洪立文帶人走了，老吳和魏江跟著送他，老陸在車前正打電話向洪立武通報這邊的情況，見魏江出來，忙收起電話打開車門，坐到駕駛座上。

老陸通報的情況令洪立武暴跳如雷，他對著電話嚷著說：“什么？十萬？告訴我哥，一分錢也不給，我這就去平了他們！”發現電話在那頭已經掛斷，他更加憤怒，一邊撥著電話一邊說：“弟兄們，操家伙，上茶！”屋里的流氓們頓時精神起來，莫春勝一邊往兜里揣著子彈，一邊問：“武哥，那警察呢？”

洪立武因為電話沒有應答，更加不悅，索性端起來，說：“不管他那么多，走！”

帶著一伙人匆匆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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