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色黃昏

食堂的綠豆湯在清晨六點準時結出冰花，青蚨蹲在湯桶前記錄結晶形態，金屬義肢的關節縫里卡著半片青銅碎屑。變換舀起勺冰碴放進保溫杯，聽見背后傳來紅雀嚼跳跳糖的噼啪聲："李博士說今天訓練改到泳池，讓你帶著這個。"她拋來的防水袋里裝著生銹的懷表，表鏈纏著根白發。

地下泳池飄著氯水與鐵銹混合的刺鼻味。王亮蹲在跳臺邊緣調試水壓閥，迷彩褲卷到膝蓋，小腿上布滿蜈蚣狀的舊傷疤。"今天練水下呼吸重構。"他扔來件印著"98抗洪紀念"的泳衣，"把氧氣分子從水分子里拆出來。"

變換潛入池底時，瓷磚縫里滋生的熒光藻類突然瘋長。那些發光的觸須纏繞著他的腳踝，在視網膜投射出倒走的時鐘。當他嘗試分解水分子時，整個泳池突然沸騰，氣泡在上升過程中凝固成冰珠，叮叮當當地砸在池邊。

"停！停！"李靜的聲音通過水下喇叭失真成怪笑，"你拆的是趙工剛倒進去的液態記憶金屬！"監控屏幕閃爍間，變換看見自己背后浮著個穿老式泳衣的女人，她的面容在波紋中不斷切換成不同年齡段的林婉兒。

更衣室的儲物柜滲出咸腥水珠。變換發現鎖孔里卡著片魚鱗，鱗片上的環紋正好是47圈。當他用能力震開柜門時，藏在工作服里的訓練手冊飄落在地，泛黃的紙頁上用紅筆圈著"2003年汛期應急預案"，夾頁里的照片是年輕時的王亮抱著個青銅匣子站在江邊。

"那是我的黑歷史。"王亮突然出現，毛巾擦頭發的動作帶著罕見的僵硬，"九八年差點被當成祭品扔進長江。"他鎖骨處的刺青在蒸汽中泛著藍光，那圖案與青銅匣上的紋路如出一轍。

午后的維修車間彌漫著焊錫的焦香。老唐的機械臂正在改裝防毒面具，忽然扔來把刻滿符文的螺絲刀："去B2倉庫找找04年的濾芯，順便把這個帶給趙工。"螺絲刀柄纏著張電子城優惠券，背面用熒光筆寫著"小心2003"。

倉庫的貨架像迷宮般無限延伸。變換數著編號走到47區時，聽見頭頂管道傳來白鼠啃噬電纜的聲響。當他踮腳去夠最高層的濾芯盒時，整排貨架突然傾斜，成箱的密封罐滾落炸開，泡在福爾馬林里的蝕骨妖胚胎流出培養液，在地面匯聚成青銅鎖的形狀。

警報聲驚動了值班的青蚨。他沖進來時撞翻貨架，成堆的檔案袋雪崩般傾瀉，某張破損的圖紙飄到變換腳邊——那是青銅門的結構圖，標注著"2003年7月15日首次開啟"，設計師簽名處按著個帶鱗片的指紋。

"這是禁閱資料！"趕來的李靜奪走圖紙時，袖口掉出管淡藍色針劑。變換假裝彎腰系鞋帶，用能力將針劑滾到貨架底部，標簽上的"認知穩定劑-07批次"在陰影中泛著幽光。

晚餐的牛肉面比往常多出三片鹵蛋。變換用筷子攪動面湯時，碗底的青銅殘片吸附在勺柄上，組合成鑰匙的雛形。紅雀突然端著餐盤擠到旁邊："聽說你今天把趙工的寵物胚胎燉湯了？"她的眼罩滑落剎那，變換看見機械義眼里閃過青銅門開啟的影像。

值夜班時監測器自動播放起九十年代老歌。變換在電流雜音中分辨出林婉兒的哼唱，當他調高音量時，整個屏幕突然溢出瀝青狀物質。那些黑色黏液在桌面爬行，拼出"救救我"的字樣后又蒸發成白霧，在玻璃窗上凝出個反向生長的樹狀圖。

凌晨三點二十分，備用發電機的嗡鳴突然夾雜人聲。變換貼著鐵皮外殼傾聽，聽見老科長在用摩斯電碼重復發送日期代碼。當他摸出工牌想記錄時，金屬牌表面的防偽紋路正在重組，漸漸顯現出林婉兒被困在透明容器里的全息投影。

晨光初現時，訓練場的彈孔墻滲出露水。變換觸碰那些水珠的瞬間，整面墻突然虛化成膠質膜，十七歲的王亮從膜中跌出，他懷里染血的青銅匣正在滲出藍色火焰。這個幻影在鳥鳴響起的剎那破碎，只留下枚帶牙印的跳跳糖粘在墻根，包裝日期顯示著二十年前的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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