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

“那后來呢？”

我低頭淺笑，“你看我現在就知道了啊?！?/p>

“你……”

“你看我現在蠻好的，兩人一屋，三餐四季，平淡一生，我不需要所有人的祝福，他愛我就夠了?！?/p>

“可你不愛他！”

“他知道，你以為梁志華很蠢嗎？他可是大學老師，你的老師?？晌矣X得嫁給一個愛自己的也是另一種幸福?！?/p>

“那你真的可以放下徐賀嗎？”

“放不下，有的事情可能一輩子放不下，我會永遠記著他，記著那個噩夢?！?/p>

我看向窗外，“樂樂，你害怕夜幕來臨嗎？你有過窒息的時候嗎？你有沒有那種看到一個人就像讓他死的感覺？”

恍惚間，我看到徐賀的臉印在窗戶上，我突然有點害怕，我看他就在我身后，依舊很鎮定的和樂樂說，“他總是很及時出現，想他的時候他就出現了，樂樂你看到了嗎？”樂樂伸出手擦去我的眼淚，我竟不知什么時候哭了，我抱著樂樂，頭埋在她的肩膀，我感覺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有火要噴出來，眼睛酸痛。

“小語……”

“樂樂，我不想回憶以前的事情，你為什么叫我過來看他，對我來說，這就是一場噩夢，回憶起那個車禍……你知道嗎，我恨不得他永遠醒不過來?！?/p>

我看著病床上的徐賀，顫抖的聲音，我想離開這個病房，和徐賀待在一個空間，我只會覺得壓抑。

樂樂放開我，“徐賀在那天晚上選擇你的時候，我就知道我沒有被選擇權了……小語，這是他留給你的，可你沒有赴約?！睒窐纺贸鲂熨R枕頭下的盒子，我接過來……

“好精致啊，可我不能收。樂樂你不知道我發生了什么，我去了學校，我看到你抱著花走到他身邊，我就走了，我想，換個人陪著他的話他可能會好的快一點?！蔽夷弥渲钙鹕肀硨χ熨R看著窗外，對樂樂說，對徐賀說，也是在提醒自己，“樂樂，我現在記不起那時自己的樣子可，好像模糊的記憶很疲憊心痛覺得世界崩塌卻不敢說?！?/p>

“那時候的我想活在陽光下，我害怕夜幕來臨的時候，我知道徐賀醒不過來的消息，我是害怕的，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喜歡過他，可我卻不想他因為我有什么事情?！?/p>

“但是那天我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我聽到消息后去找他的路上，差點被車撞，如果不是梁志華，現在坐輪椅的就是我，梁志華搶救過來的時候，我再也撐不住了，梁媽媽讓我回家休息，我回到家躲在被子里，從晚上哭到早上，是害怕是傷心也是開心，那個時候我突然覺得我解脫一樣?！?/p>

“梁家的人沒有責備我，梁志華出院之后坐著輪椅陪我走出來那段黑暗的時間?！?/p>

樂樂握著我的手，“小語……”

“小語！”我尋著聲音看去，梁志華撐著拐杖站在門口，白色襯衣配著清冷的臉，他的左腿不方便，走路一瘸一拐，就像是剛參加完舞會然后摔在樓梯的王子，我小跑到門口，扶著他，“不是讓你在車上等我的嗎？”他看著樂樂點頭示意了一下，又很自然的握著我扶在他胳膊上的手，“車上太悶了?！?/p>

“我先走了?！蔽易詈罂戳艘谎厶稍诖采系男熨R，轉身和梁志華走了出去。

“你舍不得??？”梁志華的語氣有點酸酸的，他吃醋了，我低頭笑笑，“對他能有舍不得嗎，過去的都過去了，我今天就是來看看，梁老師，你吃醋了？”梁志華別過頭，“我吃哪門子的醋，該吃醋的不是我?！?/p>

我白了他一眼，出了醫院大門，我大口呼吸著外面的空氣，“醫院好壓抑啊，梁老師，我不想再來了?！绷褐救A握緊我的手，“不來了?！?/p>

三天前

手機鈴聲響起，我習慣的打開了免提，忙著手中的油畫，“夏女士，您好，有一份生日禮物請您簽收?！鄙斩Y物？“什么禮物？”

“是這樣的，三年前，徐賀先生幫您定制的一份禮物委托我們公司，于今天送給您，請問您的地址是濱河花園一期嗎？”再次聽到這個名字，我楞了一下，停下筆，掛了她的電話，我看著旁邊的梁志華，他眼神微利，“梁老師！”梁志華停下手中的工作，開著他的專屬輪椅敞篷來我身邊，他回撥了那個電話。

“我是梁志華，徐賀有沒有說給我帶什么禮物？我們明天可是要結婚的?！?/p>

電話那頭的人突然沒有聲音，過了五六秒，“我是章樂怡?！闭聵封?，他是鄭阿姨鐘意的兒媳婦，也是我的大學同學，大學畢業后她出國了，三年前徐賀車禍第二天回國，一陪就是三年。

“徐賀醒了?！?/p>

“醒就醒了，這只能說明現代醫術真牛啊，都植物人了還能醒來。再說了，你給小語打電話干嘛?！绷褐救A跳脫的性格，他下一句話總是讓人意想不到。

“我想讓她來醫院見見徐賀?！?/p>

“你瘋了，還是我瘋了，她不去！”

“就當是……”

“就當是什么，真逗，要不是殺人犯法，我巴不得他醒不過來?！绷褐救A握緊我冰冷的手，看我臉上的汗珠，“章樂怡，你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我不怪你，如果你還當她是朋友，就不要因為徐賀給她打電話，言盡于此?！?/p>

梁志華掛了電話，環抱著我，我只能在他身邊感覺到溫暖和安全。

后來，我因為要陪梁志華復查，在醫院碰到章樂怡。我被迫見了那個“醒來的徐賀”，看到他沒有完全醒來，我又有點慶幸，進到病房前，我已經做好了最壞的心理準備。

過去告別后，坐在油畫架前，提筆描繪著梁老師的側臉，落日前最后一束光照到他的臉上，有的時候多希望時間停在這里就好，又很清楚，梁志華和我結婚，只是可憐我而已。

這天晚上我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我身處在一個碧藍色的空間，我走不出去這個空間，我突然看到眼前站著一個男人，他緩緩回身，我看到了徐賀，他拉著我，我掙脫不了他，我閉上眼睛不看他的臉，拉著我的手松了松，我再次睜開眼睛，梁志華將我輕輕抱著，他的擁抱有點難過，松開我之后摸了摸我的頭發，然后轉身走了，我想開口叫他，可是一開口，咸澀的海水涌進我的身體。我不想讓他走，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內心一陣絞痛，我坐在地上，緩緩躺下，閉上眼睛流下兩行熱淚。我猛得睜開眼睛，看著旁邊熟睡的梁志華松了口氣，原來是夢，我輕輕側躺，看著梁志華的臉，這次我沒有打擾他，不自覺的向他靠了一下，緩緩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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