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找的住處很雅致,雷嘯天要吃住在鸞鳳閣,終于不用兩人擠在一張床上睡。
這周圍住戶多是些布衣,難得見個衣著華麗的。
外城與內城截然不同,甚至是天壤之別,宛如是兩個城市。
外城的人,市井之徒眾多,民風彪悍,江湖氣很重。
這次的住處,便是位于外城西南角。
這一帶,俗稱三街四巷。
雖說是個尋常人家的小院,卻是很干凈,關鍵是租金便宜。
上一次揮金五千兩,筑九也心疼,虧著那徐元基沒再加價。
筑九品了口茶,邊看書邊說道。
“談何容易,執掌圣劍的幫派都極為隱秘,有的隱于市井之中,暗中跟朝廷作對,有的隱于山野之間,論道修仙,你們灼星堂不也是如此。等著吧,昆侖劍墟的弟兄一直在四處打探,有消息會馬上通知我?!?/p>
說完,筑九微微抬眼。
“哎?不是讓你去做護衛,怎么回來了?”
雷嘯天顯然是跟伽桃鬧了別扭,心里不痛快。
“是伽桃讓我來告訴你,你那秦家大小姐被她姐姐訓話呢,不是我不干活??!人家又不是傻子,都知道我是你派來監視的,人家有什么事能當著我的面。我只負責她的安全,這些家長里短的破事,以后別找我!”
筑九放下書,疑惑的問道。
“訓話?所為何事?”
原來,那一晚秦昭昭一鳴驚人,首次登臺便是為鸞鳳閣賺了五千兩,一躍成為鸞鳳閣今年的花魁,徹底成了紅極九州的佳人。
但秦昭昭很不喜歡拋頭露面,鬧起了大小姐脾氣。
可是在鸞鳳閣這種地方,你賺的銀子決定了你的地位。
秦舒蘭想的很對,希望她保住佳人位置,不至于淪為去做皮肉生意。
既然想要徐德跟白國公二虎相爭,秦昭昭便是最重一環,可不能讓她鬧脾氣。
筑九聽明白了原委,當夜,便親自去了一趟鸞鳳閣。
半路上,筑九留著個心眼,從地上抓起一把黃泥涂在臉上。
剛一到門口,正碰見上一次看門的護衛。
那護衛的眼神,比門口的大紅燈籠還亮,恨不得自己是女兒身,抱住筑九的胳膊,春波蕩漾的蹭。
“爺,我知道你背的是傘,不是劍!要是背著沉,小的我給您舉著,我定是形影不離,小心伺候,小人自幼習武,身強體健,皮白肉嫩?!?/p>
“哎!你先把手松開!我可沒那嗜好!”
護衛扯開嗓子,對著門內大叫。
“筑九公子駕到,快來人??!”
只聽周圍嗡嗡巨響,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子狂奔而出,如千只蒼蠅驚聲而起,又如萬只母雞展翅翱翔。
筑九不知道自己是被推進去的,還是被抬進去的,終是進了鸞鳳閣。
這便是五千兩的魅力,就連春婆都為之情迷。
筑九很納悶,這樣都能認出自己?
用春婆的話說,你就是化成灰我都認得!
為此,春婆將今日上燈的時辰改了,專門接待筑九。
此時的鸞鳳閣樓上。
秦昭昭先前被秦舒蘭訓斥一通,她估摸著秦舒蘭這會該是消了氣,想過去跟姐姐膩歪一陣。
同樣身為佳人身份,秦舒蘭也有自己的一間廂房,往日每次經過,都是輕柔淡香,琴音裊裊。
秦昭昭站在門口,今日聽里面卻并無琴音,便咳嗦了幾聲。
過了許久,里面才傳來一陣柔緩的話音。
“是昭昭,進來吧?!?/p>
秦舒蘭的房門被推開,秦昭昭閃出半個身子,笑盈盈的叫了聲姐。
屋內一女子撫琴而坐,衣著深沉,五官柔美,清瘦的面容略顯疲憊,見了秦昭昭輕輕嘆息。
看來秦舒蘭已然消了氣,秦昭昭便放寬了心,蹦跳著進了房間。
“姐,今日為何沒有練琴?”
“是被一人氣的,是有一人從小乖巧,長大便不再聽姐姐話了?!?/p>
秦昭昭知道這是在說自己,吐了吐舌頭,發現屋內窗戶是開著的。
“哎呀,大姐屋里的窗開了?!?/p>
秦昭昭想要起身去關窗,秦舒蘭趕忙攔住她。
“不礙事,七月流火總覺得悶,吹吹風也好?!?/p>
秦昭昭很是詫異。
“大姐身子弱,向來吹不得風的,也好,想來是這陣子調養的好,單看今日的面色,都是紅潤了許多?!?/p>
秦舒蘭一直都身患寒癥頑疾,最怕風寒,常年手腳都是冷的。
秦昭昭如此一說,秦舒蘭輕撫臉頰,方才察覺自己臉頰潮紅。
“昭昭你坐下,姐姐今日訓斥你的話是有些重,卻是不無道理,實不相瞞,春婆將你掛頭牌,那是姐姐求春婆做的,咱們佳人的名分來之不易,多少人求之不得,總不能白吃白住,鸞鳴軒不會養無用之人,這次你可不能再耍性子?!?/p>
秦昭昭撥弄琴弦,心中還是略有抵觸。
“可我真是不想當頭牌,上了頭牌,那豈不是像顆白菜一般供人挑選,我又不是……”
秦昭昭欲言又止,抬眼偷瞄姐姐臉色。
秦舒蘭杏眼微瞪。
“不是什么?姐姐知道你討厭妓女二字,越是這樣,你越是要守住佳人這個位置,姐姐每日強迫你練舞,正是因為如此,何必要在意別人口舌,上一次你罵了徐家三少爺,還嫌闖的禍不夠大?”
越是提起徐子修,秦昭昭越是覺得委屈。
“姐,你是不知道徐子修說的多難聽,我從小就不如大姐,沉得住心思,天大的事壓下來都是談笑自若,我只會跟姐發牢騷?!?/p>
聽了此話,秦舒蘭的怒氣緩和許多。
“昭昭,我們淪落至此,你還想著誰會高看我們一眼,不管你想不想承認,我們已然是供人賞閱的花瓶,這是逃避不來的東西。之前你還小,我們秦家有很多事你不明白,不過你要給我好好記住,不管到什么時候,只要我們姐妹還在,秦家就還在,秦家世代的尊榮便存于這世上?,F在沒人可以幫我們,只能依靠自己,與其在那抱怨世間不公,倒不如為自己做點事情。娘親臨終前說過,無論在哪里,我們秦家女子都是人中鸞鳳。二姐讓你每日用功,研習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正是讓你超越這里所有的人,也只有這樣,你才不用像他們一樣搖尾乞憐討人歡心,不用靠出賣自己的皮肉活著,你懂嗎?”
秦舒蘭說的語重心長,尤為認真,微紅的眼眸已見淚痕。
“好啦姐,你別生氣了,我照做就是了?!?/p>
秦舒蘭的面容終于露出笑容,找借口支開秦昭昭,看著她離開的身影,欣慰且憐惜。
秦昭昭剛出了房間,秦舒蘭這短暫的喜悅,便被身后一陣陰冷的掌聲所驅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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