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歸隊

集訓期間，程科長差不多天天來集訓隊一兩趟，也沒有見到其他干部。

因為陸仁逸知道自己連備胎都算不上，所以沒有一點壓力，這大概是他勞改生涯最快活的幾天。第七天的上午，教育隊小哨剛通知他收拾東西，說5大隊的干部已經過來了，要接他回去，成指導員就進入了集訓隊，和成指導員打了招呼后，陸仁逸一邊收拾行李，一邊笑道：“我還以為你下午來接我，我還可以多休息一個下午呢？”

誰知道成指導員一聽，馬上說：“那說好了，我下午來接你！”轉身就走了。

胡書慶一看，對陸仁逸比了個大拇指：“可以啊，能命令干部了！”

陸仁逸訕笑道：“不會吧？我們指導員怎么這么好說話？”

吃過午飯，又舒舒服服地睡了個午覺，收拾好行李，裝模作樣地把集訓隊每個人的家庭通訊地址和聯系方法留一下，一般來說，釋放時不讓帶一張紙片的。

而且，勞改隊釋放后人員借助服刑時獲得的地址，詐騙服刑期間的獄友家屬的事情不要太多，所以開會時干部常常告誡不要隨意留地址。然后進化到了給先釋放的人員留地址就表示善意和信任。

有些人常說勞改隊的情分和戰友情差不多，但是，誰聽說過戰友借助通訊錄去詐騙戰友家里的？

馬上要離開集訓隊了，陸仁逸竟然還不知道會是誰拿著他寫的演講稿去參加比賽。不過這并不重要。

他因為一篇稿件獲得集訓七天的機會，對他而言，就是人生贏家了。

這世界就是這樣，有的人把掙夠親人治病的錢當作人生目標，有的人把中彩500萬當人生目標，有的人把一個億當作一個小目標。

對欲望的無節制放大是我們的幸福感越來越少。

陸仁逸午休起床后，金運久把他叫了過去：“小陸，記著我的公司地址，相信我，我的公司很需要你這樣的人才，能寫能上，做生意又有頭腦，看得起你久哥的話出去以后就到久哥的公司幫幫久哥?！?/p>

陸仁逸以為他說的是客套話，也誠懇地向金運久保證，一出獄就投奔他的公司。

下午四點多，成指導員來到了教育隊，陸仁逸和新朋友們一一道別，踏上了5大隊的歸程。

教育隊離5大隊有三四公里，兩個人不緊不慢地走著，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主要是成指導員在說，陸仁逸在聽。

突然，成指導員停下了腳步，嚴肅地問陸仁逸道：“你上一次頭上的傷是不是何少寧指使人打的？他有沒有向你索要過財物？”

陸仁逸隨口道：“指導員，真沒有?！?/p>

成繼前道：“根據多名犯人的舉報，何少寧有牢頭獄霸行為，基本可以認定，撤了他的積委會大組長是輕的，不排除有加刑的可能。所以，他如果有欺負你的事實，你要積極舉報！”

陸仁逸也嚴肅到回答道：“報告指導員，何少寧的確沒有欺負過我。而且，這一次何少寧無非就是不干大組長罷了!”

成指導員畢竟是專業干部，第一次經歷這樣的事情，他個人恨不得對喝勞改血的犯人給予最嚴重的處罰：“你不知道有的勞改家庭多困難。當媽的舍不得看病，把賣雞蛋的錢送給喝勞改的兒子，自己連回家的路費都沒有，是干部湊的！就這樣送給勞改的錢何少寧也索要過來了！”

“成指導員，你先消消氣。我敬佩你的人格魅力，可是。對何少寧的處理我建議你一定要謹慎！”

“你別急，聽我把理由說完。首先，何少寧的積委會大組長是中隊領導任命的，處理何少寧越嚴重說明他的事情越大，中隊主要領導的責任也越大，這一點你不能否認吧？你不在乎擔責任，其他領導呢？”

“何少寧花銷那么大，每次購貨，最貴的茶葉，方便面，午餐肉，香煙什么的他一個人吃的完嗎？如果他不和內監管干部搞好關系，我們中隊被內監管上報到大隊的違規違紀要比其它中隊多得多，說實話，他不打點伙房，他自己不會少吃一口肉，咱們中隊就少吃的多了?！?/p>

“再說句不該說的，咱們中隊的帶工干部上班時誰抽過自己的香煙，喝過自己的茶葉？”

“何少寧管理上也是可以的，人員他調配的沒有耽誤過生產吧？”

“改造骨干為中隊這么賣力，如果處理的重了，以后誰敢大膽管理?”

其實這些理由都是人之常情，后來對腐化份子處理時鞭子時常高高舉起，輕輕且放下，大概也許可能也有陸仁逸說的這些原因。

沒有辦法，投鼠忌器啊。

兩個人沉默地走了一會。

成指導員說：“我和郭隊長已經商量過了，準備讓你接替何少寧，今天晚上收工就宣布！”

陸仁逸一聽就急了，慌忙說道：“不行！我干不了！”

“中隊領導經過反復考慮，認為你是可以勝任的！”

“報告指導員，我真的干不了！”

“為什么？”

“勞改隊的大組長表面風風光光，那就是一座火山口??！你想一想，強制勞動改造，是人就有怨氣，一個中隊600多人，積攢下來，該有多少怨氣？他們絕對不敢朝政府領導身上發泄，我又不像何少寧那樣的強勢，糾正一點就玩死我了！”

成指導員笑了：“這一點不要害怕！政府是你的堅強后盾，而且你不吃拿卡要，無欲則剛嗎，其他勞改一定會尊重你的！”

陸仁逸苦笑道：“指導員，你雖然睿智，卻不知道勞改隊人心的險惡，何少寧罵他們，欺負他們，他們懷恨在心，表面上卻不敢怨懟，換我就不一樣了，只要上任，就是瀉火的首選目標?！?/p>

人性即是如此，據說明朝時候，嚴嵩迫害忠良，將一尚書殺害，家人男的充軍，兩個女兒充為官娼。有志之士嘩然，為尚書含冤，卻不耽誤晚上這些志士到勾欄尚書女兒那里留宿。

陸仁逸悲憤地預料到了自己的下場，自己的性格這么懦弱，為什么竟然成為了3中隊的天選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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