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深淵來客

灰黑色的峽谷，偶爾掠過的寒風驚醒了疲憊的覃巖，他黝黑平凡的面容上始終帶著麻木，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篝火，拖著覆蓋了全身金屬材質的沉重作戰服，略顯臃腫艱難移動到不遠處，拾起幾塊干枯木就投進火堆。

身旁五六個戰友佝僂著身軀不是在休息就是在發呆，漆黑斑駁的步槍被他們牢牢地抱在懷中，猶如老頭抱著拐杖，那手中的武器是他們現在最大的依靠。

荒涼月色下的大地上，小小篝火對比寬廣無限的星空，顯得那么渺小，猶如搖搖欲墜的燭火，隨時會被未知的一切吞沒。

“還有七個月服役期，我就能離開這里了，我媽給我介紹了一門親事，你看漂亮不……”金魚眼大頭隊友將右手電子手表湊到覃巖笑著說道，表盤那里懸浮投影出一道十來厘米高的少女身影，清晰動人。

“嗯?！瘪麕r苦澀的臉上用力的擠出一個笑容，有盼頭是好事，這些年無數次在死亡邊緣徘徊，對于他們這些“廉價”的戰士來說，家鄉就像彼岸的夢想，中間隔著一道奔騰大河，無時無刻不在撕扯著他們這艘殘破孤舟。

覃巖摸著自己后腦勺一塊一寸大小黑色晶片，那里微微紅光閃現，頓時自己眼中跳躍出現家鄉的街道、動人的美食、隔壁的姑娘、父親的臉龐，幕幕清晰。

“八等士兵覃巖，是否需要精神類服務，您當前所有資產：13405龍元幣，按照權限，你能享受香煙，價格10元起；飲料，10元起；便當，10元起……“

覃巖的大腦收到一道溫柔女聲，然后眼前浮現數十種物品界面，他念頭停留在飲料便當類，過了一下還是放棄。

“來三只最便宜的香煙”覃巖心中默念了一聲，在系統選了3支10元的香煙，猶豫了一下，又退回一支，畢竟家里不太富裕，要省一些補貼家用。

“好的，扣除20龍元，您當前所有資產：13385龍元幣。請享受您所購買的物品……”

當機械溫柔女聲停止，在覃巖手中出現兩支香煙，他遞了一支給金魚眼大頭隊友，一支留給自己，煙霧彌漫中，自己的胸膛覺得稍微充實了那么一點。

在其他隊友眼中，二人掐著空氣在吐納，一臉的愉悅，對于這般場景早已見怪不怪，精神類服務就是每個人后腦勺黑色晶片提供的，它能控制大腦，讓人百分百體會現實中所有實質物品的感覺，但只是感覺，并不能真正意義上取代食物滿足身體。

“有死氣逼近！西北方向！一萬米、九千米、八千米……”幾乎同時所有人腦后的黑色晶片紅光閃動頻率加快，一道道警告的指令在眾人腦海出現。

“所有人，打起精神，分散開伏擊！”獨眼大個子眼神堅定的將手中把玩匕首收進腰套，抬起核能步槍，開啟蓄能開關。

原本懶散的隊伍此刻猶如改頭換面，所有人冷靜的檢查作戰裝備，然后分散開尋找合適的射擊位置，這樣的突發情況他們早已經經歷了多次，暗想最好能多消滅死氣中的家伙，那可是和龍元幣掛鉤，一只最少數百以上。

“我的荷包已經饑渴難耐！來吧，你們這幫雜種！”金魚眼大頭戰士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四千米……”正當大家準備完畢，兩名剛剛沖上峽谷坡頂的隊員利用作戰服背后的噴射裝置迫降至眾人旁邊，臉上充滿了慌張。

“頭！那里的死氣根本望不到邊！死靈怪物數量無法估量，他們前進的速度太快了，我們怎么辦？”

獨眼大個隊長接收到兩名隊員直接傳輸至腦海的影像，天地如同被蓋上黑色的幕布，那邊的整個世界就像被黑洞般飛速吞噬掉任何光芒。

獨眼大個隊長深深吸了一口氣，他從未見過如此景象，就連當年的死靈怪物入侵西命十三閘那場戰役都沒有現在的規模，沒有猶豫，他將景象毫無保留的投影傳輸到小隊每個人腦海，頓時，所有隊員之間安靜了下來，他們明白，避無可避了。

“我代表國家感謝大家，我自己就算了，我剛剛下單每人一支超強腎上腺藥劑，雖然不是實物，但能大幅度提高大家戰斗力，你們謝謝我吧，1萬一支！大家也許有一分鐘傳輸遺言，接下來……飛鷹小隊！所有人，死戰！”獨眼大個冷冷的說道。

覃巖看著手上出現的藥劑，沒有猶豫的扎在大腿上，雖然肉體實際上并未出現任何注射針孔，但大腦作用于身體，身軀里升起一股異樣的感覺，每個細胞跳躍起來，周遭的一切時間流逝像慢了半截。

“我出生在一個不咋地的家庭，雖然很多時候吃不上肉，但我卻沒有挨餓過，我有一群狐朋狗友，但每次有什么好事都想到我，我有個喜歡的姑娘她不喜歡我，但我看見她開心我就開心，我有個愛喝酒的父親但他從來不打我，我的撫恤金應該夠他過下輩子了，我想看看從未見過的母親，聽說她抱著我就不會冷，我的名字叫覃巖，她起的，所以她經常能看見我吧，山石巖，我的軀體也許就在這無數山石之間吧……”

覃巖放在扳機的手指開始微微顫抖，前方黑色死氣不斷逼近，天地都是濃濃黑色，無數恐怖咆哮嘶吼直至最心底的靈魂深處。

千米不到的距離，那密密麻麻的觸須和長足讓人頭皮發麻，一只只形狀各異但都覆蓋渾身黏液的生物瘋狂的沖來，它們全身散發著絲絲黑色氣絲，巨大的血嘴獠牙猙獰著對血肉的饑渴。

“開火！”

隨著獨眼大個隊長命令，覃巖和所有隊員第一時間按下扳機，剎那間核能步槍猛烈噴射出無數條數十米的火蛇，火蛇以肉眼難以捕捉的軌跡，以光速撕裂開黑幕的一角，在撕裂開前方一波死靈怪物的軀體的同時還爆裂開威力驚人的火球。

“繼續！不要停頓下來！多殺一只賺一只！”獨眼隊長青筋凸顯大吼著，通紅的槍管也止不住他瘋狂的射擊。

擊殺死靈蟻，獎勵龍元幣100元，擊殺死靈蛇蛛2，獎勵龍元幣400；擊殺死靈蚊蠅7，獎勵龍元幣2100；擊殺死靈蛆蟹1，獎勵龍元幣300元……

隨著覃巖不斷扣動扳機，腦海中不斷提示著擊殺量和獎勵，但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前方的死靈怪物上，沒有任何值得高興，反正這些獎勵自己死后會經系統轉到家人名下。

六百米、一百米……濃烈的腐臭血腥味刺鼻而來，微微燭火何以亮天？撕天般的黑色死靈軍團并未因小隊的出現停止前進的步伐，在最前方的獨眼隊長被一只飛掠而過的死靈甲蟲攔腰切斷，上半身因慣性拋在半空中的時候，又被數百只剛好飛過的死靈蜻蜓翅膀切成數百塊肉泥。

金魚眼大頭隊友被一只數米大死靈娃，一掌蹭在頭盔上，頓時腦袋炸裂，其他隊友也在掠過的死靈怪物面前毫無抵抗，相繼犧牲。

短短數秒，覃巖也經歷了數次險分尸的經歷，但好在身前的大石頭抵擋住了，可左手臂還是被一只長著翅膀的怪魚齊根切斷，他拿出用納米材料制作的弧形軍刀，只是一刀便削掉撲身而來的死靈蜈蚣頭顱，但數道鋒利的肢足還是貫穿覃巖的身軀，無頭的蜈蚣身軀將他重重壓下。

覃巖的上半身并未全部壓實，還能看見上方無數經歷過的死靈怪物，喉頭抑制不住要將胸腔里充斥的血液嘔出，下半身已經毫無然后知覺，他的腦袋空空，享受著最后的寧靜。

一聲龍吟撕裂了黑幕，無形的力量也將覃巖思緒拉回現實，無數死靈怪物驚恐越發向前狂沖，萬丈光芒不斷將死靈怪物身上的死氣澆滅。

世界在此刻慢了下來，覃巖看著天空，一條萬丈長的白色巨龍在天空與數十位長著八條手臂灰色巨人纏斗，白色巨龍已經身負重傷，數百道深淺不一的傷口不斷滲出鮮血，飄散在天空成了紅雨。

覃巖眼前一只細長的手掌出現，只是輕輕一扳，便將覃巖身上的重物移開，一個看不清面容的男子將他抱著懷中，試著用未知的光芒捂住他的傷口給予治療，但是卻顯得毫無作用。

看不清面容的男子全身上下的傷口看起來比覃巖還嚴重，全身沒有一塊好肉，但是讓人不敢相信的是男子動作仍然沒有任何影響，周圍無數的死靈怪物驚恐的退到百米開外圍成一個圈，不敢前進一分。

覃巖喉嚨中被鮮血堵著說不出話，他想給通過男子給家里帶去一些紀念，卻發現自己身上什么都沒有，想了想，使盡所有力氣將后腦勺上的晶片拔出，將那鮮血的黑色晶片放到男子手中，在男子似乎讀懂了自己心意的眼神下，雙眼漸漸灰暗了下去。

“對不起，我救不回你……”男子對覃巖說道，然后看著周圍飛鷹小隊滿地尸塊，又看向天空奄奄一息的巨龍難過自語道：“對不起，夠了，不要再為了我犧牲了……”

起身，右手一揮，扭曲的天空中一道黑色旋渦將白色巨龍帶走，而動用了秘術的男子右手也在同時寸寸斷裂化成灰燼。

左手握著的黑色晶片，男子雖然讀懂覃巖的心意，但自己終究是無法辦到，只能略帶愧疚的搖了搖頭。

昂首，男子的面容漸漸清晰，他甚至再無一絲玄力施法去遮掩面容。

那是一張消瘦英俊的臉龐，他的神色是那么風輕云淡，微笑的嘴角淡薄這世間的一切。

數十位八條手臂灰色巨人神色嚴肅，不約而同的朝男子施了敬重的彎腰禮，然后將手中武器高高舉起，朝著男子劈下。

轟隆??！

天地中，峽谷還是峽谷，只是已為萬丈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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