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恩

沈如意倒是沒有想到，這一次蕭戎極守承諾，說好給她大司馬夫人的待遇便立刻依照諾言去辦。

不過短短半個時辰的時間，沈如意便從那個不論前世今生都象征屈辱的黃金鳥籠里搬了出來，聲勢浩大的搬進了蕭戎居住的靜園，除了這兩日伺候在她身邊的明月和玉環，蕭戎又派了姜昔、姜赤兄妹兩個分別在內院和外院保護她。

沈如意對于靜園并不陌生，前世里她最終便是在這里，身懷六甲咽下了最后一口氣，沒想到這么快，她便又回到了這里。

只不過這一次，她不再為了大燕而活，也不再為了別人而受委屈，這一次，她只要自己活得痛快。哪怕是借她最恨的蕭戎之手，她也甘之若飴。

斂去腦海中紛亂的思緒，沈如意看向面前的四個人。除了明月和她說過幾句話，玉環也只是匆匆見過幾次，至于姜昔、姜赤兩兄妹，除了能看出他們常年練武，下盤極穩之外，沈如意對他們便算的上一無所知了。

“大司馬既然將你們給了我，往后你們便算得上是我的人了?！鄙蛉缫庑笨吭谔珟熞紊?，隨意把玩著鮮紅的指甲。慢慢的說道：“我知道你們真正的主子永遠都是大司馬，也不強求你們表什么真心了，我只一句話，希望你們都能聽好?！?/p>

她收了蔥白圓潤的指尖，目光寒涼的掃視著明月等人：“你們可以事事向大司馬匯報，我也知道我是攔不住你們的，只不過除了大司馬以外，我希望我是你們第二忠心的人，這個要求，應該不算過分吧?！?/p>

“夫人?！泵髟麓怪^拽著玉環上前一步，沉聲說道：“爺今日吩咐奴婢來伺候您時已經說過，往后您才是奴婢們的主子。奴婢要永遠將您的話作為第一指示?！?/p>

說完，明月從懷里掏出兩張奴契，恭敬的放在了沈如意手邊。

沈如意有些意外的望著手邊的奴契，便聽得姜昔說道：“奴婢兄妹二人原本是爺的暗衛，也沒有什么奴契，但是爺也吩咐過，往后全聽夫人安排，除了夫人之外任何人都無法指揮我們?！?/p>

“那如果我和大司馬命令相悖呢？”沈如意問道。

姜昔的臉上沒有一絲猶豫道：“自然是以夫人的話為準?！?/p>

沈如意臉上浮現出一絲玩味的笑容：“那……若是我要你去殺了大司馬呢？”

“奴婢遵命！”姜昔依舊面無表情，毫不猶豫的抱著劍轉身便走，仿佛沈如意不是讓她去刺殺自己的前主人，而只是讓她出去搬把椅子一般。

“不用了，你回來吧?！鄙蛉缫饨凶〗?，輕聲笑道：“不過是個玩笑罷了，倒也不用這么認真?！?/p>

她望著窗外明媚的太陽，單手支著下巴，笑道：“今日天氣甚好，明月和姜昔，便隨我一同進宮吧，我既得了新姻緣，總得回宮去感謝一下皇兄和母后才是！”

沈如意進宮，并沒有像往常一樣拿出自己的長公主腰牌，而是高抬著下顎，冷眼看著明月遞出去蕭戎的腰牌。

昭和公主沈如意會為了江山責任而低頭，可大司馬蕭戎的夫人沈如意卻不會。

燕帝沒想到沈如意會進宮，他早在沈如意被蕭戎擄去府中時便已經知道了，原本他以為沈如意縱是不死怕是也得脫層皮，卻沒想到這么快，他這個皇姐便好端端的站在了自己面前。

沈如意也不想同他虛與委蛇，她信步走在燕帝這龐大的宮殿中，看著墻壁上那繞著屋脊雕刻的惶恐，鱗爪飛舞，雙須靈動，身邊還襯著流云焰火，威武而壯觀。

“沈承福，你我是一母同胞的兄妹，父皇那么多子女，我一直以為只有我們兩個才是最為親近的?！鄙蛉缫獾氖种竸澾^桌邊雕刻著瑞獸的黃銅香爐，目光平靜：“所以當你和母后開始爭奪那個位子時，我傾盡一切去幫你們，哪怕是將屠刀親手架在其他兄弟姐妹的脖子上?！?/p>

“父皇當年共有十二子三女，光死在我手里的便有六七個。后來，父皇也死了，你成了皇帝，我以為，我的好日子終于要來了?！?/p>

沈如意走到燕帝面前，面對面的打量著燕帝的每一寸臉龐：“皇兄，妹妹只是想和駙馬一生一世一雙人，簡簡單單過完這輩子，為什么你都不同意呢？”

“你……你在瞎說什么！朕聽不明白！”燕帝慌亂的后退兩步，有些心虛的看著沈如意。

“不明白？好一個不明白！”沈如意癲狂的笑著，當著燕帝的面解下自己的外裳，脫掉一層又一層里衣，露出自己傷痕累累的胴體：“沈承福，你可別說你不明白這些痕跡是什么？”

燕帝不敢直視沈如意不著寸縷的身體，連忙背過身去，可余光還是在一瞬間捕捉到了沈如意那滿身的青紫。

“皇姐，朕……”

燕帝咬著牙，目露不忍。

“昭和！”就在這時，屏風后的太后娘娘再也忍不住，踉踉蹌蹌的跑出來將散落在地上的衣衫披在了沈如意身上。

沈如意眼含熱淚死死盯著自己的皇兄和母后，一動不動的任由太后為她穿好衣服。

“昭和，你太沖動了……”太后有些嗔怪的望著沈如意。

沈如意不可置信的望向太后，失聲道：“母后！”

燕帝始終垂著頭坐在一邊，太后恨鐵不成鋼的白了燕帝一眼，這才轉頭對沈如意說道：“好孩子，母后知道這次你受委屈了，可你皇兄剛剛登基，皇位不穩，那蕭戎又是什么人，咱們母子三個，惹不起啊……”

沈如意啜泣道：“惹不起？惹不起便拿我一個女子去做貢品討他歡心嗎？皇兄是母后的兒子，那我呢？便不是母后的女兒了嗎？”

“你這孩子瞎說什么！”太后低聲哄道：“母后自然也是疼你愛你的，你放心，眼下讓你委身于蕭戎不過是權宜之計，等你找到蕭戎的罪證，扳倒蕭戎，母后和你皇帝定然會為你做主，到時候你還是你尊貴的昭和長公主！”

“罪證？”沈如意有些驚訝：“什么罪證？”

太后和燕帝對視一眼，笑著對沈如意說道：“昭和，你也知道，你皇兄一直在為蕭戎發愁，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只是一直苦于沒有抓住他的罪證罷了。如今他既然要了你當他的夫人，那你何不借著這個機會，與你皇兄里應外合，不管是通敵叛國還是貪贓枉法，只要證據充分，便能一舉將蕭戎拿下，到時候，你皇兄的這個皇位，才算真正做穩??！”

沈如意恍然大悟，失望的打量著原本的血肉至親，輕笑兩聲，擦干了臉上的淚水，諷刺的笑道：“好??！不過我也有一個條件！”

“昭和你說！”燕帝看沈如意這么痛快便同意了，連忙道：“不管什么條件，皇兄一定答應你！”

沈如意笑道：“駙馬白璇璣，我要他從今日起不得踏出公主府一步。我做一日大司馬夫人，他便昭和公主守身一日，日日茹素，青燈古佛?！?/p>

沈如意原本以為這不過是很簡單的一個要求，卻意料之外的看見了燕帝和太后臉上那一閃即逝的為難。只不過還皆等她反應過來，就聽得燕帝說道：“好，皇兄答應昭和便是，只是昭和也要記得自己身上的使命，別讓皇兄和母后失望?！?/p>

“那是自然?！鄙蛉缫馓钟门磷友谥燧p笑兩聲，同時順勢掩去自己眉眼間的仇恨。

皇兄，母后，即使你們親眼看見蕭戎如何侮辱我，你們的心里卻也只會想著怎樣利用我嗎？

呵……恐怕這一次，昭和不能讓你們如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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