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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回鄉開車 紀小艷發現古董

考古發掘 罕王墓留存古跡

敖桿村紀老大孫女小艷去農機站學開拖拉機不到一個月就能夠單獨作業。這與她年齡小、肯吃苦、聰明伶俐是分不開的。還有一個重要因素，就是她有知識、有文化底蘊，接受新事物快。

小艷雖然沒有考上大學，但也是高中畢業，整整念了十二年書。在當地的農村，一般的情況下，家里的孩子、特別是女孩子念完初中就不念書了，回家務農或操持家務。家里不肯再往女孩子身上花錢?！澳写螽敾?、女大當嫁”的傳統習俗根深蒂固，女孩早晚要嫁人，花多少錢培養也是別人家的人。

然而，紀家小艷卻是個例。從祖輩上說，紀老大從解放前參加土改當農會會員到解放后成立人民公社當貧協代表，是一個思想進步、敢為人先的革命前輩；從父輩上看，父親也是一個念過書的人。為人和善仁義、做事通情達理，也算得上村子里的開明人士。

祖輩、父輩對孩子讀書都特別支持。紀家的孩子，不管是男孩女孩，只要你愿意讀書，他們都供讀。小艷考大學沒有考上，倘若考上了，父親傾家蕩產也會供女兒上學。小艷沒有考上大學，又不想在家吃閑飯，才和幾個同學一起去城里打工。

同學們來城里人生地不熟，去了飯店、旅館、商店等服務場所，均沒有找到適合自己的工作。沒過多久，在家帶來的錢就花光。同學們紛紛打了退堂鼓，打馬回山了。

小艷不服輸，才來到歌廳陪舞。她根本不是塊陪舞的料，不擅言談、不會諂媚、厭煩先生動手動腳。上不去桌、掙不到錢。幸好遇見鄭方同、周明他們，要不然只有挨餓的份了。小艷對陪舞不感興趣，盡管后來情況有些好轉，她還是決定另謀生路。

通過這一段時間的社會實踐，小艷得到一些啟示。不管男生女生，要想走向社會獨立生活，必須學會一門技術，掌握一項能夠看家的本領，這樣才能在社會上生存。要是你的本領過硬，才可立于不敗之地。這些有益啟示是她目睹陪舞小姐現狀得到的。

有的小姐為了金錢，任那些無恥的先生調戲；有的為了尋求刺激，出賣色相、主動投桃送李，勾引戲弄先生；還有的貪圖榮華富貴，與有婦之夫、和自己父輩年齡相仿的先生行不軌之事，心甘情愿地當了人家的“小三”。這些殘酷的事實告訴小艷，靠出賣色相、不勞而獲生存的女孩是沒有出息的。一時的爽快、滿足，解決不了一生幸福的問題。

小艷離開歌廳，想憑借自己的高中文憑，試圖在城里找一份體面工作，學一些技術業務知識。去了幾家私營企業應聘，都沒有邁過學歷這個門坎。人家招收的員工，要求的學厲至少在大專以上。城里的高中畢業生不像農村那么稀缺，高中畢業的年輕人，除了少數復讀以外，大部分都在待業。

小艷來到一家建筑工地，老板問她給十幾個人一天做三頓飯干不干，小艷一看老板一家三口人吃住在工地，吃飯的人也不多就答應下來?？蓻]有干上一個月，工地放假，沒有那么多人吃飯，工作量減少。

老板跟小艷商量，讓她給他們一家三口人做飯、連帶照看小孩。只給三個人做飯、勞動報酬不好支付，這一點小艷心里清楚。老板讓她照看小孩，從工作量上看也能說得過去。小艷苦于沒有其他工作選擇，就接下這個活兒。

老板的孩子是個學齡前的小女孩，還算聽話。小艷照看的也很得體。她和老板家人吃住在一起，起初關系還算融洽?？蓻]有過多久，老板娘就對她流露出不滿的神色。這種不滿情緒的產生，并不是小艷工作沒有到位、或是言談舉止不得體，問題出在老板兩口子身上。

老板和妻子生下一個女兒后，老板娘身體就出現狀況，不能再生孩子。老板還想生一個兒子傳宗接代。倆人時常因為這件事鬧的不愉快。這次小艷來打工，無意中闖入他們的家庭生活。老板見小艷是個農村姑娘，就產生一個荒唐想法。他跟妻子商量，拿出一筆錢給小艷，讓她給生個兒子。老板娘堅決反對。

原本夫妻間生活平靜、恩愛有佳，自打老板提出這個想法以后，老板娘就把由此產生的不愉快，歸罪到小艷頭上。認為是小艷的到來，才使她們夫妻產生隔閡。開始時小艷不理解，還在找自己工作上的差距。到后來老板直接向她提出這一要求，小艷嚴詞拒絕，離開這個事非之地。

沒有實現自己愿望的小艷，還差一點被老板娘誤解，給她的打擊很大?；氐郊亦l后沒有事做。家里地少勞力多，用不著她下田干活。她又不想繼續讀書考學，有了學開拖拉機這個機會，她怎么能夠不珍惜呢。

小艷單獨作業以后，她每次下地干活，都很認真負責。出車前仔細檢查拖拉機狀態，發現問題及時處理，避免農機帶病工作。在地里耕作時，她方向盤握的穩、線路走的直，不傷苗。寧可多跑路也不扔下地頭不耕。作為師傅的馬向鋒，在小艷單獨作業時，只跟了她幾趟，見她操作熟練，沒有必要再跟車，就完全放手了。

有一次，小艷給本村劉村長弟弟家耕地。緊靠南山坡這塊地，原來墳墓較多，而且年代久遠。經過平墳整地以后，基本形成一整塊平坦的好地。這次分地分給劉氏三戶人家。村里規定使用農機統一耕種后，由村長弟弟牽頭使用農機。

早晨，小艷來劉家這塊地給他們打垅。機械使用鏵犁開溝比牲畜拉的犁杖有很大的優越性。它不僅打的垅直、而且深淺均勻，特別是犁地深度是畜力拉犁沒法比的?？啃罅?，犁鏵下的太深，牲畜就拉不動了。機械拉犁就不同了，拉多深都可以，基本不存在拉不動的問題。

小艷在耕作的時候，發現緊靠山坡第三個垅溝好像有什么東西把鏵犁墊了一下，她開始沒太在意。等到晌午大家都回家吃飯、休息的時候，她突然覺得有些蹊蹺。這個地方別看是山坡，卻沒有石頭。這座山本身就是一座土山。田地附近又沒有大小樹木，不存在埋有樹根等雜物。是什么東西把鏵犁絆了一下呢？這塊地平墳整地后已經種了幾年了，要是有擋犁杖的東西，人們早就把它清除了?？赡苁抢缯然淼锰珳\，沒有碰到。

小艷仔細檢查犁鏵子，沒有發現裂紋和破損。也是由于她年青好奇心強、或是聽老一輩人講過這一帶曾是地主老財的墳地。她決心探個究竟。她從車上取下備用鐵鍬。向地里走去。

憑著記憶，小艷走到絆犁鏵子附近田地里仔細觀瞧，冷眼看垅溝垅臺和別處沒有什么兩樣。她有些發愁了，這要一鍬一鍬地挖著去找，得找到猴年馬月去。累個半死也不一定能找著啥玩藝。那就開拖拉機再犁一遍，把犁鏵再放深一點，興許把這個東西翻出來。她剛要轉身去發動拖拉機，冷不丁發現離她不遠處光溜溜垅溝里似乎有一個小坑，坑的旁邊還有一個小土包。

類似這樣的情況都是有沒刨凈的莊稼茬頭子被犁杖翻起來，才出現的情形。那還得說刨茬子的人下鎬不用力，留下了茬頭子?，F在土地都歸個人了，這樣的情況輕易不會發生。再說這塊地去年種的是谷子，不能出現這么大的茬頭子。

小艷拿著鐵鍬圍著小坑挖起來。沒挖幾下就碰到一個很硬的東西。很快一個圓不溜湫的物件顯露出來?？葱螤钕笫且粋€壇子。她彎腰伸出雙手把它捧出坑外，除去泥土，物件露出真容。就是一個深綠色的陶瓷壇罐。有一尺多高，比燎壺底略粗一些。壇口封扎嚴密。不僅用雙層做雨傘用的油布封嚴、用細麻繩捆扎，還涂抹桐油打了臘。整個壇子重量不超過三十斤。

這個壇子無論從形體上、還是從顏色上看都不是現代的東西。封裝這么嚴密，里面裝的是什么呢？從重量上看，里邊的東西不是很重，一個女孩子能夠捧得起來。不會是骨灰吧！解放前人死了是不講求火化的。

要么是酒、油、醋或者是其它湯水之類的液體。小艷用力搖了搖，里面有重物晃動，碰到壇子內壁上隱約能聽到悶聲悶氣的響動，卻感覺不出來壇子里面有液體。這壇子里面裝的是什么物件呢？小艷真想把它打開看看，先睹為快。

古人云“藝多不壓身”。不管怎么說，懂得知識多了還是有好處的。小艷不但沒有隨意擅自把這個壇子打開，她還想到下一步如何處置它。處置這個壇子的方案就像一道選擇題有三個選項可供選擇：A是現在這塊地已經分給老劉家，在他家地里出土的物件，應當交給他家處置；B是不管土地分給誰，集體所有權沒有發生變化，村里土地出土的物件，應該上交村委會，由基層政府處理；C是本人是農機站的拖拉機手，作業期間發現物品，交給拖拉機管理部門，也算職責所在。

小艷捧著壇子琢磨好大一會兒。她想到如果這個古香古色的壇子里面有金銀珠寶或是有價值連城的文物，把它交給老劉家，他們勢必把壇子打開，里面要是有文物會遭到破壞；交給村委會，村長是劉氏家族頭人，這個壇子還是難逃厄運；拿回農機站是最保險的。站長、師傅她們都是知青，有文化、懂政策、覺悟高。交給站里，也讓她們高看我小艷一眼。

小艷想到這里，趕忙把壇子用車上的破布包好，放在備品箱子里。拿起鐵鍬把坑填平，恢復成原有的模樣。收工后，她開著拖拉機回到農機站。進站以后，她直接去了站長辦公室。

站長胡楓正要收拾東西下班回家。小艷把壇子奉上，向站長說明它的來歷。胡楓捧著壇子看老半天，沒有看出什么端倪。她叫小艷把她師傅喊來。馬向鋒正在屋里坐著等鄭方同回來一起吃飯。忽然聽到小艷喊站長找他，急忙來到站長辦公室。

馬向鋒看了一會壇子，隨口說了句：“咱不管壇子里面裝的啥玩藝，打開封口看一眼不就全都清楚了嗎?！闭f著就把褲帶上別著的折疊刀取下來，用力刺破壇子封口的油布，把封布全部掀開。著眼一看，壇子里面全都是用牛皮紙包裹一卷一卷的東西。

馬向鋒一件一件把它們拿出來擺在桌子上。壇子最底層的一件物品不再是卷狀，顯得份量挺重。一共六件物品。他們把六件物品逐一打開一看，有四卷是房契、地契、賣身契、賬本等契約，有一卷是兩盒子彈夾。最后一個較重的包裹是一把锃新瓦亮的舊式手槍。馬向鋒一看樂了，他當即提出處理意見。

“把這支手槍和子彈咱們站里留著看家護院。這個壇子好像成色不錯，刷干凈放到廚房腌咸菜，其它的一把火燒了完活?！焙鷹髀犕犟R向鋒的處理意見覺得太草率，把手槍留站里更是覺得不妥。

小艷心里也覺得這個壇子及其物品不應當這樣處理，急的直搓手。礙于馬向鋒是副站長加師傅，她又不敢說什么。正在這時，外邊傳來自行車鈴聲。小艷跑出屋一看，兩眼一亮大聲喊道：“鄭叔，你可回來了，大家都等著你呢?！编嵎酵贿叴饝?，一邊隨小艷走進辦公室。

小艷把發現壇子的經過向鄭方同敘述一遍。鄭方同首先拿起壇子仔細觀瞧?？戳艘粫蛦枺骸斑@壇子封口是誰給打開的？”馬向鋒理直氣壯地回答說：“我打開的，鬼才知道里面是這些玩藝?！?/p>

鄭方同說：“幸虧沒有把這個壇子碰壞，我在市里博物館見過類似這樣的物件，這叫青花磁器，元代盛產。要真的是元青花，它不但價值連城、還具有考古價值?！闭f完，他便一件件細看出土的所有物品?？礃幼余嵎酵瑢κ謽尯妥訌棽⒉桓信d趣，他對那些契約特別關注，有的契約他反復看幾遍。遇到繁體生辟字還請教高中生小艷呢。

鄭方同每看完一件物品就用原來的牛皮紙重新包起來，小心翼翼裝進壇子里，一直把所有的物件全部裝好。他叫胡楓找來膠布把壇口粘好封牢。然后對大家說：“從這些房地契上看，我們住的知青點、也就是那座古宅的主人，就是這個壇子的持有者。這個人是個大地主。從地契上看，方圓幾十里的土地、包括兩家子等村落都歸他所有。從幾張賣身契上看，張、王兩戶窮苦人家女兒賣給這家地主，要是幸運的話，估計還有人活在世上。這些契約都是珍貴的歷史資料，應當歸國家所有。至于槍支、彈藥，屬于國家管控器械，更不能隨意處置?！?/p>

“現在這個壇子怎么處理？”胡楓問鄭方同?！吧辖粐沂强隙ǖ?。但是交給哪個部門我還沒有想好。你今晚回家問一下馮鎮長，看他有何高見?！?/p>

鄭方同說完這話，回頭看了一眼小艷說：“別看你年紀小、個子不高，可你的知識豐富、思想覺悟高，能把這些文物完好無損的帶回站里，真的很不容易，值得表彰?！毙∑G聽了非常高興地說：“謝謝領導夸獎，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p>

第二天中午，農機站來了一輛面包車。車上下來的這五個人，一名是紅旗鎮辦公室主任、兩名是縣文化局干部，還有兩名警察。鎮主任把四位同志向大家介紹完后說：“馮鎮長把你們這里的情況說了，我立即聯系縣文化、公安部門，請他們來這里調查?！?/p>

縣里幾位同志當眾把壇子打開，把里面的物件全部擺在桌子上，進行拍照、登記，并且讓小艷寫了發現物品經過，鄭方同、胡楓、馬向鋒都做了見證筆錄。然后把物件裝進壇子封好帶走。

幾天以后，敖桿村南山熱鬧起來。有四、五臺大小車輛開到南山附近。從車上下來十多名身穿藍色工作服，手持洛陽鏟的考古工作人員，他們要對南山整個山體進行探尋。

事情是這樣的：縣文化局兩位同志找專家對壇子進行鑒定，確認這個壇子制造于元朝，也就是人們所說的元青花。根據這一線索，他們派人對古宅進行考察，這個宅院符合元朝時代建筑風格。雖然不能確定是那個時期建造，但這戶人家的先人起碼崇尚元代建筑。

文化局同志翻閱大量歷史資料，明縣志有一段話記載元朝末年，有一支由蒙古罕王帶領的騎兵部隊駐扎在敖桿村，與元軍作戰失敗被打散或者投降，罕王戰死這里。

元軍回朝后，散亂的蒙古士兵將罕王掩埋。士兵們沒能回故里，在敖桿這個地方久居下來。多年后，他們為罕王重修墳墓，以厚土葬之。這段話文字不多，沒有姓名、官兵人數、原來居住地等記載。他們把這些線索報告給省市有關部門。上級領導派人對此事進行深入調查，了解到兩家子村一位年邁老太太就是當年賣給古宅地主家當使喚丫頭的小姑娘。

這位年邁老太，就是在兩家子山上水洼為了放生水烏龜給鄭方同下跪的那位老人。省市調查組人員找到村鎮、農機站領導，請求配合走訪。老人本不想說過去那些心酸往事，見到恩人知青鄭社長親臨，才把她所知道的有關古宅地主家身世和他們家的一些私密說出來。

大地主家姓栗，蒙古族人。世代居住在敖桿。隨著時代變遷，地主的先人們由于各種原因先后離開敖桿。他們臨走時，把能帶走的物品全部打包放在馬背上馱走。剩下的物品連同房屋帳篷一齊燒掉。

有一對為了逃婚的年輕男女，流落他鄉。事隔多年回到這里后，看到族人們走光，家鄉一片荒涼。倆人白手起家、搭屋壘灶，在這里繁衍生息。他們就是栗家地主祖先。一直到清朝末年，栗家成了這一帶旺族，買房置地、興旺發達。

后來栗家頭人在南方做買賣，相中南方一塊風水寶地，舉家遷移。留下栗家小少爺和管家在這里催繳房、地租等債務，他們家有一個祭祖習俗。宅內正堂擺放一位蒙古罕王畫像。

畫像上的這個人，頭戴長耳皮帽，身披銀白色甲胄，腰別牛角形彎刀，腳穿深藍色皮靴，十分威武。逢年過節、特別是陰歷八月十五，家人們就會把畫像捧起，到山坡上祭祖，燒香磕頭。民國年間，大地主婆娘過世，埋在山腳下。土改的時候，他們舉家逃走。

兩家子村老太太非?？隙ǖ恼f：“我們王家是栗家佃戶，交不起地租，把我賣到栗家當使喚丫頭。那時我年齡小沒少挨打受罵，但他們家有事也不背我，認為我不懂事，聽不懂他們說的話。我敢斷定他們的先人就埋在敖桿村南山下，是他們逃跑時說話我聽到的。臨走時，還把燒香上供用的碗、碟交給我，讓我日后代他們給先人燒香上供?！闭{查組又走訪了幾位老人，確認南山坡有蒙古罕王墓，領導這才派考古隊來探查。

考古隊員通過探查發現，敖桿村的這座土山的土質大部分是自然形成。探查十幾米深都是這樣。唯獨靠西端直徑約有五十多米隆起的部位土質層次分明，沙土粘土、黃土一層一層疊加，像是逐年累月人為填上去的。但是也探查十多米深，沒有發現古墓跡象。

當晚，考古隊長召開現場座談會，特意邀請村書記、鄭方同、小艷和村里知名人士參加。研究挖與不挖這個根據不足的古墓問題。大家討論熱烈、爭論不休。就在這時，兩家子村老太太的兒子拿來一個破舊布包，說老娘讓把這包地主家上供用的東西交給鄭社長。鄭方同打開一看，包里面裝的是四個豁牙露齒的藍邊碟碗，就遞給考古隊長。

隊長從提包里拿出放大鏡仔細查看，確認是元代官窯出品。他很客氣地對來者說：“這套祭具我們先借用，過些日子再奉還、可以嗎？”來者好像不太情愿，他一直在看鄭方同。

鄭方同明白他的意思，就對他說：“你先回去吧。把東西放我這兒了，你還不放心嗎？回頭我跟奶奶說去?！眮砣它c頭走了。雖然物件不多，但這個地方有元代古物是比較清晰了。隊長決定開挖古墓，租用農機站機械，在當地村民中招收民工，即日開工挖墓。

挖掘古墓可不像老百姓遷墳那么簡單?？碧饺藛T首先劃定古墓所在的區域，用白灰圈起來。在四周一定范圍拉上警界線，在附近支上帳篷、壘起爐灶，所有的工作人員都要吃住在這里。

第一番上場作業的是各種機械。農機站出動四臺拖拉機，由馬向鋒、小艷、小李和保衛干事駕駛，掛上鏟斗開始鏟土。探測結果顯示，深度十米內沒有古墓跡象，鏟土時不必格外小心，一直往下挖就可以。大約挖到五、六米深的時候，考古隊長叫停。大小機械撤出工地。

十多名考古隊員拿著洛陽鏟做最后的探測。要是在找不到古墓痕跡，這次挖掘古墓工作就要到此結束。根據以往經驗，這么深再往下探測，還沒有發現古墓蹤跡，就視為沒有古墓了。

隊員們排成兩排由東西兩端向中間探測推進。很快就傳來利好消息，西側一名隊員挖出白色粘土。隊長一看非常興奮。他知道這種土質業內人稱“石膏泥”，通常是高等級墓葬才能采用封頂的材料。這就說明這個地方不僅存在墓葬，而且等級還是不低的。

考古隊員們集中在西端探測，劃定古墓范圍，直徑不足三十米。機械挖掘范圍縮小，加快了進度。再往下挖七、八米深左右，隊長看了看土質，就讓拖拉機撤出工地，采用人力階梯式挖掘。這樣做目的是擔心拖拉機身重壓塌墳墓、鏟斗操作不好掌握損毀墓葬。

三十幾號人經過幾天奮戰，一個圓鼓鼓灰白色的墳冢展現在人們面前?？脊抨犻L又驚又喜。他喜的是這座上千年的古墓竟然沒有一個盜洞，完好無損。這說明盜墓賊沒有光顧過；他驚的是這個直徑約十米、高約三米、石頭砌筑的圓形大墓，沒有留出墓道和墓門，墓外也沒有墓碑。這也許與當地葬俗有關。很有可能墓室里有墓志銘呢。

在什么地方下手打開墓室呢？考古隊長和工程技術人員圍著古墓轉了好幾圈，也沒有找到下手的地方。站在一旁觀看的鄭方同忽然想起采石的事兒，就給他們出了個主意說：“隊長啊，既然這個墓墻是石頭砌的，何不找個石匠來，他們成年擺弄石頭，很容易找到卸石頭的隙口，還不會損毀石頭，那可就省事了?！?/p>

隊長稍加考慮，認為鄭方同提的這個建議很實際，為了保險起見，他同意找石匠先卸下第一塊石頭。鄭方同掛電話讓胡楓在兩家子村找來一位老石匠。

老石匠來到大墓前遲遲不肯動手?？此谋砬樗坪醴浅殡y。鄭方同想到農村老一輩人都不愿意干挖墳掘墓的活兒，就對他說：“大叔，我也采過石頭，會使工具。你把手錘和尖鏟給我，你教給我從哪兒下手，怎么弄。你不用動手，指揮就行了?！崩鲜承α艘幌抡f：“鄭社長啊，哪敢勞您大駕，還是我來吧?！?/p>

石匠背著工具兜子圍大墓轉了一圈，最后在西北方向收住腳步，他拿出工具，找準一塊較小、顏色略深的巖石，把周邊石膏泥剃除，用尖鏟插進縫隙里輕輕一撥，石頭出槽。他邊干邊說：“懂行石匠砌這種圓墳都要留一塊活石，四周不抹泥漿。目的是給里面的人留路。也是為了一旦拆除時留活口?！?/p>

這塊石頭外面看似不大，石身卻挺長。取出以后，老石匠閃在一旁。一股逼人的涼氣從黑洞洞的洞口里竄了出來，連站在土臺上的人們都感覺到冷氣撲面而來。隊長喊鄭方同和老石匠上來，叫考古隊員下去，順著茬口自上而下拆卸石塊，不準將碎石散落進墓室里。很快大家就拆開一個一米來寬、兩米來高的門來。

各種照明設備照亮墓室。遺憾的是，墓室里除了正中央擺放一具石棺以外，四周空空如也，什么都沒有。這讓考古隊長和隊員們很是失望。隊長心里納悶，一個蒙古罕王等級的墓葬怎能如此寒酸。是否與二次葬有關？那也不能什么陪葬品都沒有啊。

他們把希望都寄托在石棺里面。石棺的蓋板約一米寬、兩米多長，比普通的青磚稍厚一些，用一整塊青石板制作而成。表面光滑，沒有文字和圖案。大家小心謹慎把棺蓋撬開，平放在地上，一看棺槨里邊都傻了眼。

石棺內壁沒有任何文字和圖案，也沒有墓志銘。石棺中間零亂地擺放人骨。頭骨兩側各放一只大號金耳環。腰椎骨旁放一把彎形腰刀和一條玉石串接的帶扣。腿骨下方放一副銅制馬蹬。這些物件一目了然，其它什么也沒有了。工作人員把石棺內所有物品原樣全部拍照一遍，分別裝進塑料盒子里，把棺蓋按原樣放好。大家走出墓室。

考古隊長跟村書記和鄭方同他們商量，按照上級要求，考古完成任務后，如果不是古遺址，要回填成原來狀態。這座石墓包括墓中石棺的材質，都是一般的石材，附近山上就有?？脊抨犚靥钇秸蟛拍茈x開。

鄭方同心里頭有著另外的打算，他跟隊長說：“你們考古隊連日奔波、發掘操勞，回填墓地這事我們農機站無償奉獻。就交由我們處理。但是發現這一古跡的紀小艷，你們能否考慮給予一定的獎勵?！标犻L一聽滿口答應，回去一定向上級領導申請獎勵。

這次考古發掘收效甚微。雖然能夠確定這座墓葬是一位蒙古罕王，但是哪一位、姓氏名誰無從考證?？脊抨犻L跟鄭方同商議能否把村民老太太這套祭祀用的碗碟讓他們帶走，作為墓葬主人是位元代罕王的佐證。上級領導會以獎勵的方式給予他們補償。

鄭方同想了想說：“可以帶走研究。這幾個碗碟畢竟是個人收藏物件，還不是從地里挖掘出土的。你們打個借條暫時借用，日后再商量通過什么方式讓這些古物回歸國家?！笨脊抨犻L打了借條，結算機械、民工所有費用搬師回朝。

考古隊走后，鄭方同和張書記商量，不能讓這次大規模挖掘元代古墓打水漂。他把自己早就醞釀好的想法說給張書記：“這座山屬于敖桿村的。沒有涉及到村民一寸土地。這座元代罕王古墓你看它不起眼，很有保存價值。咱們不能把它平填，還要把它建護欄圍起來。哪怕用鐵絲網圈起來也好。讓它保持考古發掘后的模樣。你沒看嗎，現在就有仨仨倆倆的生人來這里參觀，將來訪問的人肯定少不了。來人多了，提高村上知名度不說，還可以少量收費?！?/p>

鄭方同看張書記聽的很認真，就接著對他說：“當然，光有古墓還不夠，還有曾經當作知青點的古宅。把它也利用起來。從兩家子老奶奶那兒幾件元代物件來看，鄉親們家里少不了一些老物件，你可以有償征收到村里，擺放到古宅，派專人看守，供外人參觀，適當收費。這樣一來，村里的經濟就盤活了?！?/p>

張書記聽完鄭方同這番話，受益非淺。他怎么也沒有考慮到敖桿村這些古跡，還能縯生出這么多道道。張書記很高興地說：“你的想法我同意。咱們倆家合伙來辦這件事。你負責古墓護欄，我負責古物征集、收到效益兩家均分怎么樣？”鄭方同沒加可否。

考古隊長回到單位，為小艷申請一千元錢獎勵。以四千元錢的價格買下了四件元代祭具。小艷接到獎金后非常高興，非要請大家去鎮上館子搓一頓。大家都推辭不去。作為師傅的馬向鋒提議說：“上飯店誰都不能去。實在不行你去鎮上買點現成的酒菜，在農機站請大家吧?！毙∑G照師傅所說，在鎮上買一些煙酒、熟食，在站里答謝大家。

喝酒、吃飯的時候，鄭方同對小艷說：“你在農機站開拖拉機是件好事。照現在的形勢發展下去，農機站能維持多久很難預料。你年齡小應當早作打算。前些日子我回市里見到刑警隊周明，跟他說了你的情況，讓他留意給你找個開車的活兒。過些日子就進入農閑季節，沒活的時候你去找周叔，把下一步工作落實一下?！?/p>

小艷正愁著沒有活兒干怎么呢，一聽這話心里很感激。她剛要說些感謝話，胡楓說話了：“你去市里之后，如果工作不順心，隨時可以回站里，還開你的拖拉機?！毙∑G感動的眼淚圍著眼圈轉，哽噎地說：“怪不得我爺爺那么信得過你們知青，這回我是有親身體驗了。我一定不會給你們丟臉的?！?/p>

小艷找到周明以后，周明把她領到金哥飯店。金哥前些日子剛買了一輛客貨兩用微型汽車，愁著找不到合適人員駕駛。周明告訴他先不要急于找人，他有一個合適人選。今天把小艷領來特意囑咐金哥，這姑娘是他們知青下鄉大隊老紀家小艷，會開車、要多關照。金哥看這位農村小姑娘聰明伶俐，又是知青周明、王欣他們的老鄉，就把小艷留下來。

小艷有開大車的底子，開這個小車那是不在話下。她開車進料、買菜、拉貨非常勤快，閑暇的時候除保養車外，還幫金哥打理內務、幫后廚搞衛生。金哥非常喜歡這個農村小姑娘，拿她當女兒看待。

有一天王欣來飯店，金哥問小艷認不認得這個人，小艷看了一會說，好像是我們大隊的知青。王欣聽說小艷是紀老大的孫女，對她特別親切，問長問短。向她打聽鄭方同、馬向鋒、胡楓他們的近況。小艷把他們在紅旗鎮的事跡梗概地說了一遍。王欣非常感慨，也很想念他們。特別是提到鄭方同，王欣對小艷說：“好人一定會得到好報的?！?/p>

王欣的兒子小孟來金哥飯店當廚師后，和小艷很快就熟悉了。雖然小艷比小孟年長幾歲，但倆人挺合得來。工作之余倆人談一些自己的往事和在學校里的生活，都覺得津津有味。兩個年青人，都是吃過苦的孩子，有過苦難生活就有共同語言。逐漸有了感情。

金哥看出他倆的意思，就跟王欣說愿意當兩個孩子的介紹人。王欣剛一開始時，考慮小艷是農村戶口、年齡稍大，有些不滿意。金哥勸她說：“大妹子，你要想想自己家里的情況。孩子有孟林這個爹，都不如沒有。再說小艷農村姑娘咋地了，現在不像以前了，吃糧買布都要票。從前幾年開始城市鄉下待遇都一樣了，說不定人家的日子比你過得都好?！?/p>

不管是城市還是農村，未婚男青年擇偶，家庭環境好壞是一個重要因素，這個因素有時候還會起到決定性作用。這一點在農村尤為突出。有多少農村標準小伙子，就是因為家庭環境不好、兄弟姐妹多、拿不出彩禮才打光棍的。

王欣是下鄉知青，她心里清楚。金哥的勸說，讓她有些心動?？梢粫r還是拿不定主意。畢竟兒子年齡尚小，再過幾年等家庭條件好轉，再搞對象也不遲。兒子知道母親的苦難，孝順王欣，她若是不同意搞對象，兒子會聽媽媽的?，F在看來，倆個年青人戀愛婚姻是否能繼續，男生的媽媽是關鍵。

作為農村大姑娘的小艷正是適婚年齡。村里人給她介紹對象的不在少數。包括他的同學，追求她的也有好幾個。她都沒有動心。這次遇到小孟，才萌生搞對象的想法。

王欣對小艷本人還是挺中意的。雖然長得不算漂亮，但也配得上自己的兒子。從說話、辦事，工作上都沒的說。就是不知道這個姑娘的底細。她通過周明掛電話找鄭方同，了解到小艷基本情況，就答應金哥讓他給兒子和小艷當介紹人。至此，兩個年青人確立婚姻戀愛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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