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從前不一樣

等我能下地走路，已經是五日之后。

之后我在存惠堂就成了倒夜香的，在淑妃這里我徹底是邊緣化了，也不能向貴妃娘娘提供線索了。

我趁淑妃午睡之時，來到安福堂，貴妃娘娘的貼身婢女香潔已等候在約定的梧桐木下，“香潔姑娘，貴妃娘娘有何吩咐?！?/p>

“王公公，貴妃娘娘的意思是望王公公暫居存惠堂，待風波平息，再回安福堂伺候?！?/p>

“我在淑妃娘娘處已無容身之地，還望姑娘將此情形告知貴妃娘娘?！?/p>

“王公公，奴婢該說的都說了，還請公公體諒貴妃娘娘的難處?！?/p>

我當然知道貴妃的難處，我在淑妃宮里被處罰，若她此時召我回去伺候，不就是明擺著和淑妃作對嗎，看來我已經是一枚無用的棄子，以后要自尋前程了。

谷雨將至，夜晚的宮殿花樹掩映的蒼檐下，高懸著玲瓏巧制的宮燈，忽閃的微光像是天邊的星宿偶然掉落，透著燭光的雕花格窗間，倒映著無數將夜未夜的身姿，窗外的我，與這樓宇本就是矛盾的存在，此刻，便也覺得些許涼薄。

我回到住所已是丑時，我在這個男人窩里度過了兩月，兩個月，在那邊的時空又是多久，他們在尋找我嗎，還是，在那個世界我已經去世了，伴隨著思緒起伏，我竟睡了個好覺。

卯時倒完夜壺，我替小福子的班在宮墻邊掃著落葉，“我讓你準備的東西準備好了嗎？”窸窸窣窣的聲音。

我湊近細聽，“微雨，你要的大黃、附子、半夏。我可是讓我哥哥偷從太醫院帶的?！?/p>

是春杏的聲音，她口中的微雨，是誰？我爺爺是中醫，我也曾學過一二，這三味藥有祛瘀、行氣破滯、辛熱滑利之效，她們偷拿藥材，恐行不軌之事。

急促的腳步聲，我怕被發現，趕快藏身橫溝處，看到春杏進了內殿，我才出來。

只是，沒看到另一個叫微雨的模樣。

用過午膳，淑妃娘娘要去御花園，小福子病著，我便同去，站在轎攆的后面，盡量讓淑妃娘娘看不見我。

一簾薔薇隨風動，枝做籬笆，靜鎖一圃春色。淑妃娘娘身著蘭色織錦長裙，裙裾上繡著點點梅花，白色織錦腰帶束住她的纖纖楚腰，一支梅花玉簪，小臉薄施粉黛，邁著蓮步，滿園春色也遜色幾分。

“春杏，亭下的是淳妃嗎？”

“娘娘，真是淳妃娘娘?！?/p>

“走，過去瞧瞧?！?/p>

“淳妃妹妹，今日怎么有閑心來賞花？”

淳妃轉身，她獨倚亭中，容色晶瑩如玉，伴隨著若有若無的清香，她身著云煙衫，黃色雙蝶千水裙，手持繡石榴紅木柄團扇，唇絳一抿，嫣如果丹?！霸瓉硎鞘珏憬?，這花園花香怡人，采些做香膏，上次送給妹妹的香膏還喜歡嗎？”

“那日去見貴妃娘娘，娘娘說喜歡那味道，便送給貴妃娘娘了?！?/p>

淳妃聽到淑妃將香膏送給了貴妃娘娘，眉頭蹙起。

“微雨，頹光將熄，回宮吧?！贝惧鷮ι磉叺逆九f。

“驕陽正盛，何來頹光？”淑妃追問，話音剛落，便明白淳妃之意，她乃驕陽，淳妃卻希望她如頹光，早早落幕。

“你……”淑妃一時語塞。

微雨，好熟悉的名字，與春杏拿藥的，原來是她。只是她拿這些藥作何用。

今晚我要替小福子值夜，皓月當空，我好像已經放棄回家了，我找不到任何回去的方法，眼下只有生存下去，是我唯一的念想。

喵，喵。墻角出現一只黑貓，在我的認知里，黑貓可是不吉利的，我打小就害怕，心里不禁一哆嗦。那只黑貓突然三步兩跳來到我面前，抓走了我的值夜令牌，這下完了，那個令牌是小福子的，我顧不上心里的害怕，小跑追著黑貓，他叼著令牌沿著墻邊往東跑去，穿過長信宮的院落，到了淳妃娘娘的秋水居，黑貓爬到樹上，然后扔下了令牌，偏巧不巧，令牌落在了院墻內，我從門縫中大概能看到位置，不管了，命重要，我搬來一塊石頭，倚著樹干，用手去拿，腳一滑，竟落了下去。

我疼的不敢叫出聲，幸好值夜的公公沒有發現我，我撿到令牌正準備翻出去，卻聞到濃烈的中藥味，我抬起腳，竟有人將藥渣倒在這樹下。來不及多想，我小心翼翼的回到存惠堂，一起值夜的趙公公見我久久不歸，打趣：“王公公，我可是有秘方，專治你這下水不盡?！?/p>

我沒有理會他，抬起腳底抹下藥渣，是附子和半夏，是微雨那天問春杏拿的藥，把藥渣倒在樹根下，定是不想讓人知道？她想害人，可秋水居只有淳妃娘娘居住，難道她有孕在身，可宮中懷胎是何等大事，怎會沒人知曉。

要告訴淳妃嗎？算了，我上次就是因為多管閑事，挨了三十個板子，事不關己，定要裝糊涂。但是萬一淳妃真有身孕，那可是一條人命。救與不救，我就這樣掙扎到了天明。

幫小福子值夜，我第二天可以休息一天，我壯著膽子來到秋水居宮外，卻沒有勇氣通稟。還是回去吧，我一個不屬于這里的人，為什么去改變別人的命運。

“王公公，你怎么在我宮外”是淳妃娘娘，她一個人。

“娘娘知道奴才？”

“當然，瑜貴妃身邊的王公公，現在是淑妃身邊的王公公，兩個不一樣的王公公?！彼旖禽p輕上揚。

不一樣的王公公？她看出了我不是原來的王喜？

“娘娘怎么獨自在此？”我慌亂的岔開話題。

“閑來無事，獨自走走，王公公是來尋我的？”

“娘娘，奴才有一事不明，斗膽請問娘娘，您是否懷有身孕？”我還是說出了口。

“你怎知此事，宮中無人知曉?！彼尞惖目粗?。

“娘娘，有人想害您的孩子”

“害我的孩子？你倒是說說，誰？”

“是您身邊的微雨姑娘，奴才機緣巧合見她拿取附子……”

"附子、大黃、半夏”淳妃娘娘說道。

“娘娘，您知道她要害你？”

“我從小跟隨祖父學習岐黃之術，宮里人都知道我擅制香，卻無人知道我有這本領，微雨是我的陪嫁丫頭，自然是不會害我的，是我讓她取得藥材?！?/p>

“娘娘，這是為何？”我不理解一個媽媽要殺了腹中的孩子。

“這個孩子不該來這個世界，但是你冒著被殺頭的危險告訴我有人想害我，算起來，是你救了我?！?/p>

“娘娘，奴才……”

"王公公，除了岐黃之術，天干地支我也略通一二，方才我說現在的王公公和以往在貴妃娘娘身邊不一樣，是你身上有紫韻之氣，那是女人獨有的氣韻?！?/p>

我怔住，汗毛豎立，淳妃竟然能知道我身體的變化，那是不是也能幫助我回到過去？

我真的能夠回去了，我再次看到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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