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空洞的眼眶

午夜凌晨，樓道漆黑，偶爾傳來一兩聲小區里狗叫聲。蔣大海拿著手槍，屏住呼吸，抬手示意其他隊員，和同樣在另外一邊門口的隊員點頭，兩人一腳踹來眼前的大門。

“別動，都別動?！?/p>

“手都放在腦后，蹲下，那個別動，蹲下，快，蹲下?！?/p>

蔣大海站在門口拿著對講機：“喂，喂，一切順利，一切順利，可以收隊了?！?/p>

對面：“好，收到，收到?！?/p>

房間不大，裝修的好像寫字樓辦公室，有男有女，一次被帶上手銬壓出去。

蔣大海轉過一臺電腦看見上面的聊天記錄：“哥，真的嗎？今天掙這么多？我能再多買幾股嗎？”

蔣大海嘖了一聲，把電腦扣上，對旁邊的小警員說：“電腦都收上，注意聊天記錄都保存好?！?/p>

回到警隊蔣大海一看手表都已經凌晨一點五十九了，他嘆了一口氣，去給自己泡了一壺濃茶，喝了一口，就是蔣大海這種天天喝茶的人都覺得苦。

“老蔣”一個穿著警服的那人招呼蔣大海，這人身量很高，四十多歲的模樣，額頭上有著明顯的川子痕，同樣也拿著一個茶杯走過來“審的怎么樣？”

“副局，這幫人搞殺豬盤的?！?/p>

“又是殺豬盤？行，這幾個比秦始皇聰明?！?/p>

“都啥年代了，誰還信秦始皇詐尸?！?/p>

“也是?！?/p>

“哎，都是貪，哪有人平白無故給你送錢的。受騙的挺多還是年輕人，現在這幫小年輕的，真是TM的不好好工作，天天想著掉餡餅?！?/p>

張峰拍了拍蔣大海的肩膀：“行了，你回家休息吧，這邊也不用你跟著，也沒啥大事兒?！?/p>

蔣大海嘆口氣道：“我去辦公室趴會兒，明早要是沒事兒，我再回去睡會兒?！?/p>

張峰也沒攔著。

等審訊室審完，已經第二天早上。蔣大海睡的迷迷糊糊就聽見外面亂糟糟，他去衛生間洗了把臉，扭了扭脖子出去，一看門口站著兩個年輕人。陳局長外出開會還沒回來，張峰早上接的新人?？匆娛Y大海出來，丟給他桌子上一杯豆漿，指了指其中一個男生說：“這個，Z公安大學優秀畢業生，以后你帶他。叫...叫那個什么.....”

“姜茶?！蹦猩χ@接道。

“嗷嗷對，姜茶，這名起的有意思，咱局里平時都是紅茶，你這挺養生?！?/p>

蔣大?？纯此班?，挺精神的，小伙子挺高??！”

“嘿嘿，185還行”

“行，你們拿工服了嗎？”蔣大海噗呲把豆漿扎開，又走到桌子旁拿起個包子，接著說：“嗯，那先去取工服吧！這樣你先加我下微信，我這個昨天剛跟了個案子，我下午過來，你上午就.....”正好一個年輕警察走過來拿豆漿“哎小劉，上午你幫我帶會兒他，我下午過來?！?/p>

蔣大海三兩口解決完兩個包子，豆漿還剩一個底兒，喝著豆漿往警局門口走。這時警局前臺接起一個電話“喂，您好，這里是Q市龍華分局，好，你別慌，好，我聽得請，好好，小朋友你別亂動，我們馬上出警，你現在能說清具體位置嗎？好的，你叫什么名字？好的，別怕。警察馬上到?！?/p>

蔣大海把豆漿杯子丟進垃圾桶問：“什么情況？”

女警察說：“蔣隊，龍江縣，大崗村一個婦女在家被殺害，報案問是死者兒子，一個學生，叫林東?！?/p>

“好，知道了?！敝笫Y大海轉身走向辦公室，沖里面躺了一地七扭八歪的家伙們說：“都醒醒，出警，兇殺案?！?/p>

瞬間屋里一堆死尸詐尸，利落的穿衣服拿裝備。

蔣大海走過來，掃了一眼喝著豆漿的姜茶說：“你也跟上?！?/p>

姜茶趕緊放下豆漿跟上。

大崗村局里市中心并沒多遠，開車不到半小時就到，到村里蔣大海放下車窗問一個坐在村邊下象棋的幾個老頭林東家的具體位置。

蔣大海開的是自己的車，一輛大眾，村民以為是林東家親戚，就給他們指了路“你問東子家??！就沿著這路一直往下走，然后看見那個變電器沒，往右邊下去，第二趟街，倒數第四家就是，就紅大門哪家?！?/p>

“哎，行，謝謝了大叔，您玩著哈?！笔Y大海一打方向盤開進村里，后面兩輛車跟著一起進村。

幾分鐘就到林東家門口，大門拉開了大約一米的距離，姜茶跟著蔣大海下車。就見一個穿著牛仔褲衛衣的學生跑出來，愣愣的，看著蔣大海：“警察叔叔，我媽，我媽.....”我媽了好幾遍也沒說出話來，蔣大海招呼跟來的唯一一個女警員：“小姚你看著他，給他喝點水，安慰安慰，小孩兒嚇著了?！?/p>

女裝警員點點頭，從車里拿出一瓶水和一包餅干，帶著林東在院子里找了一個地方坐下。

姜茶跟蔣大海進了屋。林東家有一個大院子，還有一個牛棚，能看見里面有一頭奶牛，還有一只小牛，連著三間的大磚瓦房，典型的北方農村規制。

不遠處還有一個院子，種著各種菜，十月份已經枯黃，能看見有幾條隴的大白菜長得正好，院里還有一顆大杏樹，上面掛著已經半黃的杏子，小姚就拉著林東坐在杏樹下面，小姚一直和林東說著話，林東捧著水發呆也沒回。

蔣大海一巴掌呼在姜茶后腦勺“看啥呢？人小姚有男朋友，市一中的語文老師，輪不到你了，走看看尸體去?！?/p>

尸體躺在進門的客廳里，客廳大約二十多平的樣子，一個法醫穿著白色的防護服帶著橡膠手套檢查著，另一個拿著相機拍照。

姜茶一靠近就聞見一股惡臭味兒，像是豬肉放久腐爛的味道，尸體略微發脹，明顯不是因為胖的，而是尸體腫脹了，眼眶黑乎乎的，空著，眼珠被挖走，血順著臉側流了一地，已經發黑發臭，姜茶上學的時候老師放的PPT也有類似的圖片，但是現場視覺的沖擊，加上還有味道加持和只是看圖片差距還是很遠，姜茶覺得自己胃部一緊，喉嚨上有東西要反上來，顧不上打招呼，趕緊跑出去，扶著墻就是一頓狂吐，抬頭看見林東正在愣愣的看自己，擦了擦嘴再次進屋。

林東看見一個年輕的警察從門口沖出來之后，扶著墻開始吐，然后看了自己一眼，擦了擦嘴又轉身進了屋。旁邊的女警察一直在斷斷續續的問他多大了，上幾年級了，是國慶放假回家嗎？平時多久回一次家？他爸去哪里了？還問了學習好不好什么的，林東不太記得還問了許多，他有一搭沒一搭的回答。

他看見家大門口聚了一堆村民，他平時住校不怎么在家，都不太認識，就連鄰居也只是在路上遇到胡亂喊一聲大娘，大爺。

一直到下午，先進去的老警察從屋里出來，那個吐了的警察也跟出來，只是臉色發白，老警察遞給年輕警察一根煙，兩個人站在門口給抬尸體的法醫開門讓路，林東看見他媽蓋著白布被抬出來，好像裝了彈簧，沖了過去，就要拉尸體“媽，媽，媽?！?/p>

姜茶看見他沖上來，立馬拉住他，十六七的大小伙子爆發力還是很強，姜茶攔腰抱著他“冷靜，小朋友冷靜?！?/p>

蔣大海也幫忙拉著林東，看林東不再掙扎，就拍拍姜茶示意他松手。

沒有了憑借，林東整個人身體一軟，跪在了地上，看著地面無聲的哭著。

外面的圍觀村民早被疏散，只剩下村長宋志文和會計張勇在等著。小姚趕過來看著林東，蔣大海抽了口煙屁股，丟地上踩滅，走到村長旁邊。

“你好，我是龍華區分局刑偵支隊的副隊蔣大海，請問哪位是村長，想了解一下情況?！?/p>

“哎，你好你好”宋志文熱情的和蔣大海握手“是我，是我，蔣隊想了解什么，這樣，咱們去村委會聊，這大家忙一天，還沒吃飯，咱們邊吃飯邊了解?！闭f著往外迎蔣大海，張會計看見姜茶一直跟著蔣大海還叫老師，也十分有眼力見的把姜茶拉走。

警隊留下幾個人，小劉是跑案子的老人了，蔣大海把小劉和幾個警員安排回支隊整理檔案，和張副局報備這幾天他和另外四個駐村調查一下，畢竟把村民一個個叫到支隊不可能。

林東家在村里沒什么親戚，沒辦法，林東跟著警隊一起去村委會，村委會有空房間，是之前給志愿者和支教老師準備著，現在都空著，正好給他們住。

林東狀態一直不好，一路上就沒說過話，姜茶給他打了一晚飯一份菜放在房間的桌子上。

“小孩兒，你吃點，警局聯系了你爸，過兩天就回來了，你也別害怕，我們就住隔壁?！?/p>

“嗯”林東佝僂著身體，背對著姜茶躺在床上，姜茶看他這樣嘆了口氣，沒說什么，出去了。

林東在姜茶出去后睜開眼，他眼睛有點模糊看著墻，覺得腦子亂七八糟，又好像什么也沒有，就這么躺著。

另一件屋子，姜茶坐在酒桌上，看著桌上的豬頭肉，排骨，肥腸，還有H紅場，居然還有一瓶lu州老窖，他都驚呆了，沒想到自己第一天上班就遇到兇殺案，然后晚上就上酒桌，他覺得電影都不敢這樣演，太TM戲劇性了，受害者的兒子就在隔壁的屋子哭著，這邊就花天酒地了（當然沒有花），姜茶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感嘆一句人生更加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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