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埋石記（三）

王永已經明白過來，由此說明方家沒落了。他們沒有辦法了，來找我結為親家，讓我施舍些銀兩來幫助他們度過難關。哼!沒門。

“不是一般地窮?！惫芗依^續訴說著方口河現在的處境，依然調侃說:“我看他這樣好幾日沒吃飯了，估計看誰都像烙餅?！?/p>

王永想了又想，實在沒辦法。雖然我與方家早已是名上的親家，不該無情的把他紙質門外，但有名無實不算真親家，何況他家家道中落，決定說:

“告訴他說，拿出千兩紋銀讓他進來成親，拿不出來就讓他趕緊走?！?/p>

管家轉身來到大門外，看見方口河便叫喚說:“姓方的!”

方口河謙遜的答應道:“是我，你家老爺怎么說啊?！?/p>

“你甭跟我客氣啊?！标P鍵一副狗眼看人低的姿態說:“我家老爺說了，你要是能拿出來千兩紋銀的話，那么你就進來，咱們還是親家。如若必然，你就趕緊走，要不然呢，把你撕吧撕吧喂了鷹?！惫芗艺f著手舞足蹈的表演著撕紙的模樣。

方口河聽完管家的逐客令后，心里咯噔一下愣住了，眼淚止不住的在眼眶里打轉，像是下一秒便會噴涌而出一樣。他愣在那里心想會不會有什么誤會，老丈人不應該如此勢利眼啊。方口河小心翼翼地詢問，看一看有什么反轉的機會。

“你沒說清吧……”

“唉，正因為說清了才會這樣?！惫芗覈@了口氣說。

方口河開始語無倫次的說:“不是我……他是我岳父啊!她怎么會?！?/p>

“行了吧?！惫芗乙荒槻恍嫉恼f:“你都窮成這樣了，哪還有你的岳父，你快去找點什么吃的吧?！?/p>

“想當初我父親和他還好好的……”不等方口河說完，管家打斷他說:“說這些都沒用了，你快走吧?！?/p>

這時，從門內走出來一個丫鬟，黃色繡著鳳凰的碧霞羅，逶迤拖地粉紅煙紗裙，手挽屺羅翠軟紗，風髻霧鬢斜插一朵牡丹花。婀娜的姿態招呼著管家輕蔑地說:

“管家，老爺說了趕緊轟走啊，別在門口站著，把咱家的門口都弄臟了?！?/p>

“你聽不到嗎?”管家接過丫鬟的話繼續說:“老爺說了讓你趕緊走?！惫芗乙贿呎f著一邊推搡著方口河往下走。

方口河被管家推到臺階下，他楞楞的站在那里，像一顆釘在土地下的木樁。他扭頭望向王府，只聽見管家一聲催促。

“你還站那干嘛，趕緊走……”

方口河站在臺階下傷心地頓足捶胸，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隨著臉頰跌落在開了口的鞋子上。心里想著老天爺啊!你怎么這么不開眼啊，我都這樣了，還要讓我怎樣?難道說天下之大就沒有我的立錐之地嗎?可真應了那句老話:上無片瓦，下無立錐。

老天想讓你好，怎么都好，老天讓你倒霉，怎么逆天改命都會倒霉。這不，天空下起了小雨，雨水打在身上，過比多時身上肯定會濕透。方口河犯了難了，身上沒有一兩銀子，想要住店避雨也是癡心妄想。

這時就在斜對門一間普通的房屋里出來了一位年長的老太太。老太太見天色暗沉，雨從天降，趕忙出門收衣服。很巧，正好遇見了正在哭泣的方口河，佝摟著腰趕忙上前詢問:

“孩子，你怎么了?”老太太慌里慌張的就推方口河，說:“有什么事到屋里說，快來屋里來?！?/p>

方口河莫名其妙的被老太太請到了屋子里，嘴里連忙感謝。這老太太是誰呢?街里街坊都叫她顧媽媽，這老太太心眼特別好，就見不得別人哭。她年輕的時候跟丈夫做點小買賣，剛好糊口。后來老伴去世就剩她一個人冷冷清清的過日子。

“孩子你怎么哭的像個淚人似的，我這個人最見不得別人哭了?！?/p>

方口河一五一十的對顧媽媽說清楚后，哭的更加死去活來，卑微的說:“他們要千兩紋銀，我哪能拿的出來啊!”

方口河看了看老太太隨后又說:“老太太，你能借給我嗎?”

老太太抖了抖手，布滿老繭的雙手狠狠的鉆進手袖中，說:

“我這輩子都沒見過十兩銀子，你別跟我開完笑?！?/p>

方口河是不是跟老太太開玩笑呢，那倒不是。他從小錦衣玉食習慣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在家里無論看誰借銀子都容易的很，他就以為銀子其實不是什么重要的東西。

顧媽媽明白了事情的原委，起身給他打了一盆水讓他洗把臉。她翻床搗柜找出來死去丈夫的衣服，讓他換身干凈的衣服。又準備了些吃食，弄了兩張薄餅，弄了點小菜兒，又弄了一碗蛋花湯。

方口河非常感謝顧媽媽的盛情款待，然后甩開腮幫子，撩開后槽牙，咔哧咔哧一頓胡吃海喝，根本停不下來。

像是要把鍋碗瓢盆一起囫圇裝到肚子里，老太太真心疼了，連忙制止說:

“孩子慢點吃，你把碗給我留下啊!”

方口河吃飽喝足后拍拍肚子，表示自己吃飽了。

顧媽媽憐憫的說:“孩子，你下一步，打算怎么辦呢?”

方口河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說:哎……下一步我能怎么么樣?事到如今我也只好回到家中了?！比缓笥窒肓讼?，支支吾吾對老太太說:“你看您能借我點回家的盤纏嗎?”

老太太點點頭，說:“行，我給你找找?！敝蠓涞构裾页鰜砦逦腻X，這是老太太五十年來村下的積蓄。

她講五文錢鄭重的交遞給方口河說:“孩子你拿著吧，帶在身上，一路山高路遠的對自己好一點?！?/p>

方口河看著手中可憐的五文錢，想了很多。說:“老太太，這點錢不足以對我好一點，能湊活到家已經很不錯了?！?/p>

老太太扶著他說:“孩子啊，再多了我也沒有，我也是窮人。趕快回家吧，回去后，大富大貴不用想，最起碼跟你媽好好過日子，有一碗安樂的長飯吃就算不錯，回去吧?！?/p>

方口河辭別顧媽媽一路就向家走去，一路無話。過了幾天，終于回到了家中。他推開自家大門發現母親正坐在一把椅子上發呆，兩眼無神。他把事情的原委一同向母親一五一十的說出來，母親聽到一半就難過的哭了起來，哭著哭著方口河也跟著哭了起來。娘倆緊緊的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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