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取腹中香

一行人在海上已然漂了幾日，雖已服過凝神清腦的丹藥，蘇牧卻因為整日里懨懨的。

他無力的趴在船頭的欄桿上自嘲道“沒想到我蘇牧竟有如此狼狽的一天，若是傳到江湖上，我還怎么混？”

蘇牧剛從船板上艱難爬起，下一刻又被船身一個顛簸掀翻下去，看起來有一種詭異的凄慘感。

“你這個人，不是叫你好好待著嘛，怎么又跑出來了？”賀子儀臉色一青，將蘇牧攙扶起來。

這幾日蘇紫不知道忙些什么，把病怏怏的蘇牧扔給了他。兩輩子加起來他也沒見過這么嬌氣的人，是以他十分的不耐煩。

“我給你找了幾個橘子?！蹦情僮影櫚桶偷?，瞧著已經不太新鮮了，但蘇牧吃的十分香甜，罷了還發出滿足的謂嘆。

“你這人可真一點兒也不像個殺手......”蘇牧恢復了些精神，“戲文上寫的殺手暗衛什么的可都是冷冰冰的，殺人不眨眼的，哪有像你這樣的？”

賀子儀啞然：“若如你所言，殺手可就不好混了，屆時莫說任務，保命都難?！?/p>

蘇牧：“？”

“義父說，要學會偽裝，偽裝成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哪怕是街頭乞丐，是販夫走卒，只要能活著?！?/p>

賀子儀仰起頭接著海上撲來的微咸的涼意。

腦子里卻是來到這里的第七年，那年雪下的特別大，白茫茫的一片，餓了三天的他臟兮兮的躺在街道的一角，腳邊放了個豁了口子的小碗。

十步之外，是一個賣甜糕的小攤子，散著香甜的熱氣。

他盯著那邊，肚子里咕咕作響，口里生出許多津液，當時他想若是能吃上一口甜糕，死了也值了。

可能當時瘋了吧，明知道是考核，暗地里有人在盯著他，還是拖著凍僵的身子在那攤販前顫顫巍巍掏出了一兩銀子。

那一次他被義父親抽得皮開肉綻，又在雪地里跪了三日。

義父說，瀕臨餓死的小乞丐是不會有一兩銀子的。

賀子儀仰著頭喃喃：“偽裝太久了，有時候我也分不清，此刻是真實還是虛妄......”

蘇牧看著他：“甜糕甜嗎？”

賀子儀：……

是夜，雷聲悶沉沉的，海浪急促的拍打著船身，星星月亮都藏了起來，只有閃電固執的撕裂虛空，妄自掙扎著。

終于，雷聲停了，閃電也被黑夜吞噬，一場雨急切地摔了下來，嘈嘈切切的砸在木板上，裹挾著濕濕咸咸的涼意。

賀子儀貪婪的嗅著，他莫名的癡迷這種味道。

船艙里，蘇牧卻煩躁不堪，他的嗅覺本就比常人靈敏，不下雨時便嫌棄海水的濕咸，如今這氣味愈發濃郁，瘋狂的折磨著他的鼻子。

五里開外，幾艘船在快速的逼近。

“大哥，不是探清楚了嗎，那船上不過十余人，還有個瞎子，咱用得著這么興師動眾嗎？”

張三打心底里覺得許大成不了氣候，一味的膽小怕事。

李四喝道：“你懂什么？小心駛得萬年船，萬事小心準沒錯的?！?/p>

他們已經打探清楚了，這幾人出手闊綽，隨隨便便就是幾百兩銀子，油水一定很大。

這一票若是成功了，夠島上的人吃上大半年的。

不過一刻間，許大的船已然圍了上來。許大也不廢話，喊道：“殺，一個不留?！?/p>

也不是是許大心狠，這幾人一看來頭就不小，若是放過了一個，他日若來尋仇，便是滅頂之災。

船頭，蘇紫立刻抽出腰間盤著的軟劍對著那船夫道：“你們進艙里去，不要出來?！?/p>

說罷，腳尖一點眨眼間便躍至一艘船上，軟劍掠過，便有一聲驚呼，片刻間，船上倒了密密麻麻的尸體。

這些土匪，原就沒練過什么功夫，只一味的靠著心狠手辣以及地理優勢在海上興風作浪。

李四大駭，這女子竟如此厲害！又聽得那瞎眼的白衣人笑著喊道：“阿紫，可別全殺完了，我正無聊呢?！?/p>

話畢，竟也飛入一艘船，只將折扇往人頭上一點，便有一人口鼻流血倒下。

許大見這幫兄弟毫無還手之力，目眥欲裂，喊道：“撤，快撤！”

瞧著蘇紫行云流水的劍法以及身法，賀子儀的自信心受到了極大地打擊，以往自覺武力在江湖上亦是能排出名號的，未曾想鬼醫門人個個深藏不露。

眼看著許大駕船要逃，他運起長劍追了上去，一劍抹在許大的脖子上，許大便瞪大了雙眼倒了下去。

其余人更是毫無招架之力，片刻間即死于陸酒劍下。

蘇紫早已回到了大船之上，埋怨看著蘇牧，“師傅啊，你非要下去干嘛，那衣服可染的不成樣子了，白衣最是難洗了！”

“你這丫頭，最近怎么這么愛偷懶了?！碧K牧坐在眾多尸體之中，笑的媚態百生，殺了這許多人，他心底里十分暢快。

賀子儀遠遠看著，雨水浸濕他的衣衫，竟覺得他這樣子十分好看，就像魅惑人心的海妖。

黑沉沉也夜里，無人留意到，血水在海水中彌漫開來。

那船夫卻驚呼一聲：“快上來！是海中狼?！?/p>

海面上竟有十幾個三角似的魚鰭向著這邊游來，悄無聲息的，讓人難以察覺。

賀子儀心下一凜，真是不平凡的一夜。

船夫將船駛的飛快，賀子儀遠遠看著那海中狼撕扯著那些尸體只覺一陣心驚，還好，它們對他們不感興趣，否則怕是麻煩了。

蘇牧卻饒有興味道：“海中狼？不知我與它們誰比較厲害？”

賀子儀吃了屎一般轉頭看向蘇牧:“我勸你不要想?！?/p>

蘇紫微不可言看了眼賀子儀，遲疑道：“師傅，你是要取......”

“我單引一頭過來玩玩，這東西可是很遇見的?！碧K牧說著，朝海水里倒了一瓶淺黃的液體。

賀子儀眼看著蘇牧動作，心底里暗罵：“瘋子！”

半柱香的時間內，果然追了一只上來，瘋狂地撞擊著船身。

蘇牧不說話，只朝著賀子儀揚了揚頭。

賀子儀咬牙切齒跳了下去，一切為了活著。

“阿紫，我們牽制住，你取它腹中香?！碧K牧也跟著跳入水中伺機出手。

幾人戰了半個多時辰，氣力漸漸不濟，那海中狼掙扎的也沒那么兇了。

“師傅，你們小心，我去了?！碧K紫抓準時機，悄然劃近魚腹，摸到一個凸起處，小刀一剜，一坨芳香的黃色漏了出來?！?/p>

那海中狼忽然身體劇烈翻滾，賀子儀一時不查，被狠狠的拍到了腦袋。立時暈了過去，手中長劍一松，沉入海里。

蘇紫自顧不暇，那海中狼對她發起了猛烈的攻擊。

蘇牧立即一掌拍向海中狼，打得它滾了幾圈，對著蘇紫喊到：“阿紫，交給你了?！?/p>

便朝海底游去，幸好，他悄悄在賀子儀衣上染了千里香。

賀子儀醒來時便躺在一塊巨大的礁石上面，蘇牧躺他的旁邊，只覺得頭痛欲裂：“又是蘇牧救了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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