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章 山莊不眠夜

“玉清莊主，可嚇死珍兒了。衙門兵還好說 ，大不了拿銀子說話，朝廷御林軍可是說砍頭就砍頭，分辨的機會都沒有?！比~珍兒一面幫玉清關上莊門一面后怕的說。后面的葉璇恐懼的站在原地，仿佛被夢魘了一樣。

“珍兒，用銀子說話的事兒，以后還是少做為妙。他們都是填不滿的無底洞，朝廷養著他們就是給百姓辦事的，我們不能在慣著他們。葉璇，你怎么了，人都走了就別害怕了?！?/p>

“玉清莊主，真的姓燕就是罪過嗎？”

“葉璇，你怎么了，你們三院兒里有姓燕的？”珍兒疑惑的問到。

“沒有，絕對沒有，只是我們這么大的山莊，雖然死了千多人，但也還有小兩千的婦孺和孩子。玉清莊主，我們真要仔細的清查??？”

“葉璇，如今我們姐妹是在一條船上，要么齊心合力的往前走，要么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有什么擔憂的話就說出來，我們姐妹一起想辦法?！庇袂逭\懇的說到，心里已經篤定三院兒里一定有姓燕的人，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人。

“玉清莊主，珍兒，實不相瞞我爹沒死前不久剛納了一房妾室，據說就是皇城里燕姓的旁支。結果我爹這一次命喪皇城，她怎么辦？”

“葉璇，不過一個妾室而已，為了山莊的大局和那么多的婦孺孩童，必要時只能把她給交上去了?！闭鋬杭泵φf到。

“是啊，后院的事兒你還是回去問問主事的人，哎，我們山莊里的戶籍都有登記吧？”玉清倒是說的含糊，心里在想這樣的妾室一般都不會記在族譜上，怎么處理就看三院兒自己了。

“玉清莊主，這個事兒前任莊主夫人說過，這不是忙著火葬就耽擱了，明天我們要接手的事情好多呢?！?/p>

“是哦，把正經事都給忘了，哦，骨灰都裝撿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都傾倒進山莊的大地里，叫這些親人的在天之靈護佑我們山莊，風調雨順諸事順遂年年都是豐收年?！?/p>

“玉清丫頭說的好啊，馬車已經準備好了，就在山莊里把這些剩下來的骨灰灑了吧?！崩侠芍袆偛趴墒且恢倍级阍诖箝T邊上，心里擔心這幾個女孩子應付不了衙門兵和后來的御林軍，結果無論是經常欺壓百姓的衙門走狗，還是手握百姓生殺大權的皇城兵，都被玉清莊主給打發走了。在心里已經對葉玉清這個客居山莊的小姐高看了幾分，說話也尊敬起來。

“郎中爺爺，這么晚了你還沒回去休息，剩下的事就交給我們幾個?！?/p>

“好的，玉清丫頭，咱這齊氏山莊還算得上人心齊，除了個別人刻薄了點。你們剛才的話我老頭子一直聽著，以后不要隨便的說了。這一次老莊主都死在了皇宮里，他也是為了我們這個山莊才帶隊去的。莊主夫人正在整理戶籍，那里邊能被記上族譜的都是正妻和嫡出的兒孫。側室和妾室隨隨便便，不過為了堵住朝廷的嘴巴，這回你們可要每家每戶的登記清楚了。我們不過是個氏族山莊，那些上不得臺面的女人大都是閨名。朝廷不待見女人，女人自己也不待見自己?！崩侠芍兄更c著說。

“郎中爺爺，葉璇明白了?！?/p>

“哎，好像是下春雪了。玉清莊主，這真是個好兆頭啊?！闭鋬嚎粗蟠筮诌?，心思可比葉璇要縝密，看著飄飄灑灑的雪花急忙轉移了話題。

“是誒，這場雪來的太及時了，原本還擔心骨灰難以清掃趕緊揚起的灰塵呢。大家都麻溜點，把這些骨灰送進大地里，就都回去睡覺吧?！?/p>

山莊大門口終于是安靜下來了，飄飄灑灑的雪花很快的覆蓋了剛才的痕跡。千多人尸體疊放的小山不見了，一如從前的寬闊整潔。留在山莊女人的記憶里的尸堆會存在很久，或許一生都不會忘記。

春雪也覆蓋了屬于齊氏山莊的部分土地，灰燼被埋住了，等到春暖花開的季節，這些骨灰就會變成難得的養料滲進土壤里。親人的骨灰一定會保佑他們的妻兒老小，但愿亂世里百姓不會餓肚子，還有個溫飽的生活。

葉玉清踩著白雪走進了六院兒的家門。就看見自己的屋子里亮著燈，這才想起來一定是奶嬤嬤等著自己。如果跟葉靖葉文的情形一樣，奶嬤嬤的魂魄還沒有穩固住。三步并做兩步的進了自己的臥房，果然奶嬤嬤虛弱的躺在床上，臉蒼白的看不見一絲血色，人也眼神渙散沒有聚焦點。

“嬤嬤，你可不能走遠等著玉清?！?/p>

“小姐，嬤嬤還有事情沒有跟你交待清楚，嬤嬤是不會走的?！?/p>

“嬤嬤。你的魂魄還不穩固，你先別說話，等玉清忙完了我們再說話?！?/p>

“不必了，嬤嬤埋在尸堆里那么久，還能活過來太匪夷所思，這對你將來不是好事情。嬤嬤這一次跟著莊民去皇宮里，本來是可以避免的。但除了這個機會嬤嬤就再也找不到機會了。你過來好好的坐著，聽嬤嬤說說你的爹娘你的身世?！蹦虌邒哂袣鉄o力的招呼著。玉清也就坐到了她的身邊，不過是描畫魂魄這樣更方便些。

“嬤嬤，你慢慢的說，玉清幫你擦擦臉?！比~玉清說著玉石畫筆就拿在了手里。

“玉清，你本不姓齊，你姨娘是我老婆子的外甥女。這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你也不必知道的那么清楚。當年我對兄弟有恩，你姨娘是為了報恩才收養了你。叫你改姓齊也是為了你的身世為了更好的保護你?！?/p>

“我姨娘和姨爹知道我的身世嗎？”

“不知道，我說你是我撿的孩子，你姨娘心里應該多少有點數，你姨爹完全不知道。哎，不說他們了，他們也都死了?！?/p>

“那我的爹娘還活著嗎？”

“實話說嬤嬤不知道，你爹是先帝的第九子，跟大公主都是先皇后所生。這也就導致了你爹注定被皇子們排擠嫉妒，因為皇位的繼承人都是優先考慮皇后的兒子。先皇后生下你爹不久就被人下毒害死 ，你爹就失去了親娘的護佑，已經到了出嫁年紀的大公主也被草草的嫁了一個平庸之人。你爹從小就命運多舛 ，雖然先皇盡心保護，你爹還是經常的受傷。你爹幾歲大的時候，就遠離朝堂跟一個高人學習文韜武略，二十歲就帶兵打仗抵御外敵，是大燕國的戰神王爺。十多年前，你爹娶了你娘一個邊塞的農家女子，有了你們兄妹倆。這是大燕國律法不允許的，為了保住你們兄妹，你爹殺了泄密的人，同時也讓我們夫婦把你們秘密送回皇城。不料我們被追殺了，我和夫君一人帶著一個孩子被追兵沖散。我帶著你千辛萬苦的回到了皇城，卻發現物是人非，大公主被囚禁公主府，駙馬爺被砍了頭?；食侵畞y也就是那個開始了，傳言你爹戰死沙場，也有傳言你爹為了護住你娘她們的那個村子，被就地處決。事情到底是怎樣的，幾千里遙遠的距離，或許沒人知道。只知道你的六伯父去了邊塞……皇城這里你五伯父弒父占了皇位不到十天，你八伯父又打著清君側的旗號殺了五王爺做了新新帝。

嬤嬤這次進皇宮也是為了打探消息，因為我夫君如果還活著就一定會去皇城投奔大公主?？墒菋邒呶也⒉皇腔食侨耸?，當年帶著你也是投奔無門。我夫君是你戰神爹的部下，跟大公主也是相識的。十幾年來嬤嬤不止一次的想去皇城尋找大公主，怎奈皇城一天一個變化，你戰神爹已經被人給遺忘了。朝堂方向不明朗，嬤嬤又是一介女流之輩，就這樣十幾年過去了?！眿邒哒f到這里已經疲倦的不行了，閉上了眼睛大口的喘著粗氣。

“奶嬤嬤，你歇會兒再說，這一次你進宮見到大公主了嗎？”

“小姐，見是見了 ，大公主比我們還要慘，公主府也被派了皇差，大公主帶著府里的人打掃皇宮里的宮殿。只是比我們幸運的沒死人。我們山莊和其它氏族的人，白天干活晚上就被當成獵物，供那些皇子公主們殺著玩。你的姨娘姨爹護著我，第一天的晚上就死了…到最后進宮干活的人差不多都死了。嬤嬤我也被射了一箭，醒來的時候就已經在山莊的大門口了。小姐，你也是大燕國的公主??！”

“嬤嬤，你感覺好點了沒，玉清再幫你揉揉心口。嬤嬤，先前選莊主的時候玉清還想做個公主，沒想到我是真公主。我爹還是戰神王爺，如果我爹沒死，玉清還打算叫爹當皇上?！庇袂逶谀虌邒叩男目诘胤疆嬛?，一邊玩笑著說。

“我的小姐啊，這種話怎么能隨便說。你的身世現在更不能讓別人知道，這個莊主你不能做，就隱藏在山莊看看朝堂的風向。絕不能給自己惹來殺身之禍?！蹦虌邒咝乜谏媳挥裆窆P畫圈后，人徹底的清醒了。一下子在床上坐了起來，看著葉玉清眼神迷茫。

“小姐，嬤嬤我沒死啊?！?/p>

“奶嬤嬤，你在皇宮里被射了一箭只是昏死過去，回到山莊里你就清醒過來。只是被尸堆壓住昨天晚上才爬出來。

“那現在是什么日子，是不是過了很多天，嬤嬤感覺像是一輩子都沒吃飯了?！?/p>

“奶嬤嬤，你已經在山莊門口的尸堆里躺了二十多天了，靖兒給嬤嬤熬了些稀飯，嬤嬤你趕快吃一點?！本驮谶@時葉靖端著一碗稀飯走進來說著，很是配合的奶嬤嬤的肚子大聲的咕咕叫了。聽的玉清姐弟都不厚道的笑起來，嬤嬤自己也笑了。

“靖兒乖，嬤嬤我都昏死了二十多天，真是蒼天保佑，嬤嬤還能再見你們。靖兒，你爹娘為了保護嬤嬤，都死在了皇宮里，以后嬤嬤就是你的奶奶，你就是嬤嬤的親孫子?！蹦虌邒呓舆^飯碗淚花已經在眼眶里閃動了。

“奶奶，我們有奶奶了?！比~靖也懂事的依偎進奶嬤嬤的懷里，祖孫三人都心情好起來。天也快要亮了，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玉清莊主，這個就是齊氏山莊的族譜，原來總共有三千多口人，登記在冊的不足兩千人。那些旁支庶出還有妾室都不在冊子里，一般朝廷來查什么，看的都是族譜上的，其他的不用給他們看，他們也不在意?！鼻叭吻f主夫人打開了山莊的大書房，指著幾冊登記簿說著，旁邊還有一摞是那些旁支庶出和妾室的，也沒比正統的族譜少。

“夫人，以前或許不用給朝廷的人看，但這一次可就不一定了。葉璇，珍兒，我們先看族譜，然后再看那些不正統的冊子。絕對不能給朝廷的人留下一點話柄?！?/p>

“玉清莊主，就聽你的。這一次朝廷那邊還真不一定好糊弄，還是整牢靠了，被因為一兩個人連累了我們山莊?！?/p>

齊氏山莊嫡出的十個院子，庶出的十六個院子。光是這些就叫葉玉清三個女孩子看了大半天，看到六院兒的那一本，葉玉清的名字赫然記在了姨爹的名下，不知道的還以為玉清是姨爹的私生女。玉清的心安了下來，可想而知奶嬤嬤和姨娘當年是怎樣的緊張自己，也把事情做到了滴水不漏。

三院兒的冊子里果真沒有那個妾室的名字，只記載了三院兒的老爺一個正妻兩個側室。這也叫葉璇的心安了，只等下午整理那些妾室和旁支冊子的時候再看看了。

下午，那些葉氏的旁支和外譜直看的三個女孩子眼睛疼，這還真是一本爛賬。好在三院兒的妾室一欄里，只記載了那個妾室閨名秀秀，這也跟所有的外譜里其他妾室一般無二。

“玉清莊主，珍兒，我這心終于是放下了。昨晚回去跟我娘念叨了幾句，我娘的意思是實在不行了，就叫那個妾室自己死去?！?/p>

“葉璇，許是你記錯了，三院兒里根本就沒有姓燕的人?！闭鋬捍е靼籽b糊涂的說到。

“嗯，一定是我昨晚被御林軍的人給嚇到了，我爹都已經死了，剩下三院兒都是寡婦和孩童。但愿朝廷那邊別在派下來什么，要不然山莊里的婦孺幼童怎么活啊?！比~璇也是很上道的急忙改口說。

“葉璇，珍兒，我粗略的看了一下子賬本，我們山莊公中的銀子怎么少的可憐?！?/p>

“玉清莊主，你看看旁邊支出的那個賬本就明白了，從幾年前開始，皇宮里攤派的銀子歷年上漲，就在莊主他們進宮之前，朝廷還要了萬兩銀子的修繕費，原以為拿了銀子就可以沒事，結果我們是出了銀子還搭上了千多人的性命。唉！什么世道??？”前任莊主夫人嘆著氣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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