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學著去接受

回過神來的時候肖晨已經消失在我的視線之中了，應該還在氣頭上，我長嘆一口氣，也向著學校的方向走去，才發現那么多年來一直是有人陪在我身邊的，而如今只有自己一個人，還都是我一手造成而失去了這一切，就覺得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悔恨感。

是我傷害了他們。

我搖了搖頭，不想再去思考，慢慢地走在去學校的路上。

今天出來的早，又是夏天的緣故，陽光溫暖照射在我的臉上，讓我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舒適感，蟬鳴在耳邊響起，用她的話說就像是奏響起的夏日樂章一般，偶爾一兩個學生跑過去。這一幅景象讓我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生命力，又與我的回憶，悔恨交雜在一起，讓我感到痛苦。

走了不久我看到了王婆的早餐車，想著還沒有吃早餐，向著那個方向走了過去。

“王婆”我笑著打了打招呼。

“小辭！你今天也來啦。怎么沒有看見小肖??？”她熟練地問道，可手上的活卻沒有停下來，我們想要吃什么，她早已了然于心。而我也是沉默著，不知怎樣去回答，因為我不想著對這位我尊愛的老人撒謊。

過程中她又幫幾個客人打好了包，調料，下鍋一氣呵成，手腳麻利極了，根本就不像是有六十多歲的樣子，日光落在她銀白色的發絲上，以及歲月留下的痕跡，有一種質樸的感覺。

“最近怎么沒有看到多多了？”在她打包的時候我順口問到?？聪蛄嗽緫撟粋€小孩的位子，如今空蕩蕩的。

“多多她最近不是很好，上次去醫院復查，醫生說是癌細胞又轉移了，現在在監護室里的?！彼恼Z氣平淡，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滄桑感。我當然明白這一句話意味著什么。

明明幾個月前還好好的，聽到這里我又沉默的說不出話來。也在思考命運對他們如此的悲慘，對我同樣也是。

而耳邊只有汽車飛馳而過的聲響。帶動街上的落葉揚起，又重重的砸落在地上。

王婆沒有說什么，悶哼一聲蹲下身子把那一大盆面糊端上來，賣力的攪拌著。

“小辭，你和小肖吵架了吧”她問著，善意的看著我。

而我也是點了點頭。

“小孩子之間，沒有什么好生氣的，你們現在那么年輕，又那么健康，沒有什么是跨不過去的，即使是有矛盾了，不開了，也要學著去接受，然后再和好好的，畢竟一輩子就那么點時間。不要把它放在錯的地方，”

“再說了。我知道小肖那個性格，肯定不會和你慪氣的”

聽到這里我陷入了思考，或許我真的應該再往前跨一步，可是對于他們，我真的還有那個權力去祈求他們的原諒么？我真的有權利去撇開宋薇的死，然后毫不關己的投入到新的希望么？我想他們有這個資格，但我沒有。

而我也在此刻做出了決定，我至少要給他們幸福，再完成小薇的愿望。至于我應該何去何從，靜待著命運的呼喚吧。

“好了”王婆喊醒了沉思的我，她的微笑中滿是慈愛，手上還是兩人份的早餐，而我也明白了她的用意，笑著道了一聲謝，雙手接下，然后在離開的時候把自己錢包里有的八百多塊錢現金塞到了收錢的小盒子里。

走出小餐車后有一種前所未有的舒暢感，感覺空氣都清醒了許多，可是我明白想要完成這一切是無比困難的，就在此時一通電話打了過來，不是我的父母，反而是我的舅舅趙治。

“小辭？”電話那一頭傳來熟悉的聲響，我有一些驚訝，可還是開心，因為我和宋薇從小就和這個只大我五六歲的舅舅玩的很好，很多時候我們甚至直接管他叫哥，只不過我出事之后就與外界隔斷了聯系，就連現在的手機都是剛買的。

“最近怎么樣啊臭小子”還沒有等我回話他就發問，顯然是明知故問的樣子。

我看著湛藍的天空，深吸了一口氣。笑著說

“還挺不錯”

“還挺不錯你在學校里面給家里惹禍，你老媽可是要氣死了，真行啊你，不過聽說那個孩子的傷勢，和你舅舅我當年還是差遠了?！彼恼f到，我聽著他的話不知道要怎么去回答。只是默默的走在路上。

“放心，又沒罵你，這事情經過阿晨都和我說過了，這種人就是欠抽，下次看到了你繼續削他，我來幫你擔著”

“哦”聽到這里我無奈的搖了搖頭。

“你爸媽在國外那邊的事情挺重要的，和他們公司上市有很大的關系，所以暫時也就回不了”它直白的解釋道，沒有絲毫的顧及我的感受，可是我反而喜歡這種直白的感覺，他讓我不用再小心翼翼地去接受他人對我的關心。而這件事我早也就預料到了。

“嗯，知道了”

“下午的時候老夏辦公時見吧”他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巧合的是他和夏老師是同一年的同班同學，只不過夏啟明選擇成為一個老師，而他成了一個自由音樂人。

回到現在，此刻的我正在出去上學的人潮之中，我在他們身旁經過，在他們的眼前出現，消失，然后隱入到這個世界當中，好似成為他的一部分，我渴望融入這個整體，可是不管我怎么做，都好像被這個世界孤立排斥著，還是我在排斥這這個世界，我不明白。

而周圍的一切，也都不能明白。

走了不久我就在早讀之前回到了班級，此時人也已經到了大概三分之二了，我一眼便看到了獨坐在后排的肖晨，手里拿著一本書，看上去聚精會神的看著，與以往的他相差甚遠。我和幾個同學打了招呼后便回到位子旁邊。

“早上好啊，你今天早上還沒有回應我呢?！?/p>

聽到這里他立馬就把眼睛瞥了過去。

“早讀呢，不想和你說話”然后又把身體朝著遠離我的方向挪了挪。

“誰家早讀讀故事大王的，你撒謊也講求點實際好吧?！?/p>

“怎么就不講求實際了？早讀不能讀這個么？”他賭氣的說道。

“吃早餐么？不吃我拿去喂門口的阿黃去了”我晃了晃手中的油餅。

“滾滾滾，不餓，你食油餅去吧”他說著戴上了口罩。

我也是無奈，坐下來之后從抽屜里拿出英語書開始背單詞。沒過多久就看到牟連洲悶悶不樂的從教室后門走進來，雙眼無神地看著眼前的課本，看上去一副死相。

“你怎么了？”我問道

聽到這里他趴到桌子上掩面哭泣起來，排骨一樣的小身板一抖一抖的。

“還不是那個才藝大賽么！編排老師都快要罵死我了說班里那么久連一個節目都拿不出來，那怪我么？”想到這里他又直起身子，隔空罵著剛才的老師，嘴里嘟嘟囔囔的。

我猶豫了一會，對著他說到。

“喂，如果我現在說我可以參加的話還來得及么？“

聽到這話他立馬恢復正常，兩眼發光的望著我，身旁的肖晨似乎也十分的驚訝。

“真的！”他不可思議的問道。

“真的”我笑著點了點頭。

“你幫了我大忙??！哥！”他抱著我的身子吶喊到，引得班里不少的同學都看向我們這個的方向，而我也是有一些尷尬。

“你準備演什么，還是樂隊？”他坐在凳子上，手里不知從什么地方變出一張參賽表，我也是驚嘆于他的速度。原本還想說些什么的，正巧這個時候上課鈴響了。

“先等等，我問了之前那幾個朋友，五一節之前給你答復?！?/p>

他聽完點了點頭就回去了，剛才疲憊的狀態一掃而空。而轉頭我就聞到了一股幽香四溢的味道，身后的肖晨正大快朵頤著我拿回來的早餐，那叫一香。

“你不是不吃么？我等會下課拿去給阿黃的”

“算了算了，接受你的道歉，再說了到時候組樂隊鼓手不是我還是誰啊?！?/p>

我笑了笑，沒有說話，雙眼望著窗外，這個時候氣溫正好，不冷不熱的，遠處的微風把泥土，青草的氣味送到我的身邊，而我似乎也聞到了，那來自遠方世界盡頭的大海的味道，身旁的肖晨看到我此刻的樣子，眼里閃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東西，可是當時的我并沒有注意到。

時間過得很快，中午休息的時候我就被老夏叫去了辦公室，在那里我也遇見了一天未曾見到的夏安憶，她只是靜靜的站在辦公桌的后面，端莊而美麗，和我隔離一段不小的距離。

一天的時間她好像更憔悴了一些，應該是晚上沒有睡好的原因吧，可在我們雙眼對視的時候她又很快的躲閃開了，我也沒有再看過去。

再里面就是我哥和老夏，兩人神色各異的看著我。

“喲，來啦”趙治笑著朝我揮了揮手。

“小安，你先出去吧，到時候有事隨時來找我?！毕膯⒚髡f到。

“好的老師”她說完就急忙地往我身后的門跑過來，而我也是自然朝著他們二人的方向走去，在經過我的時候她刻意的的低下了頭，不敢面對著我。我的心情亦是如此。

擦肩而過之后只傳來一陣拖拽的聲音，門不合時宜的卡住了，再聽到她試了幾次都打不開后，我轉過身去把手伸向門把手，她好像沒有注意到一樣，在扭頭的時候被嚇了一跳，她整個人的后背都和我的臂彎貼合在一起，我只記得她的身上傳來一股很清雅的薄荷味道，和記憶中的一樣。

“對，對不起”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臉上羞紅了一片。

“沒事?！蔽覔u了搖頭，用力的推開了門，她也就立馬跑了出去。我這樣看著她離去的方向，心中思緒萬千。

“過來坐下啊”身后夏啟明的話敲醒了我，我也轉身走了過去。

最后在老夏的一頓教訓和趙治的幸災樂禍之下我走出了辦公室，在門口等著他們兩聊完最后的事情然后出來。

眼前正是一個林蔭小道，柳枝在燥熱的風中搖擺的更加妖嬈，青色，淡色交織在一起，雜而不亂，給我一種很淡雅，舒適的感覺。

“喂。還好吧”身后的趙治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也笑著回答了他，應該是和老夏把事情都談完了。

“走走吧，我也好幾年沒有回來了?！?/p>

“好啊，為很么不和夏老師一起”我回應到，二人走向了操場。

“他正在氣頭上，別惹他，但是你也不用太過于在意了，畢竟我們有理在先，剛才小安過來也和我們再一次確認的事情的經過，幸好夏啟明聰明，說服了那一家子人，不然到時候雙方會談又是一個麻煩事?！彼呎f便從口袋里掏出一根玉溪來準備點上，轉頭就看見了旁邊的禁煙標志。罵了一聲只能又把煙放回到盒子里。

正午的陽光太過于燥熱了，我和他走了不遠就坐到了一篇林蔭下休息，這個位置可以俯瞰整個操場，風吹過來，暖暖的。會讓我想起夏安憶的臉，讓我躁動不安。蟬鳴也一陣一陣的從耳邊響起，震的我耳膜都有一些痛。

在蟬鳴停息間隙，他轉頭一臉嚴肅地隨我說道。

“不白幫你忙啊，剛才賠的醫藥費三千八百還是我墊的，微信還是支付寶？”

“沒錢?！蔽一貜偷?，反正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沒錢就幫我看店，每周去一次，算上節假日大概兩個月吧?！?/p>

“哦”我回復到，雙眼看著眼前的操場，幾個初中部的小朋友還在上面歡笑打鬧著，即使身上流滿了汗水，卻還是樂此不疲，單純的快樂啊。我的眼里流露出羨慕，他們可以單純的融入這個世界里，而我不能。

又是一陣蟬鳴停止。

“你變了很多啊小宋”

“是么”我微微的嘆了一口氣。

“說是成熟吧又感覺不太對。好的壞的現在我也分不太清楚，所以你自己要把控好尺度”他的語氣有些沉重，而我思考了一會，點了點頭。

“會不會難受，要是這樣的話就不要勉強自己去了”而后蟬鳴又起，充滿在我們的周圍，以及我的回憶之中，但我的心卻是無比平靜的。

“哥，沒事的，我也后也會經常去那家店里的，畢竟那是為數不多的承載著屬于我們回憶的的地方了?！蔽疫€是看著遠方，不知道此刻的趙治是什么表情。

“那就好，”他站起身來拍了拍我的肩膀，準備走了。我回憶起了什么，抬頭望著他的背影喊道。

“哥！拜托你件事請可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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