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龍鳳呈祥

阿房走進秦王書房：大王。

嬴政正在讀奏章，見來的是阿房，本來緊鎖的眉頭頓時舒展開來，竟像小孩子一般跳了起來，伸開雙臂將阿房抱在懷里。

嬴政：阿房，不是說了么，有人的時候叫我大王，咱倆私下在一起的時候還和以前一樣，叫我阿政。

阿房：咱倆曾經共同研讀過大秦的變法歷史，當時都對“法度以王權最高，王權不行，法度必亂，法度亂則新法必亡”的法家學說深以為然，所以見你必然要稱大王。

嬴政一笑，捏捏阿房的小臉：偏你就這么多理由，那好，既然法度以王權最高，那朕的話你當然要遵從。

嬴政說完，收起一臉的嬉笑，一本正經道：宣王命，阿房以后見本王時不得口稱大王，要稱呼本王為阿政。

嬴政說完，自己也覺得有些好笑，阿房更是忍俊不住，兩人笑作一團。

一陣嬉笑后，阿房正色道： 阿政，我確實是想起來一件事。

嬴政：你講。

阿房：剛咱們也說了，法度以王權最高，但目前仲父權傾朝野，有人分權則王權不振、王權不振則會出現政出多門、多頭治國的亂象，如此一來，秦國非但根本無法凝聚國力與列國抗衡，且有迫在眉睫的內亂危機！

嬴政固憂國事，但要說內亂危機迫在眉睫，便覺得阿房未免危言聳聽，雖則沒有明說，但嘴角的那一絲笑容阿房卻看得清楚。

阿房見狀，語氣頓時激烈：“嫪毐雖然已經伏法，但是仲父依然手握大權，竟然敢在朝堂之上公然和大王唱反調，而且滿朝文武居然沒有人敢制止，可見仲父勢力之大。如果長此以往，大王難免會被架空，那到時大王又如何能夠施展抱負？而且，先王是受到仲父的扶植才當上了秦王，大王您也可以說是仲父所立，仲父可以立你們倆代秦王，難道就不能再立一個新王么？大王若以為這還不是迫在眉睫，那便是無可救藥了，阿房自當告辭！”

這番話透徹犀利，嬴政頓時悚然一身冷汗，但他沉吟片刻，很艱難的說道：阿房，仲父與我情同父子…

阿房：欲成大事，就不能只看感情，而要看是否獲利！

嬴政渾身一震，難以置信的看著阿房，眼中有種說不清楚的神情。

阿房也不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他。

書房中的氣氛頓時凝固起來，針落在地上也能聽見。

又過了一會，嬴政的聲音打破了寧靜，只聽他緩緩道 :“阿房，你說的對，但仲父有治國大功，也不能無故治罪于他，朕要等待一個妥當時機…”

“咣！”

阿房把一個木盒放在秦王書案上。

嬴政好奇道：這是什么？

阿房打開木盒，只見里面是厚厚的竹簡：這是勘審嫪毐亂黨后得到的供詞，這些供詞說了三件事。其一，嫪毐曾是仲父的門客舍人；其二，宮中有個侍奉太后的侍女是仲父的人，這名侍女曾經有意給太后面前說起嫪毐精于房事，此后數月，嫪毐就入了宮；其三，嫪毐入宮，按法令應該先受宮刑，但當時有人持仲父手令入宮，嫪毐拔須洗面后便被帶去太后秦宮，并未完成宮刑。這三件事盡有人證物證，足證嫪毐之禍皆由仲父而起。

嬴政：這是哪里來的？消息可靠么？

阿房：蒙恬的弟弟現在廷尉府執掌律法，這些都是審訊人犯后得到的第一手供詞，絕對可靠！

嬴政的眼中頓時閃出寒芒，他看著阿房，久久不語。

阿房：目下便是最好時機！

數日后，咸陽朝會。

商談完幾件國事后，仲父正準備跟秦王說散朝，這時年輕大臣蒙毅出班：大王，臣有事請問廷尉大人。

仲父心中一動，蒙毅是蒙恬的弟弟，現在廷尉府任職，屬于執掌司法和修改律令的官員。不知有何事竟要當朝請問自己的頂頭上司？但他是蒙恬的弟弟，那天自己當眾駁斥蒙恬，難道，他要為哥哥出頭，不利于自己？呵呵，乳臭未干，能奈我何！不過，那天自己駁斥蒙恬，實際上也是在駁斥秦王，難道嬴政這小子要對我發難？

仲父腦中霎時間閃過各種想法時。

嬴政面色如常：“但說無妨?！?/p>

蒙毅：“臣敢問廷尉，秦國可有法外律條？”

“國法不二出?！蓖⑽纠浔痪?/p>

“既無法外之法，為何回避嫪毐一案涉案人犯？”

“此事關涉重大，執法六署議決，呈秦王親決?！?/p>

“六署已呈秦王？”

“尚未呈報?！?/p>

“如此，臣請準秦王?！泵梢惴滞饧ぐ?，轉身對著王案肅然一躬，“秦法有定：法不阿貴，王不枉法。臣請大朝公議涉案未究人犯！”

由于此事涉及到仲父，而且有涉及到宮廷密事，所以廷尉準備直接呈報秦王，而不是朝會公議，但不料此時蒙毅竟當眾提出此事，廷尉肅然對秦王一躬:“既有異議，請大王決斷?！?/p>

嬴政冷冷一笑:“嫪毐罪案涉及太后，本王尚不敢徇私。今日國中，還有比太后更尊貴的人么？既有此等事，準蒙毅所請，廷尉公示案情憑據?！?/p>

“老臣遵命?！崩贤⑽镜穆曇粼诘钪谢厥幤饋?，“平亂查獲之書信物證等，共三百六十三件，預審證詞三十一卷。全部證據證詞，足以證明：文信侯呂不韋涉嫪毐罪案甚深。老臣將執法六署勘定之證據與事實一一稟報，但憑大朝議決?！?/p>

聽到嫪毐罪案竟然與仲父有關，一時舉殿皆驚。

舉殿驚愕之中，廷尉的粗礪聲音在大殿中持續彌漫，一件件說起了案件緣由。從嫪毐投奔呂不韋為門客，再到呂不韋派人秘密實施嫪毐假閹，再到秘密送入太后宮中。全過程除了未具體涉及呂不韋與太后私情外，件件有據，整整說了一個時辰有余。

舉殿大臣如夢魘一般死寂，遠臣邊將們尤其心驚肉跳。如此等等令人不齒的行徑，竟是仲父做的？簡直是不可思議！在秦國，在天下，嫪毐早已經是臭名昭著了?？烧l能想到，弄出這個假閹人的，竟然是秦王視為父親的仲父？隨著廷尉的聲音，大臣們都死死盯住了煌煌首相座上的呂不韋，也盯住了高高王座上的秦王。

“敢問文信侯，廷尉所列可是事實？”蒙毅高聲追問。

面色蒼白的呂不韋，艱難地站了起來，對著秦王深深一躬，又對著殿中大臣們深深一躬，一句話沒有說，徑自出殿去了。直到那踽踽身影出了深深的殿堂，大臣們還是夢魘一般寂然無聲。

第二天，秦王詔書頒行朝野。

王書只有短短幾句:“查文信侯開府丞相呂不韋，涉嫪毐罪案，既違國法，又背臣德，終使秦國蒙羞致亂。業經大朝公議，罷黜呂不韋丞相職，得留文信侯爵，遷洛陽封地以為晚居。書發之后，許呂不韋居咸陽旬日，一俟善后事畢，著即離國?！?/p>

隨著秦王詔書的頒布，仲父在朝堂上的黨羽被一一免職。秦王嬴政終于真正的掌控了秦國，成了這個天下最強大的國家的王。

嬴政下朝后回到后宮，阿房站在寢宮門口等他?？吹桨⒎?，嬴政情不自禁露出笑容；

看著他，阿房眼角不禁淌出淚花。

阿房很欣慰，自己的努力沒有白費，阿政終于真正的強大起來了。

看著阿房，嬴政的眼眶也頓時變得濕潤，他知道，自己今天的變化，都得益于這個女人。

阿房擦了擦眼角，上前給嬴政拂去眼角淚花，微嗔道：你現在是真正的王，真龍天子還流淚，讓人看見多不好。

嬴政緊緊地抱住阿房：我若是真龍，你就是鳳凰！

趙高在旁邊湊趣道：大王和娘娘正是龍鳳呈祥！

嬴政一聲長笑，將阿房橫抱在懷中，步入寢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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