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雍城的秘密

秦王人馬，浩浩蕩蕩地來至雍都南郊十里外。

嫪毐率領雍都的大小官員，在此排列迎駕。

只見秦王的數百禁衛，列成護駕隊伍，予人一處威武和緊張的氣氛。

嫪毐命人奏起歡迎的樂曲。

三百名禁衛筑起左右各三重的人墻，中間留下闊約十尺的空間，行動一致，整齊而好看。

禁衛軍將領甩蹬下馬，跪在馬旁。

昌文君縱馬而來，后面是二十名開路的禁衛精銳，頭兩人分持王旗族旗。

接著是十名捧奉各式禮器祭皿的內侍臣，然后再二十名禁衛，才見秦王嬴政在昌平君、王倌、李斯、蔡澤等文武大臣簇擁下，從禁衛軍組成的人墻中馳了出來。

外圍處以萬計的雍都城民，立時爆起震天采聲，高呼萬歲，紛紛下跪，氣氛熾烈之極。

嬴政從容自若地接受嫪毐的祝賀后，在昌文君的禁衛前后護駕下，駛往城門。

嫪毐本是個不學無術之人，秦王冠禮繁冗復雜，自有專人安排，不需嫪毐參與，他也樂得清閑，完成迎接秦王的工作之后，回城便與左右貴臣賭博飲酒。

秦王到雍城后入住在蘄年宮。到達后的第四天，冠禮還在準備中，秦王嬴政到大鄭宮陪母后飲宴，嫪毐并未參與宴會，在偏殿中與中大夫顏泄飲酒賭博，但當晚嫪毐手氣很不好，一直在輸，當時嫪毐已經喝得有些醉了，要求重來。但顏泄也是大醉，聲稱賭場無父子，堅決不愿重來。嫪毐上前扭打顏泄，顏泄絲毫不讓，和嫪毐廝打起來，并在扭打中摘去嫪毐冠纓。嫪毐頓時大怒，瞪眼大吼道：“我乃今王之假父也！你算什么東西，敢和我做對？”

顏泄聞言大驚，酒頓時醒了一半，不敢再斗，慌忙逃出偏殿，拐過彎來想迅速出宮，不料此時恰好有人經過，顏泄慌亂中竟將此人撞到。

顏泄自己也被撞了一個趔趄，站穩后，正準備扶起此人，卻發現經過的并不是一個人兩個人，而是一行人，站在隊伍中間的，竟然是秦王贏政！

想起剛才聽到嫪毐說的話，顏泄頓時臉色大變，伏地叩頭道：死罪死罪，請大王賜死小臣，臣絕不敢有半句怨言…

冠禮在即，眼看就可親政，嬴政心情不錯，又聞到顏泄身上的酒味，知道他也是無心之失，并不是有意犯駕，于是微微一笑，準備離去。卻不料此時顏泄連連請死，聲音中甚至有了哭腔。

沖撞御駕也并不致死，顏泄身為中大夫，也不會不知道這一點，為什么竟會如此？

嬴政心中疑惑，正想開口詢問他是不是有什么其它事情？這時卻見阿房給自己使了個眼色，秦王頓時會意，吩咐左右：看來顏大夫醉得不輕，扶他到蘄年宮醒醒酒。

回到蘄年宮，嬴政下令將顏泄扶導偏殿，然后屏去左右，殿內只剩下嬴政、阿房和顏泄三人。

嬴政：顏大夫，這里沒別人，你想說什么就說吧。

在回蘄年宮的時候，顏泄就已經琢磨了一路，他經常和嫪毐飲酒賭博，嫪毐為人不學無術，又沒有什么城府，喝醉酒后常常高談闊論，所以他對嫪毐的事情倒也知道不少。嫪毐心胸狹小，自己今天和嫪毐扭打，還摘掉了嫪毐的冠纓，嫪毐肯定會報復，而且，嫪毐自稱秦王假父，這話若事傳出去，秦王勢必要殺了嫪毐以免宮廷蒙羞，嫪毐為了自保，沒準會將自己殺人滅口。而且，如果嫪毐有朝一日真的造反，以他的不學無術，肯定也不是秦王對手，還不如把嫪毐的一切事情據實報告給秦王，秦王必然會殺了嫪毐，這樣一來，自己的性命也能夠得到保全。于是顏泄將嫪毐自稱假父之語，詳細敘述了一遍。

最后，顏泄還下了一件猛料：“嫪毐實非宦官，當年假裝經受了宮刑，實際上他是太后的面首，如今已經和太后產下二子，養育于宮中，不久就要謀篡秦國?！?/p>

嬴政聽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手指捏的吱吱作響，阿房見狀勸他道：先別急，咱們也不能只聽一面之辭。

嬴政看向阿房：你的意思是？

阿房：太后剛不是派侍女送你回來么，現在估計還沒走，把那侍女喚來一問便知。

嬴政點點頭，派人將顏泄帶到旁邊房舍休息，并傳太后侍女過來。

那侍女叫如霜，家境貧寒，但聰明伶俐，容貌不俗，平日里頗得太后喜歡，太后也想給她鋪個好前程，于是派她陪秦王回來，心想如果秦王看上了她，哪怕就是當個側妃，也比當侍女強，如果再能懷上龍種，那么下半輩子就有了依靠。同時，太后也有私心，隨著秦王年紀漸長，對自己已不如當年那么親昵，尤其是阿房回秦以后、秦王更是整日和阿房膩在一起。如霜若是能成為秦王的妃子，那么，秦王身邊也就有了自己的耳目。

如霜進殿，盈盈跪倒：“叩見大王?！本o接著如霜轉向阿房：“叩見娘娘?！?/p>

此言一出，秦王不禁嘴角露出笑容，阿房卻心想：果然是個有心計的。

阿房笑道：可別這么叫，大王還尚未封我為妃。

如霜也笑：大王的妃子，必當是才貌雙全之人。如果阿房姐姐這樣美貌與智慧兼備的女子還不能為妃，那還有誰能夠成為大王的妃子呢？

阿房來雍城之前，早已經把太后身邊的人打聽得清清楚楚，包括這位如霜。此時聽了如霜的話，笑盈盈的對秦王說道：大王，這位如霜姑娘如此會說話，家人又怎可不予以照顧？她的父親是因為從軍時候殘廢的，現在家人又多，生活確實不容易，我看不如這樣，把每月國府給他父親發放的俸祿加倍，以彰顯國家對功勛之臣的重視，也讓老人家好好養老。再征如霜姑娘的弟弟入軍，直接進入宮廷禁衛，這樣，姐弟倆也能經常見面。

秦王點頭道：如霜姑娘服侍太后如此辛苦，父親又是為國盡忠的忠義之士，當然要從優照顧，阿房，你的建議很好，朕準了。

如霜聽到這里，不禁心花怒放，她家里本救生活不易，僅僅靠著殘疾的老父親的一點救濟金和自己當侍女的微薄俸祿勉力維持，現在老父的俸祿加倍，弟弟又能進入禁衛軍，家里的光景馬上就不一樣了。而且，阿房說弟弟進入禁衛軍，姐弟倆也能常常見面…禁衛軍是守衛秦王的，這么說，難道秦王要納自己為妃？

只聽阿房又道：大王，忠孝乃是人之大節，這位如霜姑娘如此孝順，又是知書達理相貌不俗，不如大王跟太后說一聲，要她到身邊侍奉大王。

秦王微微點頭：也好。

如霜頓時喜從天降，趕快跪下叩頭謝恩：謝謝大王，謝謝娘娘。

阿房道：如霜，那現在咱們是自己人了，有些事情也想要問你，還希望你能夠認真作答。

如霜正沉浸在喜悅當中，聞言毫不猶豫道：娘娘請問，如霜自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阿房一笑：太后和嫪毐生的那兩個孩子多大了？

此言一出，如霜頓時如遭雷擊，剛才還布滿喜悅的臉上即刻變得陰云密布。

阿房和嬴政都捕捉到了如霜臉色的變化。

如霜此時心亂如麻，這種宮廷密事怎可隨便亂說？否則便會引來殺身之禍。但是，秦王和阿房好像已經知道了什么，如果詢問自己自己卻不吐露，那么一旦秦王查明真相，自己也是坐實了包庇的罪名。不過，太后平日里對自己恩寵有加，自己又怎能…

如霜的心情頓時從高峰跌到了谷底，不知如何是好。

這時候，阿房緩緩開口了：如霜，你如果不愿意說，那也由得你，在宮中終老一生的侍女也多得很，至于你的家人么，哼哼…

如霜心里知道，這是阿房讓自己作個選擇，效忠秦王，則自己成為王妃，自己家人也能一步登天，如果效忠太后，也許現在太后護著自己，但是太后還能活幾年，到那時，秦王翻起臉來，自己恐怕就不是一輩子當宮女、家人恐怕也不是繼續貧困那么簡單…

識時務者為俊杰，于是，如霜迅速成了俊杰，識時務的俊杰。

隨著如霜的敘述，嬴政和阿房了解到了太后和嫪毐的真相，太后和嫪毐確實已經有了兩個私生子，而且，嫪毐還曾經與太后謀劃，等嬴政死后，就讓嫪毐的孩子繼位當秦王！

阿房派人軟禁如霜，回殿后見嬴政一臉鐵青，鋼牙咬碎，久久不發一言。

阿房：阿政，你想怎么辦？

嬴政：嫪毐穢亂宮廷，還想謀逆篡位，萬死不足贖其罪！但是，嫪毐在雍城多年，這是他的勢力范圍，朕身邊只有千余人馬，如果真的撕破臉，只怕反受其害…

阿房點頭：先不要跟他破臉，我們先暗地里召集人馬，等大軍一到，再對他進行處置。

嬴政點了點頭，當下喚來心腹，令他手持兵符去岐山大營召桓齮，令他火速率三萬鐵騎趕來雍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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