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李蘭兒

蕭毅凝神望著牢門外的臺階，精神為之一振。

旋即，他氣沉丹田，一股熱流從小腹處沖騰而起，將被鎖的經脈、穴位等盡數沖開，當他雙手抓住橫穿琵琶骨的鐵鏈就要發力將之扯斷時，突然停了下來。

這三年的牢獄生涯讓他明白了很多，以前的自己做人做事全憑心中一股正氣，不懂變通，剛則剛矣，卻易折！

若非命運眷顧，自己早成了一堆白骨。

難道還要重蹈覆轍嗎？

這奮力一拉之后，他固然可掙脫束縛，但好不容易匯集的法力也會消耗殆盡，后果呢？

無論外面發生什么，他首先要做的是盡可能讓丹田充盈起來，只有這樣才可在直面危險時存留一份自保之力。

他略一思索，重又以一種貌似全身不設防的萎靡姿態趴伏在地，無論誰見到他，都會自動忽略過去，認為他毫無威脅。

不一會，地牢外的空幽處傳來略顯紛亂的腳步聲，聲源應該處于密室內，聽起來尙有些距離。

腳步聲是兩個人發出來的，其中一個是丑陋婦人，在蕭毅被關押進地牢中的前兩個月，他一度聽到這個沉重的步伐就心驚肉跳。

有道是落地鳳凰不如雞。

丑婦一介凡人竟成了蕭毅的心魔，直到兩個月后，當被折磨已經成了一種習慣，也就無所謂恐懼與否了。

另一個腳步則顯得輕盈多了，蕭毅并不陌生，甚至刻骨。

就是這個女人，當時穿著一件樸素的花布褂子，很顯單瘦，如受驚的倉鼠般出現在負了重傷的蕭毅面前。

她一見蕭毅渾身浴血的模樣，嚇了一跳，便急慌慌想逃跑。

她僅是下階術士，未攜帶武器，法力淺薄而雜亂，顯然沒有良好師承，就是個神通低微的散修。

蕭毅尋思此女應該不是參與圍捕自己的一伙人，否則她見到自己的反應不該是這樣。

“你是誰？”蕭毅當時如此問道。

“李……李蘭兒……”她回答得磕磕絆絆。

“你來此作甚？”

“采，采藥……”

“過來，麻煩扶我一把……”蕭毅道。

蕭毅和一般的術士不同，猶善于拳腳，這是師門功法逍遙訣賦予的特性，身板額外強健，李蘭兒要穩住他不至于跌倒著實費力。

李蘭兒整個人幾乎陷在蕭毅胳肢窩里，支撐著他站了起來，她眼神閃爍的樣子看起來又驚又怕。

二人挨得很近，李蘭兒身上有種淡淡的清香熏冶，他每次呼吸都能聞到，卻錯以為是少女體香使然。

蕭毅傷情很重，勉力站起后頭暈目弦，大抵是被李蘭兒身上散發出的清香動搖了心神，他想起了在烏沖溝游歷的那一次，因為不小心打翻了香爐而遭到老混蛋一通胖揍，葉婉倩也是這般攙著他，走在清冷月光映照的溝谷小道中。

“你怎么樣了？”

“你慢點走，別摔著……”

李蘭兒撐著蕭毅跌跌撞撞往前走著，不時問詢一句兩句，顯得很是關切。

在她每隔一段時間的軟語里，他只覺頭部越來越重，眼皮開始打架，昏昏沉沉，就想著拋開一切大睡一覺才好。

他在毫無防備中被李蘭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封住了丹田，突然的變故使他恢復了短暫清明。

他看見身側的李蘭兒眼瞳中流露出的狡黠目光，整個人氣質大變，猶如成了精的老麻雀。

另有兩名健壯漢子不知從何處竄出，每人拿著一條前端帶著鐵鉤的鎖鏈，不由分說往他琵琶骨穿入！

他發出痛徹骨髓的慘呼，就在失去知覺的剎那，他依稀聽到兩名漢子正言語諂媚的說道：“老大高明，料事如神，這小子居然真不識蒙汗藥……”

很長一段時間里，蕭毅處于昏迷中，人事不省。

他恢復感知時，透過麻袋的織紋看去，自己正處在一個人頭攢動的集市中。

這個集市他曾路過一次，地理位置非常重要，處在三個交叉路口中央，每個路口延伸出去，都是人口集中生活的區域，且是三股勢力的交匯點。

這時，地牢頭頂巖板的灰塵撲撲往下掉，蕭毅貼著地面的耳廓聽到了強烈的沖擊聲，好像有人在破壞密室大門，如此強烈的震動，密室被突破顯然用不了多久。

果然，臺階處腳步分沓，李蘭兒和丑陋婦人一前一后出現在牢門口。

丑陋婦人除了心狠如鐵，對自己的本職倒是極為用心，到了這一刻她兩只手都未空著，一手操著老藤桿子，另一只手拿著銀盤。

李蘭兒則形象大變，蕭毅一睹之下幾乎認不出來。

三年中，她只在蕭毅剛被抓進地牢時來過一次，他身上的禁錮都是她親手施加的。

她較過去豐腴了許多，梳著云髻，外罩大紅披肩，內里是一件粉色長裙，姣好的面容上眼波流轉，成熟而富有風韻。

三年前，她只是個本領低微的下階術士，現在其境界居然達到了中階，以蕭毅現存的法力與之對仗，不是敵手。

當然，以蕭毅上階術士的神識而言，又勝過李蘭兒不知多少了。

李蘭兒大概是養尊處優慣了，地牢中空氣不流通，有一股濃重的腐敗霉味，她用素手捂住自己口鼻，同時朝地上的蕭毅一瞟，秀眉一蹙。

“咦，他死了么？你去看看！”李蘭兒命令丑婦。

“主人放心，他死不了的?！背髬D隨口說道，同時將地牢門反鎖。

“我讓你去看看，他若死了，我們都要沒命！”李蘭兒叱道。

以丑婦的那點見識，是看不懂這個世界的，她從不認為蕭毅有什么要緊，只是個犯人罷了，三年中她日日折磨他，給他放血，也沒見李蘭兒在意過。

丑婦礙于李蘭兒身份，敷衍著在蕭毅身上扒拉了幾下，摸了摸他脈搏，嘟噥：“沒斷氣?！?/p>

李蘭兒聞言，拍了拍自己豐滿的胸口，放下心來，同時云袖一抖，一柄尺許長精致小劍出現在手中。

密室大門在轟然巨響中支離破碎，因作用力太大，其中一塊拳大石頭飛射而起，落地后一路翻滾，順著臺階乒乒乓乓掉進地牢中。

很快，敞亮的大笑伴隨一連串密集的腳步聲傳來，人影幢幢，十來個高矮不齊、胖瘦不一術士出現在地牢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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